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進來，看到她睜開眼睛，互相對視了一眼，連忙走上前去。
“夫人。”
兩人強裝鎮定，但神情中隱隱帶著不安。
正在思索著如何勸解，只見一向清冷自持的夫人，纖弱的身子從床榻間坐起，一雙美目瑩瑩然似乎含著淚。
“春桃，夏荷，我只有你們了。”
“夫人！”
兩個從小侍奉江暖的婢女，忠心耿耿，一心為主，聽到她們的主子這般傷懷，當即撲上前去。
自從丞相逝去，主子的日子是什么光景，兩個婢女心里一清二楚。
這個時代的奴婢，榮辱皆在主人身上，她們連日來的焦灼忐忑和對未來的恐懼，一點也不比江暖本人少。
當下江暖開了個頭，情緒引導了一下，二人便再也收不住。
主仆三人抱在一起哭成一團。
那些復雜的情緒如同開閘放水一般，傾瀉而出。
“夫人，且別哭了，眼下您還是要好好看大夫，早日將身子養好。”
春桃年長些，先止住哭泣。
眼眶紅紅的勸誡道。
江暖用手帕拭淚，“別叫我夫人了，我不想聽。”
她嗓音沙啞，本就衰弱的身體又經了這么一場情緒的宣泄，有些頭暈。
“是，小姐。”夏荷與春桃對視一眼，忍住心中的驚異。
江暖聽得順耳了一些，捋了捋江府的人事，發現了不少問題，顧景初在江丞相生病的時候就開始暗中插手府中的人事，直到現在，她能全心全意信任的，也就這兩個丫頭還有一個年老體衰在府外將養的奶娘了。
原主的四個貼身婢女，秋露冬霜是被留下管庫房管院子的。
可在后來的事情中，江暖總覺得這兩個隱隱已經被顧景初滲透了。
至于如何滲透，那不是明擺著么，書房里的丫頭都能爬上床，可見這位從姑爺到老爺的男主人，床都多好爬。
原劇情中他在大鳳朝第一權臣岳父死后，搞定了原主，然后后院就開始一個個的充實填滿，百花齊放。
從小家碧玉到江湖俠女，高傲郡主，青樓妓女，哪怕是街邊的豆腐西施，在后院都有一席之地。
這些還是有名有份的，那些府里的丫頭，上下級之間轉送的歌姬之流更是數不勝數。
顧景初的褲腰帶之松簡直令人震驚，更令人感到詫異的是這些女人全部圍著他，一顆癡心都在他身上，為了得到他的垂憐爭風吃醋大打出手，鬧得不可開交。
原主或許不明白，但是江暖看出來了。
這顧景初，典型的絲逆襲開后宮。
小人一朝得志便猖狂，沒有享受過權力的人，一旦得到了權力便會膨脹不可自拔，女色也是一樣。
不管在任何時候，金錢和美色的資源分配是極度不均衡的，而顧景初的作風，可完全不像個從小讀圣賢書，跟著岳父維護禮法統治的清流。
安撫了婢女，江暖想到了一件事，急需她去做。
“小姐，您身子還沒恢復，這是要去哪啊？”
春桃擔心的問，江暖也覺得身體有點發軟，又坐下吃了營養粥和點心才起來。
就是沒肉，蛋白質不夠，能量不足。
這會兒的人守孝就是真守孝，戒酒戒肉戒色。
就算哪個家族出了孝期有孕的事情，也都要偷偷的一碗藥灌下去，否則一家子的清白名聲都毀了。
哪里有顧景初這種奇葩，或許是頭頂上的大山一旦挪開，又接連升官，有點飄飄然了。
“我去附近走走消消食，你們不用跟著。”
江暖換好衣服，出了房門。
夏荷踮著腳尖往外看了看，還是沒敢追上去。
“你說小姐一個人行嗎，你也不勸著點兒。”
“你怎么不勸？”春桃白了她一眼，開始收拾小姐換下來的衣服，“小姐難得有胃口吃了這許多，看起來是心里有主意了，她自己想要清凈清凈，咱們做下人的還能沒眼色的攔著不成。”
“小姐要趕緊振作起來才好，都怪那——”
夏荷想到什么，截住話頭兒，生悶氣。
“比起這個，我倒是更擔心小姐和姑爺，都不讓我們叫夫人了，該不會是對姑爺……”春桃也是憂心忡忡。
夏荷突然繃不住，冷著臉罵道。
“一個窮小子攀上了咱們家，要不是相爺哪有他得意的時候？要不是小姐，他能有今天？居然還抖起來了，辜負小姐，忘恩負義，早晚要倒霉！”
“你瘋了不成，還不住嘴！”
春桃一向穩重，雖然她心里也是這么想的，但萬一傳出去，讓姑爺誤會了小姐可怎么好。
可夏荷心里憋氣的很，之前是小姐的態度不明，一味自傷，心情抑郁，一副對姑爺情根深種的模樣，她們也不敢多說什么。
這會兒逮住機會，可不得說個痛快。
“要我說，小姐對他無心最好！多情的男人最無情，小姐要是想不開，還一門心思在他心上，早晚要傷個徹底的，還不如趁早撂開手，占著名分安安生生過自己的日子，他就算再忘恩負義，也不敢動小姐分毫！”
這話倒是在理，士大夫最注重的就是名聲。
娶了人家女兒靠著人家爹才有了榮華富貴，高門府邸，哪怕你花心娶小妾，不會有人怎么樣你，畢竟這是男權社會，可你要是把糟糠之妻下了堂，那就是明著不要臉了。
更何況是有大恩的原配發妻。
遮羞布都沒了，自然就給了別人攻擊的把柄，位置就坐不牢了。
這也是原主后來哪怕弄死了顧景初所有的孩子，顧景初恨的牙根癢癢，把她囚禁在小佛堂里，也沒有把她休掉的緣故。
兩個忠心婢女正在憂慮閑聊，江暖則好不容易找到了昨晚的竹林。
這會兒倒是艷陽高照，昨夜的大雨被蒸發殆盡，不見蹤影，竹林更加清脆，她無心欣賞景色，按照記憶中的路線開始往深處走去。
斷崖，峭壁，往下斜坡處，有個燈下黑的位置。
她小心翼翼的探過去，果然出現了一個亂草覆蓋的山洞。
洞口很小，不起眼，有著一塊長長的大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