龍虎山中升法壇,唯見五祖降塵凡。
后世修持誦此名,吾便照臨神自然。
天地廣大,道門第一,龍虎山中,唯五祖高高在上,秉持這古老道宗的最高意志,橫貫歲月,為天下最高法統。
當日,丘祖便曾現身京城,神通之強,冠絕當世,時空逆轉,霸道無極。
縱然秦伏龍與許九重兩大高手聯袂而至,都不能蓋其鋒芒,最終卻是逼迫秦皇出手。
周道萬萬沒有想到,悟道山下,這小小的算命攤前竟是龍虎山五祖之一呂祖。
一言算天命,蕓蕓眾生便在他口袋之中。
以周道如今的境界,尚不能掙脫其樊籠,依舊在那悠悠命運之中。
可就在此時,一陣粗獷的聲音勐地響起,透著三分癲狂,七分霸道,醉意盎然,裹挾傾翻山河的氣魄。
剎那間,就連呂祖都不禁側目望去。
街道的盡頭變得虛無起來,周圍的人影也如墨水渙散,就連身后的悟道山都變得模湖不可見。
天地扭曲,似乎抵擋不住那道身影的風采。
恍忽中,一位乞丐模樣的老道士赤足走來,他身穿破爛道袍,不修邊幅,眉宇張狂,腰間掛著一包了漿的酒葫蘆,眼尖噙著三分笑意,邁步走來。
“巫太玄!”呂祖眉頭一挑,原本平靜的眸子里閃過些許冷意。
高高在上如五祖,面對眼前這位老道士,都不禁流露出了凝重之色。
龍虎山乃是天下道門第一,神通廣大,傳承悠久。
身為最高意志,哪怕其他五大道門都沒有資格讓五祖之一的呂祖產生這樣的情緒。
可是眼前這位老道士非同一般,僅僅一人,便勝過一宗之勢。
原因無他,只因他是落日宗這一世的掌教。
“師傅……”
周道眸光顫動,簡直不敢相信。
自從十五歲那年,老酒鬼欠了一屁股債跑路之后,他已經八年沒有見過這位師傅了。
誰能想到,今天,他就這樣出現在了自己的面前。
“師傅!”周道的眼睛有些發酸。
雖然老酒鬼很不靠譜,可畢竟將他一手拉扯到,這些年風風雨雨,他橫檔于前,不知趟過了多少生死大劫。
此刻,見到師傅,心中竟是隱隱有些泛起了委屈。
“乖徒兒,你很不錯,當世元王,威風霸道。”老酒鬼咧嘴笑道,看向周道的眼神難得地涌起一抹柔色。
這些年,他孤身在外,暗地里不知擋下了多少強敵,血雨腥風,唯有品味孤獨與殺戮。
唯有在見到兩個徒弟的時候,才能憶起這人世上還有溫暖親情。
“巫太玄,你終于現身了。”
呂祖轉身,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老酒鬼的身上。
“嘖嘖,這等熱鬧我怎能不來看看。”老酒鬼咧嘴冷笑,轉動的目光上下打量起呂祖來。
“怎么?五個老鬼就來了你一個?”
“巫太玄,你不該來。”呂祖搖了搖頭,根本不為對方的話語所動。
“天下之大,這悟道山或許便是你的葬身之地。”
自古以來,落日宗便是道門禁忌,那曾經的輝煌是所有宗門都不愿意提及的過往。
君臨天下,便意味著有人俯首為臣。
昔日,這無敵一脈的隕落,便是天下宗門的盛宴與狂歡。
太祖說過,任何王朝的興盛都是建立在前者廢墟之上。
這樣的斷論同樣適用于那昔日無敵一脈。
在漫長的歲月之中,落日宗弟子凋零,香火幾乎斷絕,今時今日,還剩幾人?
若是連這苦苦支撐的掌教都隕落于此,天下哪里還能見到落日的余暉。
“龍虎山啊,雄霸天下這么多年,不愧是道門第一……”
老酒鬼取下腰間的葫蘆,仰頭豪飲。
他眸光斜睨,看向呂祖,咧嘴一笑,露出滿口的黃牙。
“我倒是想起了一句老話。”
“什么?”呂祖下意識地問道。
“山中無老虎,猴子稱霸王!”
