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場雪下來的時候,江暖正在和張嫂子坐在屋子里烤火吃花生。
沈硯做了個簡易烤爐,旁邊還可以烤紅薯,烤饃片,雞蛋。
上面擺的林林總總,嘴巴閑了就選一樣吃吃,一旁晾著花草茶,清熱下火的。
沈富貴推開門的時候,只覺得空氣里都是烤紅薯的香味,別提多愜意了,這樣的冬天可真是享受啊。
“哎呀,支書來啦。”
張嫂子先看見沈富貴,可江暖先看見的是沈富貴身后的兩個人。
穿著便裝,但是精神面貌有別于常人。
她第一個念頭就是,沈硯出事了?
沈富貴讓張嫂子先回去,才為難的對江暖開口,“沈硯媳婦啊,是這么個情況。沈硯呢,在外邊——”
“咳。”
他身后的人走上前來,打斷他,似乎生怕他和江暖透漏什么。
“是江暖同志吧,您是沈硯的愛人?”
“我是。你們是什么人?”
江暖站起來,扶著鼓起來的肚子,不動聲色。
“是這樣的,我們是縣委的同志,今天來就是想了解一下情況。你別緊張……”
一個人說著,另一個人就開始到處轉悠,帶著一股審視的意味看著這個布置的溫馨的小家庭。
“縣委的同志?跟我們家沈硯有什么關系,他怎么了,說是下雪天無聊找朋友一塊打麻雀去了,怎么會跟縣委扯上關系呢?”
江暖臉上帶著憤怒,把無知婦人的形象發揮出來,一把拽著那個人。
“你們老實告訴我,他是不是出去亂搞男女關系了?”
她的肚子放在那,把那個被扯住的同志嚇了一跳,也不敢甩開她。
“江同志,你先放開我……”
“我不活了!”江暖嗚嗚哭起來,“你們不用騙我了,既然沒否認,那就是了。我離開家到這來,原本以為找到了終身的依靠,沒想到他這樣對我!我還懷著孩子呢,我可怎么辦啊……”
“哎呀沈硯媳婦,你快別哭了,小心身子!”
沈富貴慌得不行,本來沈硯都出事了,家里的小媳婦再出個什么事兒,那可是一尸兩命啊!
“江同志,沈硯沒有搞破鞋。”
那個同志無奈,看眼前這個女人也不像是知情的,就道出了實情。
原來是沈硯被抓了,不只是他,還有他那些朋友,幾乎一網打盡。
更要命的是,不是他們縣里抓的人,而是市局,抓了直接通知縣里盡快處理,按照投倒把罪和擾亂經濟罪,那口風那意思,是要從嚴從重處理。
這年頭的從嚴從重,不槍斃也差不了多少了。
縣里一頭霧水,于是派人來了解情況。
這兩個人也根本不是縣委的,而是縣公案局的。
“你先別著急,審訊還要等上一段時間,你要是想起什么有用的信息,盡管告訴我們,說不定會對你男人有幫助。尤其是他跟那幫朋友在干什么之類的事兒。”
江暖想了想,絕望的搖搖頭。
“他……他都不跟我說這些,我就知道他喜歡出去和朋友玩兒,你說我一個孕婦,天寒地凍的,門也不好出,上哪知道這些啊……”
說著說著,眼淚又下來了。
說話顛三倒四的,沒有什么清晰可用的線索,又陷入了絕望,根本問不出什么。
那兩個同志了解了一下就走了,畢竟眼看天還要下大雪,陰沉的厲害。
至于江暖一個下鄉的知青,還懷著孩子,能作什么妖?
等到人一走,江暖立刻擦了眼淚,找出信紙要寫求援信,這件事很蹊蹺,本來現在大環境已經松動許多,這一兩年都很少聽到有人因為這個被抓了。
可輪到沈硯,不但莫名其妙被市局的抓了,還要判那么大罪名。
是想要把沈硯往死里整啊,江暖直覺里面有貓膩。
她剛準備寫,筆就頓住了。
伸拍了一下頭,真是傻了,信寄出去要多久,一來一回十天半個月,要是真的有人想要整死沈硯,到時候恐怕沈硯已經涼透了!
想到這里,她迅速篩選了一下腦海中的信息,起身找出畢志剛走之前留下的通訊地址。
仔細的背到腦海里,然后又把紙小心的貼身放好,穿上厚棉襖系上大圍巾就出了門。
地上的雪還不算深,但是天上已經在下了,要是下上一夜,不知道又會是什么情景。
她艱難的走到沈富貴家,也不廢話,開口就要介紹信。
“沈硯媳婦,你這是要去干啥?”沈富貴正發愁,他們村里就沒出過這么大的事兒。
這沈硯媳婦兒平時看著是個好的,沒想到沈硯剛出事兒,人就要跑了?
“我肚子疼,想去醫院看看。”
“要緊不?”沈富貴又半信半疑了,最后到底是念著沈硯的一絲血脈,開了介紹信,還開了拖拉送她去醫院。
到了縣城,江暖看了眼路線,“富貴叔,我餓了,這會兒餓的燒心……哎呦……”
沈富貴心想不是肚子疼要去醫院嗎,可人家一個小媳婦捂著肚子叫餓,也確實不好不理會。
就在沈富貴買了包子回頭的時候,沈硯家的小媳婦消失了。
江暖利索的跳下車,把圍巾整個包住頭臉,就露一雙眼睛,她身上穿得厚實,其實棉襖里塞了不少好東西。
她快步走到火車站附近,先觀察了一下,最后走到一個眼神亂飄的年輕男人旁邊。
輕聲問:“有票嗎?”
“有。”那男的更緊張,“去哪,啥時候?”
“首都,最快的一班,我出雙倍價錢。”
有需求就有供給,黃牛哪個時代都有,由于江暖出雙倍的價錢,那年輕男人點點頭,很快去到站內又很快出來,一個小時候后發車的火車票到了江暖里,還是個臥鋪,看來是想掙錢了。
不過江暖很滿意,直接給了錢去了候車室。
等到沈富貴帶著人一路找來火車站的時候,火車剛剛出發。
“哎,還是看走眼了,男人一出事,這小媳婦兒就要跑!不知道沈硯知道了心里啥滋味兒!”
沈富貴一把摘了帽子,氣的往雪地里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