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意覺得,她骨子里還是有連家人那種有點小嘚瑟,不那么低調的性子的。
好比老祖宗,好比伯祖,又好比連外,不過她比他們要內斂的多,但遇到她能表現的機會,她也是不吝表現的。
所以看到以伍嚴為首的眾人一臉震驚的表情,連意面上淡然,心里卻是有種別樣的感覺。
哼,要的就是這種效果。
既然是答應了芥寂大師的條件,她也不能表現的太弱不是。
伍嚴愣了半晌說不出話來。
他是真沒想到最先出來的是這個女武者。
他看向芥寂大師:“師叔……”這個銅人陣明顯破了,那些銅人都不動了呢,里面那四個人雖然還呆愣著,不過,他們閉著眼睛都能走出來。
雖然,這銅人陣好像不是他們破的,而是這位叫連意的女武者。
可是,師叔剛才也沒說別的,只說能走出來的就算勝了……
目前看來,這個比賽規則充滿了漏洞……
芥寂大師依然平靜,他雙掌合十:“阿彌陀佛,既然如此,這五位武者都順利過關了,自然都是我派弟子了。”
“另外,老衲那清株寺已經多年不進弟子了,這位連施主的表現老衲甚為滿意,連施主,你可愿為老衲座下的記名弟子。”
芥寂大師話鋒一轉,便看向連意。
所謂記名弟子,便是沒有師徒之名,但是每一處的主座對記名弟子都有教化之責,以芥寂大師的地位,這個記名弟子怕是比普通的真傳弟子的位置都要高了。
芥寂大師雖說沒離開過啟疊界,但是作為一方得道高僧,啟疊界如今唯一一個有望進飛仙之地沖擊武仙的大佬,眼光自然是毒辣的。
在他看來,這一位有緣人非常不錯。
他們神識相撞的那一刻,其實對于芥寂大師來說,對于連意的情況已經至少摸出了五分。
連意身上帶傷,似乎是經脈之傷。可是,今日一見,觀之氣度灑脫,壓根不為此傷所困囿,心境之強大,可見一斑。
與她的修為相比,她的神魂更強。
她定然也有類似于他們武者的煉體功法,否則不可能赤手空拳就跟他的銅人硬碰硬。
最關鍵的是,看的出來,她的陣法造詣極深。
這么短的時間,還在和他交談的過程之中,赤手空拳就破了他的銅人陣,完好無損的出來了,芥寂大師只覺得不可思議。
這讓芥寂大師在尋找有緣人之余,又多了惜才之心,他這一生對于陣道也極喜歡,可是這啟疊界,并沒有太多的典籍和相關陣道的典籍。
他憑借著自己獨創的銅人陣,早就是這世界最厲害的存在。
可是,他自己知道,還不夠。
想到剛剛連意在那陣中舉重若輕的姿態,芥寂大師有一絲遇到同道之人的欣喜。
不同于芥寂大師說出這話的淡定從容。
皇帝和貴族們:“……”
朱昭:“……”不過聞聽說連意要被收為記名弟子,他心里也安心了很多。不管如何,能進門派,朱昭覺得極好了。
剛被順利進入翠玉琉璃派這個消息砸醒的徐文等人又被驚了回去。
伍嚴:“……”誰來幫他扶一下下巴。
“……師師……叔,您是認真的嗎?這位連姑娘,她是女子啊!”師叔一生收徒不少,也有十來個,可是從未有過這么不靠譜的時候。
而且,這都什么時候了,師叔可是要去飛仙之地的人了,真不去了?
難道不是找到有緣人就心愿已了了?
伍嚴不忍直視的看著連意,此女究竟有什么特殊之處呢?
