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你猜對了!”
馬寧頗有慨嘆的看著林立,豎起一根大拇指:
“老林啊老林,你不愧是搞科研的,思路就是清晰,沒錯,我們還有第二個視頻!”
說著他又按下一個按鈕,屏幕上瞬間彈出了另一段畫面:“看吧!”
林立緊緊的抿著嘴,不再說話,目光死死盯著屏幕。
他有種預感,第二段視頻可能會帶來某個出乎他預料的信息。
第二段視頻同樣不長,十來秒鐘的樣子。
內容甚至要比第一個視頻更簡單。
沒有主角,沒有聚焦點。
畫面甚至有些顛簸,就是一段于連與其他流民搬運物資,經過府邸內一處院落時的影像。
看上去普普通通,毫無意義。
林立抬頭看著馬寧,腦袋上不由冒起一個問號:“?”
馬寧沒有解釋,而是重新按下了播放鍵。
在進度條前進了三四秒后,他忽然點下了暫停,并且將畫面截取、放大:
“老林,你再看看。”
這塊被暫停放大的區域在流民經過的左側,主要內容是一間院落內的封閉小屋。
這間小屋通體木質結構,房檐稀疏,靜靜的坐落在院落里,屋門口的兩側還各掛著一根刻著字的木條。
結合周邊的苔蘚,看上去年代感十足。
小屋離于連拍攝的位置大約有七八米,高精度攝像頭在這種距離上拍攝下的畫面放大后幾乎沒有失真感,可以很清晰的看到木條上的內容。
林立湊前一看,很自然的念道:
“歲...歲風調雨順,年年...物阜民康?
不就是春.....啊??!!”
話沒說完,他整個人便頓時如遭雷擊,直挺挺的僵立原地。
過了足足有十秒,他才回過神,死死地盯著馬寧:
“春聯?”
又看向戴朝宏,一字一頓:
“華、夏、漢、字?!”
戴朝宏半仰起頭,閉上眼,鼻翼呼出一口綿長的氣息。
他的語氣中帶著一絲激動與顫抖:
“沒錯,這是用華夏漢字寫出來的春聯。”
林立無力的張了張嘴,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過了許久,他才斷斷續續的問道:
“可是...之前不是確認過,異界語言和華夏語不是一個體系嗎?”
戴朝宏指了指屏幕邊的一臺電腦,說道:
“沒錯,馬教授是語言方面的專家,他用計算機分析過之前收集到的語言母本。
可以確定異界的文字、語種和華夏文化沒有任何交集,也不存在漢字是某種先行文化的可能性。”
馬寧在一旁緩緩點了點頭,確認戴朝宏說的沒錯。
林立一指屏幕上的對聯:“那這又是怎么回事?”
戴朝宏輕輕摘下眼鏡,揉了揉睛明穴,語氣無奈而又費解:
“我們也不清楚,這完全違背了一個文明的文化壁壘學。
起碼以當前固有的思維定式,我們找不出完全合情合理的解釋。”
這時,一旁正在做背景板的王薔忽然舉起了手:
“戴老師,您說沒有完全合情合理的解釋,那么是不是有合情但不合理的解釋呢?”
“咦?”
戴朝宏詫異的看了眼這個姑娘,驚奇道:“不愧是林隊的學生,反應真夠靈敏的,沒錯,我們是有一個有些離奇的猜測。”
“我就隨口一說,還真猜對了啊?”
王薔瞪大了眼睛,隨后追問道:“戴老師,那您說說唄,是有合情但不合理的解釋,還是有不合情但合理的?再或者不合......”
“停停停!你再說下去讀者要說水文了!”
戴朝宏連忙出聲打斷了這個逗比,也不再賣關子了,轉過頭對林立說道:
“林隊,我們確實有個沒多少把握的猜測...
那就是......
刻下這條春聯的人,會不會也是華夏的穿越者?”
林立驚詫了一聲:“...華夏穿越者?”
能成為一位頂尖的科研權威,林立的智商自然是不需要質疑的。
之前一時沒轉過彎,純粹是因為見到漢字太過驚訝的緣故。
如今有了戴朝宏的點醒,他的心中很快便冒出了個猜測:
“你是說那道光門?
