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落在地上的時候立刻就融化了。
落在人身上的時候要過一會才會融化。
只有落在竹子上的白雪,才會長久的停留。
至于大河,對雪花只有包容,一旦有雪花落進河里,不論落多少,都不會改變他的本色。
下了雪,族人們身上穿的麻衣就沒辦法阻擋寒冷了。
所以,云川就命阿布打開皮毛倉庫,盡可能的讓每一個族人都有一件御寒的毛皮。
阿布,給一部分俘虜分配了皮毛,雖然只是一些破爛的老羊皮,依舊讓那些赤著腳,身著破爛麻衣的俘虜們羨慕。
好在,不用干活了。
他們一大群人就擠在一個破爛的竹樓里,把身體藏在干草中相互簇擁著瑟瑟發抖。
事實上,在寒冷的時候,在他們自己的族群中,他們就是這么過冬的,那個時候他們并不會感到艱苦。
可是現在,當別人身上都有厚厚的皮毛御寒的時候,他們就覺得這一次的寒冷根本就無法抵擋。
云川坐在溫暖的屋子里,喝著熱茶,聽著遠處此起彼伏的嚎叫聲,就對阿布道:“不要把他們凍壞了。”
阿布冷笑道:“以前,在他們的部族里,過冬的條件比現在還差,也不見他們叫喚。
族長放心,我們一定會慢慢的消磨掉他們對軒轅,以及蚩尤的忠誠,寒冷不過是其中一個手段。”
云川點點頭,指著外邊依舊在飄飛的雪花道:“阿布,你知道下雪意味著什么嗎?”
阿布搖搖頭,在他不算長的生命中,這還是第一次見到了雪。
云川喝口茶慢慢的道:“這說明我們這里的天氣正在變冷,這不是一個好現象,冬天太冷,春天到來的時間就會晚,很多不耐寒的植物就會被凍死,很多不耐寒的野獸就會被凍死,我們還要重新調整種植莊稼的時間,還要多儲存一些食物好挨過這個漫長的冬天。”
“我會讓夸父他們離開桃花島,起外邊看看,看看外邊是不是已經起了變化。”
云川搖搖頭道:“還是不要出去了。嚴寒對于巨人族也沒有那么友好。”
“我們就這樣縮在島上,什么都不做?”
“貓冬吧,這時候出去容易遭遇搶劫。”
阿布想了一下軒轅跟蚩尤,就點點頭,立刻去關閉外城門了。
城門實際上早就被關閉了,一大群因為寒冷的緣故,不想在竹林里待著的熊貓拖家帶口的想要進入外城。
如果數量少一些,槐,一定會放它們進來的,可惜,這一次在外城出現了好幾百只熊貓,槐,只好提前關閉了城門,不準熊貓們進城避寒。
不過,外城的族人們已經習慣了跟這些熊貓打交道,他們弄來不少的干草,在城外堆積成一個又一個的草堆,熊貓們也很自覺,把自己埋進麥草堆,抱成一團,就打算這樣過冬。
它們比那些俘虜們知道滿足。
不干活,所以每個人就只能吃湯水,就是湯比食物多的那種糊糊。
沒有人抱怨,不干活的時候就應該這么吃,或者不吃。
云川族人都開始吃糊糊了,那么,那些俘虜們吃的糊糊就跟清水差不多了。
即便是這樣,他們還是一碗,一碗的往肚子里灌,雖然不能頂飽,卻能暖和一些。
這樣的飯食吃一兩天也就罷了,大雪接連下了三天,這些俘虜就喝了三天的清水粥。
當然,不是所有的俘虜都在喝清水粥,至少,那一部分被阿布表揚過的俘虜喝的粥要比這邊的這些人喝的清水粥要好很多。
大雪下了三天,云川就坐在窗前看了三天的大雪。
原本雪片一落地,就會消融的雪花,終于牢牢地覆蓋住了大地,大地變成了銀白色的世界。
首先倒霉的是鱷魚,他們往泥巴里鉆,往草叢里鉆,可惜,這種冷血動物,在這樣寒冷的天氣里,基本是就是死路一條。
不聽話的夸父走了一遭雪原世界拖回來兩條凍僵的鱷魚,神情并不好看,也沒有捕獲鱷魚的喜悅。
因為,按照他的說法,泥塘里的鱷魚基本上都被凍死了,以后,大家就沒有鱷魚肉吃了。
巨人們滿懷悲傷的去泥塘里撿拾鱷魚尸體去了,回來的時候,他們的收獲非常豐厚,甚至撿回來了一頭被毛犀。
云川放在窗前的一盆水面上起了一層薄薄的冰渣子。
云川用手攪合幾下,冰渣子就結成了薄冰。
云川的眉頭皺的很緊,以前,這里就不結冰,也就是說,這里的氣溫急劇下降到了零度。