話音剛落,老酒鬼勐地大笑,笑聲朗朗,震耳欲聾,好似九天雷劫,震怖人間。
周道,王小乙面色驟變,只覺得神魂都要裂開。
他們目光所及,偌大的悟道山,所有人仿佛都消失了,天地廣大,如同回歸宇宙,周圍星光燦爛,熠熠生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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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太玄,你果然狂悖。”呂祖一聲暴喝,恐怖的聲音仿佛從天盡頭傳來。
星空深處,一道巨大的身影緩緩浮現,道袍獵獵,如星光鑄就,神姿飄飄,似謫仙人。
“那……那是什么?”王小乙驚疑不定。
“那是呂祖的法相。”
就在此時,老酒鬼出現在了周道身前。
“乖徒兒,我來為你開路,能悟幾分,便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周道神色動容。
這是天下難見的一戰,幾乎是道術巔峰的較量。
面對這樣的強敵,幾乎是用生死在搏殺,老酒鬼為周道創造了這樣的機會,希望他能夠在這一戰中領悟出自己的路來。
“師傅!”
“別眨眼啊。”
輕慢的聲音在周道耳畔響起,下一刻,老酒鬼一步踏出,步入星空深處。
突然,他好似一輪大日,綻放無量光明,普照周天,無盡宇宙的星光頓失光彩。
這樣的光明,哪怕林小小的圣日印都不能及其萬一。
“我的媽啊,這是真實的力量嗎?”王小乙瞪大了眼睛,簡直不敢相信。
在那無量光明之中,蒼穹仿佛都要融化,一切歸于虛無,回歸那光明之中。
天不在,地不在,唯有那光明永恒,世間所有都要填入其中。
這一刻,王小乙的呼吸都變得不對勁了。
充塞一切的力量,卻又要讓世間的一切歸于虛無。
有無相生,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便是無極,便是自在,便是永恒。
“天地生我有,萬物融我身……”王小乙喃喃輕語。
砰砰砰……
在這無量光明之下,每一道光芒都好似神劍爆射,可怕的威能遠遠超過了周道的蜉蝣劍訣。
縱然那擎天的法相都受到了傷害,道袍獵獵,浮現出一道道痕跡,好似星辰劃出的軌跡。
呂祖屹立虛空,眉心豁然離開,流淌出來的鮮血卻卻如同星辰核心,巖漿熾烈。
“落日的余暉竟然依舊如此耀眼。”
呂祖輕語,突然,他抬起手來,在虛空中劃出奇異的軌跡。
剎那間,無數的金色光線在他掌中纏繞,每一道金色光線仿佛都蘊藏著一位生靈的命運,從出生,到成長,到壯大,到鼎盛……直至衰老死亡。
他的生老病死,他的愛恨別離,他的恩怨情仇,他的機遇,他的劫數,他的開始,他的終結……全都在那金色的光線之中,演繹出曲折的命運。
“不斷的循環,從無到有,從有到無,永遠都在補足,卻不增一分,不減一分……何等的無限廣大啊……”
王小乙望著那一道道金色絲線,不絕癡迷。
從出生存在的那一刻,直到消亡回歸天地,這個過程代表了命運,可是結果之后,天地的能量卻沒有一絲一毫的減弱。
無數的過程填充,造就了天地的無限無極。
這才是補天的真意。
“天若有漏,何以補天!?”王小乙喃喃輕語。
嗡……
呂祖一指點出,波瀾泛起,無數的金色絲線不斷交織纏繞。
突然,他眉心處的裂痕竟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著。
不,并非愈合,而是漸漸回朔,從有到無,仿佛從來沒有出現過一般。
“天命術,把握了命運的真諦,抹除了那已經發生的現實。”
老酒鬼沉重的聲音在星空中響起,透著森然的殺伐。
“這種事情也能辦到嗎?”
周道驚疑不定,這樣的道法神通已經超出了他的認知,前所未有,不在術法之內。
“巫太玄,江河落日,歷史總是在不斷前進的。”
呂祖輕語,他再次攪動命運的絲線,突然,星空震動。
九顆大星浮現,改變了從前的軌跡,貫通如一,向著老酒鬼砸來。
恐怖的力量練成一片,撕裂了漫天的光明,便要湮滅那蒼老的身軀。
“江河落日,明天復又再見。”
沙啞的聲音回蕩在星空深處。
周道瞪大眼睛,卻見那無量光明勐地收縮,凝成一團。
剎那間,那凝縮的光明內部仿佛產生了某種裂變,周圍的光芒都隨之消失,空間亦在扭曲,根本逃脫不了。
緊接著,那恐怖的身影竟是化為無盡的黑暗,籠罩洪荒大宇,將那九顆大星吞沒。
“這……”周道看得咋舌。
這等毀天滅地的力量,宛如古老的神祇在戰斗。
即便以他的境界,此刻都感受到了深深的無力和恐懼。
“這便是師傅的境界嗎?天下霸道,還有誰是他的對手?”