在我們之前就曾經有人通過光門來到了這個世界?”
戴朝宏不太確定的搖搖頭:
“這就真不好說了,只能說有這種可能性。
畢竟那道春聯看起來年份不短...就算那位穿越者也是通過光門來的異世界,那也應該是在咱們之前很久的事情了。
可惜木屋的位置太過偏僻,于排長沒機會取下一些木屑樣本帶回來做年代追溯分析。”
林立雙手環抱,捋了捋思路,很快想到了另一個關鍵點。
他轉頭對馬寧問道:
“馬教授,您是文史類的專家,那您知道這句春聯最早是出自什么朝代嗎?”
馬寧果然不負金陵博物館名譽顧問的牌頭,沒怎么猶豫便當即答道:
“歲歲風調雨順,年年物阜民康,這句春聯的關鍵在于后半句,也就是物阜民康。
‘物阜民康’這個詞最早的出處是后漢書·劉陶傳中的果是山明水秀,物阜民康這句話。
后漢書是前四史之一,由華夏南朝宋時期的歷史學家范曄編撰——注意,是南北朝時期的南朝宋,而非南宋。
這本書的創作年代在公元432年-445年之間,歐洲那邊大約處于羅馬帝國后期。”
林立若有所思的摸了摸胡子:
“也就是說,如果那位華夏穿越者最早來到異世界的時間,不會晚于南朝宋時期?”
出乎意料的是,馬寧搖了搖頭:
“老林,你不是文史專業的,所以你對文字的敏感性可能沒那么高。
那副對聯......寫的可是簡體字。”
林立瞳孔重重一縮,再次俯身到屏幕前,仔細的將對聯又看了一遍:“這...這還真是簡體字?”
馬寧面色復雜的呼出一口氣:
“是啊,簡體字。華夏全面推行簡體字是從1956年開始的,也就是說那位疑似穿越者,很可能來自1956年之后......”
“等等。”
林立忽然出聲打斷了他:
“馬教授,我記得新華夏成立之前,民間就已經有簡體字存在了吧?
例如清末、民國時期?我記得有些報刊用的就是簡體字吧?”
馬寧沒有立刻回答這個問題,他伸手點了點春聯上的一個字:
林立:“?”
馬寧拿起一張紙片,在上面寫了一個‘讠’,而后用筆頭繞著讠畫了個圈,解釋道:
“林隊,你注意到調字左邊的這個言字旁了嗎?
讠這個字最早出自草訣百韻歌,原文是‘有點方為水,空挑卻是言。’
它在歷史上一般都是用作于言字旁的行書寫法,而非偏旁部首。
歷史上,讠真正作為正規楷書偏旁并且成功推廣,那是1956年6月漢字簡化方案公布后的事了。”
聽聞這話。
一時間,林立感覺自己的心窩有些燥熱。
只覺得有一股詭異的酥麻感從尾椎處升起,直直竄上頭皮。
馬寧所說的一句句話,無一不在沖擊著他那有些上了年紀的心臟。
過了許久,他才帶著些許嘶啞的嗓音開口:
“也就是說,那位疑似華夏穿越者,很大可能來自....建國以后?”
馬寧點點頭,下了最終定論:
“如果真的有這么一個人存在,那么他或者她,肯定來自1956年以后。”
林立薅了薅本就稀疏的頭發,看的出來他的內心相當糾結。
如果真的有這樣一個人存在,那么他具體是什么時候來到的異世界?
60年代?70年代?還是90年代?
那副對聯明顯有些年份了,這個人還活著嗎?
再往深入一點思考,這位‘穿越者’是用什么方式來到的異世界?
光門,還是其他?
這是一個天大的變數,誰也不知道是好是壞。
就在林立沉思之際,一道人影急匆匆的從帳篷外走了進來。
正是前去魔都匯報意見的林子明。
此時林子明的頭額布滿了細密的汗珠,呼吸有些急促,一副風塵仆仆的模樣:
“林隊,大本營那邊通過了咱們的意見,可以通知閆團長他們開始集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