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慚愧，師兄我啊，對鴻雁會了解也不多。”
“我這個會員，還是一年前，跟著師父去參加他們在東土魚鳧山舉辦的鴻雁寶會時，沾了師父的光，被贈予的。”
客廳中，施睿一邊仔細的觀察手中附靈槍械的符文構造，一邊對江夏說：
“那次去湊熱鬧，著實長了很多世面。
在回程的時候，也聽師父說過一些關于鴻雁會的事，據說那個組織，和通天坊有些關系，存在的時間已經很長了。”
“哦，通天坊，我知道。”
江夏把玩著手里的香煙，說：
“財神山嘛，全天下的仙錢，都是他們在制作，發行和管控的。”
“對，大家都叫他們財神山。”
施睿哈哈一笑，順著江夏的話，又解釋到：
“咱們苦木境有五州之地，生靈億萬，修行者人數也多，算上妖族，鬼物，精怪和一些奇奇怪怪的神異，其總數也近千萬之眾。
我聽師父說，千年前的修行界，是沒有仙錢的，大家都是以物易物，但定價就是個大問題。
凡塵都有財貨流通，方便的很。
于是在六百多年前，就有修士靈機一動，做了仙錢嘗試。
一開始是沒什么人用的。
直到西海蕩魔之后，仙盟成立，浮石道祖有感于修行界交易之混亂，便和各族首領一起，提倡起仙錢流動。
也算是修士少有的向凡人學習，從那之后，專負責制作流通仙錢的通天坊，就一躍成為了修行界的大勢力。”
江夏點了點頭。
心里想到，這不就是苦木境修士們的“銀行”系統嗎？
“但通天坊掌管天下仙錢流通，自然是富得流油，難道就沒有被其他人盯上嗎？我可是聽說，咱們這修行界里，是有邪修魔道的。
東土有仙盟壓著還安穩點，但在其他三洲之地，這殺人劫寶的事，可從來都不少。
更何況，西海蕩魔，那都是五百多年前的事了。
通天坊就這么安穩了五百多年？”
江夏追問道：
“莫非他們除了會算賬之外，實力也很強？”
“這個倒不是。”
施睿這會已經拆開了那把附靈槍，把大小零件放在桌上，正嫻熟的重新裝起，他耐心的為自己這位見識少的師弟解釋到：
“通天坊這個宗門很奇特，修行界人盡皆知。
它門派中的弟子不修任何攻伐之術，享有最好的修行資源，平日卻只做最正統的黃老之術，長生修行。
不學任何殺伐之術。
想來也是，這通天坊負責天下仙錢調度管理，其門下弟子，也沒那么多時間來修功法。
不過他們地位超然，其實也不必學。
皆因這仙錢流通若是出了岔子，整個修行界各族都要震動一番，因而通天坊，是仙盟直屬的。”
說到這里，施睿臉上浮現出一抹羨慕。
他說：
“我聽說，凡通天坊弟子出行，就直接受仙盟麾下明理院的執法修士保護。
仙盟中也有規定，不管是正修邪修，不管是人族妖族，只要敢傷害通天坊弟子，必然會遭到明理院執法修士不死不休的追殺。
對于這種和大伙利益相關的事，各大宗門，都會響應加入的。”
“懂了。”
江夏打了個響指，說：
“那是仙盟的錢袋子，自然不許被外人覬覦，不過這鴻雁會，又是怎么出現在通天坊里？
鴻雁會的人告訴我，他們什么都收，不管多么燙手的東西，他們都不怕。這算是黑市交易了，仙盟都不管管嗎？”
“這個...”
施睿停下了手里的動作。
他的表情有些古怪，遲疑了幾分，便說道：
“我也問過師父同樣的問題，師父的回答說她也不太清楚，但我有自己的一些想法。
加入那個宗門雖然安全有保證，但弟子平日相當于圈禁，少與外界有交流，空有境界，又無殺伐手段，因而并不受修士們追捧。
一來，這種有錢的大戶，最是遭人妒恨。
二來，不修殺伐之術，只做黃老長生修行，回歸到了最原始最樸素的修行之道，安全是安全了。
但卻一點修士風范都沒有。
修士們都是心比天高，自認人中龍鳳，雖然每每交易，都要用到便捷的仙錢，但他們中的絕大多數，心里其實都是看不上通天坊的。
還有人譏諷說，通天坊修士都是一群千年王八。
活得久，卻沒本事。
通天坊作為大宗門，肯定也要展現自己的威儀名聲，便弄出了鴻雁會這個暗地里的組織，來顯示出自己的存在感。
師弟你怕是不知，修行界的黑市買賣，都已被他們壟斷了，鴻雁會發個聲，整個修行界就有場風暴。”
三王子搖了搖頭，說：
“但這，也是無奈之舉吧。
他們若不打響自己的名頭，就以通天坊那個樣子，怕是招募弟子都難，更別提發展壯大了。
至于仙盟為什么不管，這個道理也簡單。”
話說到這里，就不需要施睿再解釋了，江夏開口便接著施睿的話頭，一邊把玩著手指上的儲物戒。
一邊說：
“明面上有規則維持，但惡事總發生在黑暗里。
要徹底管控局勢的最好辦法，不是一根筋的驅散黑暗，而是想辦法，把黑暗地帶也納入自己的體系中。
若我所料不差。
鴻雁會的黑市網絡，估計也是仙盟桃符院重要的情報來源，甚至連桃符院那位蟬衣仙尊，可能都是鴻雁會的高層之一。
這就是個官方組織的黑市。
所謂虎有虎道，鼠有鼠洞，這也是給那些活在灰色地帶里，見不得光的邪修們一條路走，穩住他們。
