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爸爸是個執拗的，寧愿等晚上女兒回來妻子睡著的時候出去打夜工也不樂意將妻子交到別人手里讓她受委屈。
只是這么一來，他賺的錢就只能堪堪維持妻子的醫藥費用了。
——就這還是因為謝雨薇自身優秀，高中開始就參加各種競賽拿獎金的關系。
謝雨薇的外公外婆倒是很愿意支援女婿，只是他們的退休金雖然高，但自己身體都不好，一個老年癡呆一個有心臟病，還有文強這個父母去世的外孫要養大，謝爸爸和謝媽媽都不愿意接受老人的饋贈。
謝媽媽倒不單單只有文強媽媽一個妹妹，她還有一個是刑警大隊張的大哥。
只是謝舅舅是部隊出身，轉業后工資雖然不算低，但大半都用來撫養戰友遺孤了，若沒有妻子身為醫生的工資，他連自己女兒都養不起。
但是養閨女用妻子的錢就算了，拿妻子的工資去養妹妹妹夫，他還沒那么大的臉。
謝雨薇平時不是一般地忙，光是家教的孩子她就接了三個，還都是高三生，平日里還經常去餐廳兼職。
她私下跟微笑說打算攢錢在市郊買個小點的房子，租出去好歹是一份收入，以后她爸指不準不用再去打夜工了。
臨近寒假，家里打電話問微笑要不要回去，她惦記小苗園那邊，便說不回去了。
不想計劃趕不上變化，微笑才剛幫馬麗蓉和楊瑩訂好火車票，家里就打電話過來，說蔣玉蘭查出了食道癌。
一瞬間，微笑差點暈過去。
對于這位奶奶，她前后兩輩子都沒少過抱怨，但那不代表她樂于見她去死。
“笑笑，你奶奶想去靖市看病，你勸勸她，靖市還不如咱江市呢。”宋文國的聲音帶著無措。
微笑皺眉，沒有多猶豫就道：“靖市和江市都不成，我給你們訂機票，你們直接來首都，咱在首都看！”
宋文國一愣，有些遲疑道：“那、那成嗎？首都看病會不會很貴？家里這會只有不到十萬塊錢現金。”他今年初一口氣在縣城買了兩套房。
“沒事。”微笑道：“錢我有，而且這邊我有房子，奶奶過來可以直接住這，要是她要住院，咱們也不至于租房子倒騰。”
宋文國還要猶豫，微笑直接道：“我這就給你們去定機票，爸你在家收拾好行李然后等我消息。”
“可……你奶奶要是不樂意過來怎么辦？”宋文國頭疼道。
“那就跟她說機票訂了不能退，她要是舍得好幾千塊錢就別來。”微笑干脆道。
掛掉電話，微笑直接打電話給謝雨薇找她幫忙。
——謝雨薇的奶奶是清大醫學部的退休教授，她舅媽也是頗有名氣的外科專家。
謝雨薇一聽是這種要事，連點磕絆都沒打，直接應道：“我這就去幫你預約腫瘤科的床位。”
當天晚上，宋文國就帶著宋璋鳴和蔣玉蘭以及周小媛下了飛機。
微笑有些意外，她本來是不想讓宋璋鳴過來的，到底年紀不小了，可是宋璋鳴不放心，堅持跟過來了。
但是周小媛，微笑不知道她要來，畢竟她都沒給她訂機票，她明顯是自掏腰包買的機票。
“姐姐你怎么過來了？”微笑一臉驚訝。
“我過來搭把手，否則你一個人光是要做這么多人的飯就不是一件容易事，你自己的攤子也鋪得不小。”周小媛一邊扶著宋璋鳴一邊道。
對比微笑的印象，蔣玉蘭的樣子跟原來沒太大差別，畢竟才是早期。
只是精氣神卻是比原來差了一截，眼神都是暗的。
微笑嘆了口氣，上前扶著她道：“奶奶你別擔心，首都這邊的醫生是全國最好的，你又只是早期，動個手術就能好的。”
蔣玉蘭還沒開口，一旁的宋璋鳴有些擔憂道：“你奶奶都這個年紀了，能做手術嗎？”
“能，怎么不能？”微笑道：“動手術不看年紀看身體狀態，我奶奶的身體狀態可不差，更別說七十幾也算不上多老。”
謝雨薇那邊都安排好了，微笑直接帶著蔣玉蘭住進了腫瘤醫院，一番檢查之后，這邊醫生的態度都挺樂觀的。
“老太太身體不錯，像是高血壓、高血脂之類的老人病一樣都沒有，癌細胞范圍又小，手術如果順利的話，可以考慮不做化療。”醫生是這樣說的。
聽了醫生的話，蔣玉蘭精神了許多。
腫瘤醫院床位緊張，哪怕謝雨薇幫著走了關系，他們也沒有爭取到單人病房，而是被安排在了一個雙人病房。
微笑上上下下交了費，然后跟家人商量道：“我打算請個護工，爸爸到底不方便，爺爺年紀又大了，找個女護工幫忙干掉力氣活。”
“不用！”旁人還沒開口，蔣玉蘭就反對道：“你錢多燒得慌是不是？我現在好好的有啥地方要人幫忙？等真動了手術了，再請人也不晚。”
微笑一想也是，便道：“晚上我跟姐姐輪流陪夜，白天爸爸或者爺爺過來看著。”
她將自己的車鑰匙丟給宋文國，對著周小媛道：“姐姐你給爸爸指下路，他沒去過月瓏苑。”
頓了頓，她又道：“我那兒只有一個臥室，但書房有個折疊沙發，拉開就是一張床。姐姐你睡書房，讓爸爸和爺爺住我的臥室。”
又看向宋文國道：“爸你注意一下爺爺的血壓。”
宋文國點了點頭，一旁的周小媛道：“我明天送飯過來，你不用出去買。”
微笑笑著應好。
等人一走，蔣玉蘭一下子沉默了起來。
正當微笑擔心她的情緒的時候后，蔣玉蘭突然開口道：“真沒想著，我這輩子也能使一次特權，原來都只能眼巴巴看著別人使的。”
她看著微笑，難得面色溫柔，帶著幾分得意道：“我們家笑笑給奶奶長臉了。”
微笑心里又酸又澀，上輩子，奶奶臨死之前眼睛里是一點光都沒有的，表情都是麻木的。
然而她也記得，那會一向兇神惡煞的奶奶，最后看著她的目光卻是留戀而溫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