到此,伍嚴若是還不知道師叔說的有緣人就是這名連姑娘,那他就是傻了。
場中唯一表情平靜的,除了芥寂大師,就是連意了。
她此去翠玉琉璃派需要一個明確的身份,而芥寂大師給了她一個身份。
不過,在別人心中,大約覺得以芥寂大師的造詣,她一個平平無奇的女子,就是運氣爆棚的高攀了。
不過,連意覺得高攀談不上,但她運氣不錯她承認。
想想若是齊傷宗師真是異界修士,他之遭遇比之她連意,難上百倍不止。
她連意,誤入了啟疊界,運氣很好的遇到了陳夫人和木槿夫人一家,為她操持。
這又遇到了芥寂大師,為她解了不少困惑,讓她對于出去這事,又充滿了信心。
大約真如老祖宗戲謔她的,說她前世是和尚變的。
對于佛修,連意就是有一種好感從心而生。
從一開始,連意對這位芥寂大師,就有一種玄之又玄的感覺,仿佛冥冥之中,就有一種指引,對于佛修芥寂,她覺得他可信。
她家不癲師叔也是個得道高僧,他的兩個徒兒,含真師兄和含淳師兄,都是筑基佛修,可是,禰觀峰卻不是大寺廟。
禰觀峰上,也是有女弟子的。
她連意修煉,追求的是意隨心動,順心而為。
佛修講究證果位、度眾生,獲得內心的澄明與安寧。
兩者道是不同的。她如今道修根基已經打下,又有師承,自不可能轉道修佛。
但三千大道,道道通天。她的融合陣便是修為和陣法的融合,那佛道為什么不能相融呢。
連意不排斥這些,老祖宗說,多學點兒沒壞處。
想到此,她低頭拱手:“弟子愿意。”
芥寂大師站起身來:“阿彌陀佛,如此,就隨老衲回去吧!”
說完此話,也不再搭理眾人,攜裹著連意,回了翠玉琉璃派。
眾人:“……”
伍嚴回過神,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的朱昭,清咳一聲:“哈哈哈,那是我派的芥寂大師,咱們啟疊界實力第一的大宗師,連姑娘有這造化,真是恭喜恭喜!”
但是,若是悟出什么出家了,伍嚴表示,那就不關他的事了。
芥寂大師的那清株寺雖然是他們翠玉琉璃派的一部分,但是又自成一脈,那清株寺的,最后可都變成了武僧了。
眉昆界,窺天卻是到了萬劍峰,它去了連家,可是卻沒有去連家主廳,而是去了連意家的院子,連意走后,窺天覺得靈體不穩,又睡了一覺,這一大覺睡醒,又是十年過去了。
甫一醒來,它便去了連家。
它是看準了時機來的,找的就是連萬山。
連萬山正站在樹下,不知道在想什么,自連意走后,他時常如此,三呆趴在一旁,陪著他。
窺天一來,并沒有放輕自己的腳步,連萬山一扭頭。看到的是一張連晨遠的臉。
他微瞇著眼睛,沉聲問:“你是誰?”
“崖崢星君,別來無恙啊?”
一邊說,窺天還拱了拱手。
連萬山姿態不變,不過背在身后的手卻是收緊了。
“多年前,勞你將我虹湖撈出,窺天這廂有禮了。”
“你是窺天鏡?你怎么醒了。”連萬山不曾否認,人家既然叫的出他的道號,自然不是無的放矢。
更何況,身份問題,連萬山從來不看在眼里,之所以默認不說的意思,是因為他自來肆意妄為的很,懶得跟人解釋什么。
再說,退一萬步講,他就一殘魂,真要是身份被揭穿,他好歹是開派祖師,這里這些人有一個算一個,都得叫他老祖宗。
到時候,他估摸著真要被供起來,那他豈不是沒有自由了?
