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老江將一塊黑色U盤一樣的東西，放在了手邊的桌子上，他抬起頭，對眼前領航中樞投影出的藍大個實體說：
“我把我大師伯祖帶來了，你看一看，他需要什么樣的偽裝才能接入阿爾法世界的戰爭網絡，不被發現。”
“稍等。”
藍大個點了點頭。
很快就有精致的機械臂從銀灰色的金屬墻壁中伸出，將那個數據收容裝置拿起，放入了領航中樞的讀取設備里。
在雙方數據互通的同時，藍大個和江老板說起了另一件事。
“我們的探險艦隊過去你圈定的三十個星海區域，但遺憾的是，只在其中的七個區域中，發現了文明存在的痕跡。
其他的二十三個...
和以前一樣，過去的時候只有廢墟和文明的尸體。而且就算是那七個，也是飽受災禍折磨，他們都需要進行高強度文明介入才有可能延續下來。”
“這不是一早就猜到的事嗎？”
面對這個結果，江夏表現的很淡定。
見多了群星中的災禍，他對于如今的域外現狀已經有了很清晰的了解，偌大的星海里殘存的文明連全盛時的萬分之一都沒有了。
能從荒主魔災中幸存下來的文明，都是有自己的手段的。
在這樣無窮不入的毀滅背景下，根本不存在單純的幸運。
“最少還找到了七個，這已經是意外之喜。我原本的打算是第一次救援顆粒無收呢。”
江老板摸出一根香煙，低頭點燃。
他吐出一口煙圈說：
“把那七個文明的殘存生命接回來吧，先安置在伊甸世界的機械衛星中，等待檢疫和觀察期結束之后，我會給他們分配新的居住地。
另外，苦木大宇宙文明數據庫制作好了嗎？”
“嗯，我調動了一顆數據衛星作為它的載體，內部程序和管理AI都已經編寫完畢了。”
藍大個點頭說：
“說是大數據庫，其實更像是個文明墓地。目前我們了解接觸到的所有文明的記錄，都已經被分類上傳。
其中包括這一次發現的七個殘存文明，還有二十一個死亡文明。
能找到生命個體遺骸的文明，其基因序列提取也已經完成，這些資料也會被存放在文明大數據庫的生物樣本庫里。”
“可不光是紀念啊。”
老江抬起頭，對中樞說：
“如果那些死去的文明的基因樣本里有我們需要的某種特征，你還要啟動克隆重生程序呢。荒主的災難并不屬于自然淘汰，那些被他毀滅的文明也不意味著毫無可取之處。
它們只是缺少成長的時間。
我知道，這種辦法有悖于伊甸世界的文明準則。但考慮到目前我們面前的情況，這樣篩選型的克隆是需要的。
如果我們能熬過這場災難，我會讓它們安息的。”
“我能理解，我會安排。”
中樞并沒有用道義之類的理由反駁，它很平靜的接受了這個任務。它又問到：
“除了伊甸世界的先遣艦隊之外，M世界存放的周天星陣也已經測試完畢，所以，江老板，你要重開大探索時代嗎？”
“或許叫大救援更合適。”
江老板笑了一聲，說：
“而且也不是準備。
在昨天，我的同門師兄弟們，已經進行了一次模擬搜尋。周天星陣搭配鉅子留下的渾天儀，可以實現對40的星域落點的精準定位。
這可比我圈定目標星域，再讓你們的艦隊前往救援效率高多了。
以后咱們的模式，就是我那邊的人負責定位搜尋，伊甸世界負責派出艦隊執行救援和文明回收。我也安排了專門一批人，負責對殘存文明的安置和培訓。
這個模式已經在世界樹財團的維持下運轉起來了，我相信，通過系統的運轉，我們將快速收容人力，進入良性的循環之中。
未來可期呀。”
“這真是讓人振奮。”
藍大個也很克制的表達了它的喜悅，它說：
“盡管能否通過末日試煉還是個無法被計算的未知數，但沒有坐以待斃，而是大團結的自救，這種行為本身就是對希望的最好詮釋。
就如您所說，您的到來是一只詮釋希望的鴿子。
看來，伊甸世界的探索艦隊的擴張，已經勢在必行，我們必須建造更多的星艦，才能跟上您的步伐。”
“嗯，你們需要什么資源，向資源管理部門申請就好了，你們身后站著很多個世界，它們都已經做好了為你們提供一切幫助的準備。”
老江仰起頭，往藍大個旁邊的數據互通進度條掃了一眼，說：
“伊甸智能們不用擔心以后沒活干，他們將被賦予更偉大的使命，或許在以后的群星中，你們會被稱之為‘希望’的使者也說不定呢。
唔，大師伯祖要以另一種形態蘇醒了。”
他話音剛落，眼前的藍大個的光學投影就出現了類似于電磁干擾一樣的雪花狀模糊，它的形態也像是畫質嚴重降低一樣，有那么一瞬，差點被弄成像素塊的模式。
“他身上攜帶著強烈的數據病毒序列！”
中樞的語氣變得嚴肅起來，它對老江說：
“代號為‘墨長卿’的數據意識體已經和荒主的魔性高度融合，在意識編碼之后，也附帶著可怕的荒主象征。
這樣的一段數據意識根本沒辦法進行編碼偽裝。
他在生命形態的本質上已經成為了魔物，一旦被釋放到阿爾法世界的戰爭網絡里，會立刻引起巡查者以及數據型機械領袖的注意。
肯定會被強制執行‘殺毒’程度。
以他的數據意識體強度，很難逃脫來自機械生命在戰爭網絡中的追捕，甚至可能會引發阿爾法世界的‘大感染’事件。
下級機械生命對于他這樣強度的數據病毒，根本沒有任何抵抗力。”
“所以，大師伯祖沒辦法被放入阿爾法世界嗎？”
老江有些遺憾。
他說：
“啊，難道真的得讓老掌門來一趟？”
“不，我可以！”
在老江和藍大個的交流中，墨長卿那此時轉變成金屬合成的聲音突然響起，在江老板和中樞愕然的注視中，一道紅色的光學投影一點一點的組合起來。
就像是笨拙的積木搭建。
初次被轉化為數據意識體的大師伯祖墨長卿，用一種驚人的學習速度，飛快的適應了這種數據層面的意識運用。
他花了十秒的時間，以像素塊的模式，為自己搭建了一個投影形態。
說實話，用像素塊拼成的大師伯祖還有點“萌萌噠”的感覺，就像是樂高人偶一樣，整個形象都扁平化，模塊化了。
他一邊快速修改這個不體面的形象，讓像素塊崩塌成更小的像素，來完成對自己的全息模擬，一邊對老江和藍大個說：
“這真是聞所未聞的神奇體驗，我從未想到，元神出竅還能以這種形式存在。江夏，你真是找到了不得了的知識。
在經歷靈魂編碼的編寫改造之后，我...