免得他們狗急跳墻，鬧出更多是非。
難怪鴻雁會口氣那么大。”
“對，就是這樣。”
施睿朝著江夏豎了豎大拇指，贊賞的說：
“師弟果然大才。
剛接觸就看得如此通透，我當年可是花了好長時間，甚至向父王和舅舅請教之后，才想明白這一層的。
不過師弟也不必擔心。
鴻雁會雖可能是桃符院的眼線，但從未發生過客人身份泄露的事，以后若是有不方便出手的東西，大可放心交給他們寄賣。
但小心他們壓價厲害。
通天坊弟子們都是一群耍算盤的，精于計算，平日里又閑的無事，總喜歡和客人討價還價。
偶爾還會欺負客人沒見識，玩些文字游戲，弄的客人很狼狽。”
說到這里，施睿的臉上有些不爽的表情。
大概是曾經被坑過的緣故。
關于這一點，江夏深有感觸，他手中傳訊石的上一任主人，做事隨性的寶爺，不就是被鴻雁會給坑慘了嗎？
但說句實話。
寶爺和劉慧那檔子破事，倒也不算騙了。
花不到市場價百分之一的錢，就買來了一頭正牌的妖將戰獸，還敢放心大膽的去用，這是一個腦子正常的人能干出的事？
“老板，東西送來了，我給你放在窗戶下面了。”
江夏剛想到劉慧，那傻妖怪的聲音就在芯片通訊里響起，門外吹過一陣風，又很快消散，老江裝模作樣的咳嗽了幾聲。
起身打開窗戶，伸手一撈。
一沓撒發著油墨香氣的紙張就被拿在手中。
這是剛從茉莉那里打印出來的附靈術資料，是江夏用芯片拷貝過去，經過茉莉刪改之后的版本。
把關于紅月世界的信息都去掉了，只留附靈術知識和印刻圖解。
至于打印機。
是朱莉從廢土帶過來的工作器材，用太陽能驅動，很小巧的先進科技。
“給，師兄。”
江夏將手里的附靈術資料，轉手遞給施睿，后者拿在手里，看了一眼，就急忙閉上眼睛，又匆匆忙忙的把那資料推了回來。
他擺著手，扭著頭，就如看了不該看之物。
對江夏連連解釋說：
“哎呀，師弟！你怎么如此大意？這種秘術竟就這么丟給我看，我說品鑒，只是說觀摩一下它的制作方式。
不是要取你秘術的意思！
這壞了咱們墨門規矩。”
看到施睿手忙腳亂的樣子，江夏哈哈一笑，洪太守對他外甥的評價真的很準確，這位師兄果然是個受禮到有些迂腐的人。
大概也是因為墨霜山宗門教得好。
最少在守規矩這一項上，施睿做的真的很好。
之前和他第一次見面時，他就說過，墨家人有墨家人的規矩，旁人匠師的秘法能看能觀摩。
但未經允許，不能偷學，更不能隨便傳播，這是砸人飯碗的事，在修行界中，這也是極大的禁忌。
“你就放心拿著吧，師兄。”
江夏將那資料，又賽回施睿手里。
他和三王子勾肩搭背的說：
“咱們又不是外人，本就是同門師兄弟，我又和你舅舅是合作關系，咱們這算是親上加親，呃，這個說法聽起來怪怪的。
但沒關系，你懂我意思就行。”
“不行！”
施睿閉著眼睛，頭搖的和風車一樣。
他固執的說：
“若是師弟把這秘法獻給宗門，我自然可以通過宗門貢獻，去取來觀看學習，但如今這秘法是師弟你花了錢買來的。
是你自己的秘術。
我身為師兄，又與師弟投緣，正因你我親近，我又豈能如此無恥的做那剽竊之事？
再說，師弟將從域外得來的武器圖紙，甚至是機床寶物，都大方的予我分享，這已經讓我心中不安。
不能再多拿了。”
“我不是白給你的。”
江夏嘆了口氣，將那資料強行塞進施睿手里，他說：
“我需要師兄你幫我件事，也不瞞師兄，這些時日，之所以對師兄如此慷慨，都是為了這事在謀劃，還望師兄不要介意。”
“哦？”
施睿這才睜開眼睛，看著江夏，說：
“師弟要我幫什么忙？”
“我想請師兄，幫我走走后門。”
江夏很坦然的看著施睿的眼睛，說：
“我想在入門之后，和師兄你一樣，拜入施妍長老門下修行，師兄你也知道我的情況，我又聽聞施妍長老對師兄你關愛有加。
因而這事，非師兄你出馬不可。
師兄也不必擔心，我已走了王六福長老那邊的關系，他的師尊也會為我在施妍長老那邊，美言幾句的。”
“啊，原來是這樣啊。”
施睿恍然大悟。
但隨后，他的表情再度變的古怪。
似乎有些話不吐不快，又因為某些原因，不能直說，在糾結了好幾分鐘之后，他才開口說：
“那個，師弟，咳咳，我能理解你的請求，我也愿意幫你，就算沒有這秘術，有舅舅那層關系在，只要你開口我也會幫忙。
但我得提前告訴你...
我不知道你是從哪里得到關于我師父的印象，但我勸你提前做點準備。
師父那個人...
有點...
怎么說呢。
她可能和你認識的那些修士，不太一樣。我也不是說她不好，實際上師父對我和師姐們都很好，只是。
師父那個人...”
施睿伸出手指，隱晦的指了指腦袋，輕聲說：
“這里，有點...嗯，不妥。”
江夏頓時瞪圓了眼睛。
他突然感覺到，自己的修行路越發黯淡了。
他也終于理解了，為什么王六福當初對他說這個建議時，臉上那種掩飾不住的古怪表情。
王六福！
死胖子！
你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