不過,窺天鏡器靈居然醒了,連萬山還是有些驚訝。
“窺天鏡,仙界神器,不知何時,墜入眉昆,器靈沉睡不醒,窺天鏡神力消失。”
誰也不知道,窺天鏡為什么會墜下。
連萬山創派幾百年后,偶然一次,發現了這神鏡居然在虹河之中。
后來諸方探查,發現這居然是窺天鏡。
當年,連萬山還沒飛升,為怕引起爭端,和當年還在世的任家老祖任成真一道封印了它,將此事捂得密不透風。
再后來,萬劍峰不再,變成凌霄宗,這窺天鏡便一直在議道峰得道塔上。
只不過,世人都以為它只是神器窺天鏡的仿品,只是仿的比較成功罷了,也滋生了器靈,卻沒人知道這是真正的窺天。
大約這世上,如今還知道它真正來歷的就是連萬山了。
聽到窺天自報家門,連萬山有一瞬間的恍然,滄海桑田,誰能知道,幾萬年后,他們還能以這種方式相遇。
“傳說,窺天鏡能上照仙界,下照幽冥地府,這世上就沒有你窺天不知道的事兒,那么窺天,你能告訴老夫,老夫為什么明明飛升了,卻又回來了。”
“……崖崢星君,咱們還是不要互相傷害了吧!”窺天臉上的表情有些皸裂。
按說,它一個神器,自來不會怕連萬山這種小輩,可是,它啥也不記得了,它突然醒來,記憶缺失的厲害,甚至靈體還不怎么穩定,所以連意走后,他感覺不適,一睡多年。
別看它一副高人的樣子,實際上,他壓根什么都知道,對于連意,他可以用“天機不可泄露”來糊弄,可是到了連萬山這里,自不是它說這么一句,就能糊弄過去的。
它之所以來找連萬山,一嘛,是因為連意,它雖然很多事都不記得了,可是,它推算出,它這次醒來是因為連意。連意是它的貴人。
二嘛,它其實覺得,比起連意,連萬山更是它的恩人。當年,就是連萬山把它從虹河里撈出來的。
所以,對連萬山,窺天有一種天然的親近。它今日是來相認的,可不是來吵架的。
另外,自然是它覺得自己跟連萬山同病相憐。
能飛升的人和它們器靈一樣,都是億萬中都有不了一個的存在。
可是,誰像他倆這么倒霉的,飛升了又回來了,而且只是殘魂,它是神器器靈,直接墜入凡塵,落到現在實力喪失,靈體不穩的結果。
他隱隱能知道,連萬山此次歸來,是帶著任務的,而且以殘魂歸來,是他自己的選擇,其他的,他就不知道了。
來這兒,也是想和連萬山探討兩句。
當年,飛升通道從虛空消失,到底發生了什么?
它一仙界神器,究竟出于什么原因,落了下來。
還有連萬山,究竟怎么回事。
“我初初醒來,很多事情都不記得了,如今看來,崖崢星君也不記得了?”這事雖然在意料之內,但是窺天還是有些失望。
它還以為它能從連萬山這里知道一些不一樣的東西,串聯一下它的記憶。
窺天揉揉自己的眉心,它腦中最深最深的印象是一道彩色強光,非常強,非常熾烈,強光籠罩,它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崖崢星君,你的事情我還不大清楚,但我今日來是有一件喜事要告訴你,你家的后人連意沒死!”窺天恢復初初來時的輕松寫意的表情,仿佛不知道自己丟下了多么石破天驚的消息。
連萬山先是一愣,緊接著,他緊緊盯著窺天的眼:“可是真的?!”
他聲音壓的很低,還有壓不住的顫音。似乎怕聲音大一些,就會嚇跑什么似的。
雖然,多年前,連外還說過,說連意回來過了。
他是不相信的,人死了是有元神,但他們統一歸于幽冥界管。
幽冥界就是人們口中的幽冥地府,十殿閻羅。
若是消去了身上背負的業障和罪孽,就要投胎去了。
這也是他從不去群英祠的原因,因為他知道,那些所謂的英雄們,若是沒有機會成為鬼修,勢必走上輪回之路。
祭拜,有時候只是一種緬懷和慰藉。
他家孩子是為眉昆而死,就是去了幽冥界,那也是大功臣,自然是不會有什么未消的業障和罪孽,凈靈池中泡一泡,就要轉世了。
所以,應該很早很早以前,就轉世了吧。
那一會兒,連萬山不知道有多恨自己身無法力,他若是好端端的飛升了,哪怕只是地仙修為,他也能以莫大仙力找到連意的轉世,把她再帶回來。
窺天篤定的點頭:“是真的,十年前,她的元神回來了,她元神澄澈但凝實有力,明顯只是暫時離體,而且,我推算出她身上有一件至寶,救了她,只是她不在眉昆界了。”
連萬山眼睛整個亮了,他跳起來:“快快快,三呆,你快去,把連晨遠還有連明世叫過來,就說我有事叫他們。”
此時的連萬山,仿若終于從死寂中活了過來,他眉毛倒豎,雙手叉腰,對著窺天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他臉一唬:“我說,窺天啊,你怎么能隨隨便便就用我連家人的臉呢,隨便用不行,可是要收費的。”
連萬山很嫌棄,連晨遠很帥氣嗎?想他當年,才是英姿颯爽,風采無雙之輩,這窺天又不是沒見過他,既然選了連家人的容貌,為什么不選個最好的?真是太沒眼光了。
窺天:“……”它隱隱覺得自己被過河拆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