周道心中震蕩,腦海中浮現出一個個可能的名字。
秦皇?
黑帝?
無盡的黑暗恍若混洞,縱橫星宇,吞滅一切,壓向了呂祖法相。
這一刻,老酒鬼仿佛一座天地,永恒不滅,在宇宙中收割著一切物質存在。
“不愧是那一脈的傳人,掌教之尊,果然霸道。”
就在此時,殺伐之聲驟起。
星空仿佛靜止,流淌的星光都隨之凝固,撐破虛空的黑暗亦仿佛失去了流動的活力。
與此同時,一條長河滾滾而至,神秘無比,所過之處,星辰生滅,有些走向衰亡,有些則回向至剛剛誕生。
時間如同玩物,失去了原有的方向。
“這是……”
周道面色驟變,只見星空深處浮現出一道蒼老的身影,他的氣息無比熟悉。
“丘祖!?”
周道不可思議地看著那人。
與京城出現的孩童不同,眼前的丘祖卻是老年形態,可是兩者的氣息卻同出一源。
“兩只老鬼!?”
無盡黑暗涌動,浩蕩的時光長河,也難以阻擋他的步伐。
“巫太玄,你應有這樣的榮光。”丘祖輕言。
當今世上,又有幾人可以勞動兩大道祖,聯袂誅殺?
唯此一人耳。
話音剛落,時光長河皺起波瀾,洶涌的浪濤好似兇獸復蘇,發出不存于世間的驚吼。
波濤起伏,浩浩蕩蕩,沖向了那無盡的黑暗。
突然,黑暗褪去,那蒼老的身影亦顯化出來。
他的須發開始脫落,身軀萎縮,仿佛一朵枯萎的花朵,生命凋零,即將走向終結。
“師傅!”周道齜目欲裂。
丘祖的道法太詭異,奪走了巫太玄最后的時間。
這樣的道法已然是入侵了上天的領域,道近于合。
“空日印!”
突然,蒼老的聲音再度響起。
那萎縮的身軀勐地挺拔,好似開天裂地的巨人,恐怖的氣息盎然沖天,竟是破開了浩蕩的時光長河,抵住了那縱橫星空的怒濤波瀾。
一切種種化為虛無。
“那是……十大法印!?”周道的眼中綻放出前所未有的異彩。
那是屬于巫太玄的力量。
空日印,大日臨照,無量光明之中,一切所有,盡化虛無,哪有乾坤浩蕩,哪有時光永恒。
“這簡直……”
此刻,王小乙早已看得目瞪口呆。
身化天體,演繹自然變化。
命運之術,掌控現實虛幻。
時間之道,操縱萬物生滅。
凡此種種,早已超越了他所認知的道法。
“落日宗的神通!”呂祖一聲暴喝,森然的法相透著濃烈的忌憚。
這一脈,曾經天下無敵。
十大法印,便是其根基所在。
此刻,老酒鬼終于不再留手。
“這才是道!”
老酒鬼咧嘴大笑,他舉起手中的葫蘆,仰頭豪飲,緊接著一步踏出。
空日印全力運轉,所過之處,萬象空玄,命運的金色絲線,湮滅無聲。
浩蕩的時光長河亦入無形之境。
就在此時,老酒鬼大手探出,如同天網恢恢,抓向了兩大道祖。
“這一脈果真天下無敵。”
突然,一陣嘆息聲悠悠落下,如萬古的哀愁,侵染天地。
下一刻,星空竟然裂開,一道凌厲的劍氣緩緩聚合。
周道瞪大了眼睛,便瞧見,天外之地,無數的外世界勐地炸裂,化為滾滾精氣,匯入那劍光之中。
強大如破界境,在這一劍之下,也如螻蟻炮灰。
“天地法劍!”
“王祖!
周道心中波瀾皺起,他做夢都沒有想到,竟然又來了一位道祖。
為了圍殺巫太玄,龍虎山五祖居然來了三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