下雪的時候不算冷,當慘白色的太陽露面之后,寒霧籠罩了大地。
竹樓已經冷得沒辦法住人了,云川就讓族人們將食物挪去了竹樓,讓族人們搬進了紅宮。
當那些俘虜們聽說阿布準備把他們送回軒轅,蚩尤兩部的時候,他們覺得自己死定了。
這段時間以來,他們總能聽到軒轅部戰勝了那一支部落,蚩尤殺死了多少著名的部落酋長,他們獲得了多少,多少的食物,以及武器,他們部落的圖騰是如何綻放出新的光彩等等等等。
每一天醒來,他們都覺得自己族長一定會攻下云川部,拯救他們出去,可是,每一天醒來,他們還是要面對艱苦的勞作。
一天,兩天沒有來,他們就自動想出各種各樣的理由替他們的族長推脫,解釋。
三天四天還是沒有來,他們之中還是有人拼命的為族長拿出各種各樣的理由來解釋他們遲遲不來的原因。
半個月過去了,大雪落下來了,他們的日子越發的艱苦了,而他們的族長還是沒有來。
這個時候,他們已經意識到,自己這群人,已經被他們英雄的族長拋棄了。
人一旦沒有了信仰支撐,就成了一堆行尸走肉。
所以,當阿布宣布準備把他們這群不肯投降云川部的人送出島,讓他們各自回歸自己部族的時候,俘虜們在破爛的竹樓里抱頭痛哭,沒有人覺得自己可以在這樣的環境里活著回到族群里。
而那些已經明確表示要留在云川部的人,則有一口,沒一口的喝著糊糊,準備用這些食物來抵御寒冬。
也不知道是誰,抱著阿布的大腿希望能夠留在云川部,他還表示自己寧愿在這里修城墻累死,也不愿意回到那個無情無義的部族里去了。
有了一個,就有很多人跟上,片刻時光,這些人統統表示要留在云川部永遠都不回去了。
阿布沒有說話,只是把這些人腳上的木頭鞋子去掉,并提供了好大一鍋滾燙的糊糊。
云川的陶盆里面的冰沒有繼續加厚,而是在大雪停止后的第三天,消融了。
然后,向陽面上的白雪也漸漸消融了,只有陰坡地上還覆蓋著白雪。
雪水消融匯集成淙淙的小溪,最后流淌進了大河,大河沒有拒絕,只是臉色更加的陰沉,呈青碧色。
俘虜們被解開枷鎖之后,就不再干修城墻這樣的活計了,而是隨著云川部的族人們去野外收集那些被凍死的野獸。
尤其是竹林里一條條的毒蛇,它們被凍得死死的,再無昔日的兇惡模樣。
傍晚的時候,阿布清點了人數,少了九個人,對于這個結果,阿布非常的滿意。
紅宮壁爐里火光熊熊,屋子里散發著一股子松木特有的清香味,云川正在用刀子在一個漂亮的龜殼上刻字。
這是沒辦法的事情,阿布以及精衛她們極力要求云川在三天后求神問卜一次,問問天神,為什么要下雪。
為什么要讓云川部的族人們挨凍。
這話說得其實極度的沒有良心,他們并沒有挨凍,有獸皮,有火爐,有充足的食物,他們那里挨凍了。
可是,所有人都想讓自家的神云川去問問那些專門管下雪的神,為什么要這么做。
他們的話語中充滿了憤怒……
龜殼,蓍草,阿布都準備好了,云川在一個風和日麗的白天,將龜殼投入到火中,也點燃了蓍草,片刻過后,蓍草自然熄滅,七根蓍草有三根燃燒殆盡,有一根只是燒焦了頭部,其余三根燃燒的程度都不一樣。
而龜殼上則被火燒的缺失了一塊,還裂開了三道裂紋。
阿布嚴肅的看著蓍草對云川道:“神是不是說,我們還要更加努力儲存食物,神才會讓我們繼續活下去?”
夸父在一邊道:“不是這樣的,神一定是希望我們祭祀他,他才會讓我們有好日子過?”
云川,看看阿布,再看看夸父,慢悠悠的道:“神說,你們一定要閉上嘴巴,多干活,少說話,否則,他下一次一定會給你們降下冰雹,砸爛你們的狗頭!”
阿布,夸父見族長發怒了,就羞澀的低下頭,他們也覺得剛才似乎說錯話了,神的旨意,應該只有族長一個人知道才對。
云川見所有人都不再說話,而是目光炯炯的看著他,就嘆息一聲道:“準備過苦日子吧。”
說完話,就把殘破的龜殼與蓍草丟進了壁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