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子隨手揮棍,將那五顆獅頭挨個抽回去,顯然是游刃有余。
它抽出空來,側眸看向遠處的青年,神色略顯復雜。
不得不說,若非對方出手相助,剛才那猝不及防的轟擊下,自己大概率是救不下獼猴王的。
但它乃是堂堂齊天大圣,又怎會輕易對人稱謝,更何況這陰險小子,剛才還趁機砸斷了它兩根肋骨。
念及此處,猴子哼了一聲,又將視線收回來。
猶豫片刻,它淡淡道:“咱們兩清了。”
“……”沈緣懶得搭理這瘋猴子,他可沒有對方這般輕松,必須專注于和九靈元圣比斗神魂,才能牢牢限制住那顆頭顱。
見狀,地上的封童則是感慨的嘆了口氣,哪里不知道自家陛下的脾氣。
說實話,猴子是他拜把子的兄弟,沈緣則是他在天庭僅有的敢于互相交底的好友。
兩人能摒棄前嫌,倒是讓封童心中松快了許多。
他爬起身來,朝著四周看去,眼里多出些許茫然。
這些年天天趕著馬車,從天庭到凡間,如此反復,對離開仙庭的路線簡直不能再熟悉。
但現在,看著這滔天的血海,他一時間竟是不知道往哪里跑才好。
“總之,先離開此地。”
封童握緊拳頭,自己現在分明是個累贅,留在此處也無用,反而讓猴子放不開手腳。
想著,他不再多言,轉身朝遠處奔去。
聽著下方的腳步聲愈發遠去,沈緣略微低頭,散亂黑發之下,神色平靜,雙眸中掠過些許無奈。
直到現在,他終于猜出了后土娘娘如此篤定的原因。
漫天仙神想要留住猴子,卻又不愿意被大天尊拿住把柄,玉帝不發話,沒有任何人會對猴子出手。
因此,封童必須死。
只有這只可憐的獼猴身隕,才能讓齊天大圣發狂,真正的鬧一番天宮。
后土娘娘以為沈緣是懵懂無知,犟著脾氣也要反抗一二。
然而青年心中卻比任何人都要想的清楚,他之所以出手,只是不希望封童死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而已。
寧愿犯錯,也不愿什么也不做。
在場之人中,只有素袍女人注意到了沈緣的異樣。
她略微抬頭,紅唇輕啟。
那張溫柔的臉龐上,終于是流露出一絲驚訝。
青年給她的印象,一直都是表面沉穩,實則心里藏了很多的小聰明,不太像個年輕人,反而更像是個謹慎的油子。
在青年低頭的先前,后土娘娘從那隨風輕拂的白衫中,看出了幾分少年意氣。
現在,她卻是否認了之前的看法。
看不明白局勢,憑借一腔熱血去沖去碰,和看明白了情形,卻依舊挺身而出,完全是兩種概念。
前者是勇氣,后者則是擔當。
后土娘娘搖頭淺笑:“居然真的長大了啊。”
伴隨著她話音落下,血海驟然翻騰,其中鉆出數十條血浪,猶如長龍捧珠,朝著天際中的瘦小身影追趕而去!
猴子剛剛揮動鐵棒,便是被血浪捆住了手腳,金箍棒也是跌落手中。
它面露驚震驚,爆發出一道嘶嚎:“誰!”
只見血海之上,青光綻放,道人端坐云巔,嗓音平和:“大圣,莫要嗔怒,貧道并非為你而來,此獠以變化之法蒙騙玉皇天尊,混跡仙庭寶地,心懷叵測,當誅。”
九靈元圣似是早已準備,瞬間便是沖破了猴子的防線,朝著地上的身影轟然砸去!
就在這時,那道白衫身影竟是提前攔在了半空。
沈緣接過自空中落下的金箍棒,他雙手持棍,凌空躍起,面無表情的將鐵棍砸了下去。
身上的猩紅氣息在剎那間升騰到了極點!
鑲著金箍的那一端,緩緩落在了其中一顆獅頭上。
下一刻,頭骨崩碎,血花綻放。
九靈元圣發出一道慘嚎,碩大的頭顱徑直炸裂開來!
兩道轟然聲幾乎同時響起。
沈緣漠然收回鐵棍,將其丟還給猴子,垂眸朝地上看去。
在那里,一顆獅頭痛苦且瘋狂的掙扎著,在獅頭的下方,不知何時已經多出一灘肉泥。
青年緊抿薄唇,閉上眼,手掌緊攥。
血海長龍一觸即回,猴子掙開桎梏,捏緊鐵棒,飛快朝著那攤肉泥落去,彎下腰,掬一把在手里,瞪大眼睛,看著血漿滴滴答答順著指縫流淌。
它額上青筋暴起,眼眶泛紅,瘦小的身軀猛然顫抖。
下一刻,沖霄的嘶嚎聲響徹云霄!
猴子雙目通紅的轉身,緊緊盯著天上的九靈元圣,呼吸急促,像是失了魂般拖著鐵棍,一步一步踏天而來。
宛如一尊兇神,又似一頭惡獸。
妖氣漫天,遮天蔽日。
沈緣拔出長槍,并沒有去看獅子,而是靜靜的看向云巔的道人。
太乙救苦天尊,東極青華帝君。
在天庭之中,稱號里能帶個帝字的并不多,這是一尊僅次于四御的大仙。
沈緣將長槍收入萬妖殿中,深深吸一口氣,笑道:“我記住你了。”
此話一出,后土娘娘面色微變,立刻揮動袖袍,一陣狂風朝青年席卷而去,想要將其拉拽過來。
沈緣衣衫怒拂,卻依舊固執的抗拒著那道吸力。
他努力伸出手,指了指鼻尖,笑意更甚:“你最好,也記住我。”
道人雙眸微瞇,沉默著朝青年看去。
片刻后,他收回視線,略微招手,便是將只剩八個腦袋的九靈元圣招了回來。
祥云間,兩道身影瞬間遁去。
猴子佝僂著身軀,吃吃笑著,喉嚨里發出咕嚕嚕的聲響,似那惡鬼低語:“老獅子,你想往哪里走?”
它舉起手,鐵棍飛速暴漲。
下一刻,烏黑鐵棍驟然撕破青天!
橫壓千萬里,朝著兩人遁去的方向砸落而去。
一棍,太陰星瞬間崩碎了大半,兩棍,太白星轟然塌陷而去!
棍子不停落下,直叫那金木水火土,太陰太陽,計都羅,九星齊齊失了光輝。
二十八宿想要阻攔,卻是被一棍子全都嚇了回去。
隨著東極青華帝君四處遠遁,那猴王手持千均棒追趕而去,打得九曜星閉門閉戶,四天王無影無蹤!
整個天庭,只剩下那癆病鬼似的瘦猴,止不住的狂笑。
吾乃齊天圣,欲登凌霄臺。
你們要亂了這天,那我便亂了這天!
“來啊!!”
猴子似哭似笑,面容猙獰似惡鬼,步步前行,越過南天門,踏入通明殿。
它持棍而立,身前是漫天仙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