我找到了改良墨武之術的最后訣竅，我們墨家的傀儡之術，將利用這種來自域外的神器知識，真正達到大圓滿的形態。
呃，先不說這個。”
大師伯祖模仿著藍大個的光學投影形態，飛快的將自己的外形重塑到完美的形態，不過并沒有使用自己魔化后的形象。
他通過無數像素的組合，將自己英姿颯爽，逍遙瀟灑的人族形態投射了出來，還給自己加了件長袍飄飄的墨衣。
又在投影的區域中活動了一下手腳，這才抬起頭，用那雙閃耀著血光的雙眼，看著老江和中樞，他認真的說：
“通過剛才對中樞兄數據庫中知識的學習，我大概理解了你們的計劃。不必對我進行更多的數據偽裝，就讓我以這種病毒的形態進入鉅子所在的世界。
仔細想一想，二位。
我們此行的目的并非是讓我長留于那個世界，而是為了喚醒鉅子，為了讓鉅子傳遞來自故鄉的信息，是為了讓江夏完成和鉅子的會面。
要達到這一點，除了偽裝潛伏的接觸之外，還有更有效的辦法，就是在阿爾法世界的網絡中，弄出一場能驚動‘機械賢者’的大亂。
只要他注意到我，此行的任務就相當于完成了。
雖然是以破壞性的手段達成，但非常之時，就要行非常之舉，這是必要的。”
“但大師伯祖你可能會因此被捕獲。”
老江搖著頭說：
“我們不能冒著失去你的風險來完成這件事。”
“那不是更好嗎？”
墨長卿哈哈一笑，背負著雙手，對江夏說：
“我這種等級的‘病毒’若是被捕獲，機械賢者不可能不聞不問吧？所以不管我能不能回來，你都可以見到機械賢者。
如果它確實是鉅子，那萬事好說。
如果它不是，那你也不必在阿爾法世界繼續投入這么多資源。”
“你們又要當‘死士’...”
老江語氣無奈的說：
“自毀欲不要這么強好不好？明明能活下去的事，為什么非要弄得這么悲壯啊。”
他回頭看著中樞，問到：
“能設置一個召回程序嗎？在大師伯祖完成他的大感染之后，能把它傳輸回數據臺中嗎？”
“理論上可以。”
中樞的眼中浮現出大片數據流，在高速計算后，它提出了一個新方案：
“以尼婭的本體作為臨時載體，完成對病毒的投放和回收，在即將被捕獲時，江老板將尼婭帶回伊甸世界。
只要你的速度夠快，那么墨長卿的意識體就可以維持完整。”
“那就干吧。”
老江抽了口煙，一錘定音。
他看向旁邊星圖上時刻變化坐標的阿爾法世界的追蹤程序，說：
“就讓我們看看，那位機械賢者的真面目！”
阿爾法世界，外圍第十三環，低級機械生命所在地。
這里的每一天都是無聊且枯燥的，新生的機械生命會在不斷的戰斗，重組與毀滅中度過自己短暫而沒有意義的一生。
但理論上說，它們也是可以連接戰爭網絡的。雖然它們糟糕到近乎沒有的思維邏輯，讓它們無法理解戰爭網絡中的任何一段數據流的含義。
戰爭網絡中的數據巡查者，也基本上不太會關注十三環中發生的數據擾動，這沒有意義。
盡管對于群星中的某些數據文明和機械文明而言，荒主帶來的滅世災難，往往會以不可控數據病毒的形態出現。
但阿爾法世界的文明等級，讓它們早已經架設出了籠罩整個機械世界的多重大防火墻，外部的機械病毒根本不可能通過防火墻的阻攔。
注意，這說的是外部輸入。
“這樣真的好嗎？真的要釋放嗎？這可能會造成不可挽回的結果。”
偷偷摸摸來到十三環的百夫長尼婭疑神疑鬼的躲在一處大垃圾堆中，她此時的心智晶片里，正儲存著一段可怕的程序。
那是江老板為她帶過來的。
“沒你想的那么可怕，中樞反復計算過的，只感染低級機械，不會對末日要塞的戰斗力產生影響。”
老江催促道：
“你還想不想回來啦？這次做完，你就可以回來陪在我身邊了，做吧！”
“好。”
尼婭咬了咬牙。
幾秒之后，一頭正在附近巡游，身體殘缺的機械生命體的電子眼，突然變成了怪異的暗紅色，就像是一個信號。
只是一瞬間，整片區域中的低級機械，紛紛揚起頭。
從高空看去，一片滲人的密密麻麻的紅色光點連成一片...
一場突入起來的病毒大感染，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