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時后，一行人到了茶館，蘇青湖直接要了隔間，點了茶水，這才跟幾個家長相對而坐。
周嘉秋坐在隔間的上首，蘇青湖和大蛋二蛋分坐一邊，幾個家長坐在另一邊，雖涇渭分明，但卻極好進行眼神交流。
幾個家長看蘇青湖坐下，這就要開口，蘇青湖抬抬手，笑著說，“先歇歇，也讓幾個孩子喝口水吃點東西。”
她話一出，幾個孩子眼睛瞬間一亮，滿眼都是“竟然是真的”的奇異光芒。
蘇青湖眼瞼微微收緊，不動聲色地觀察這幾個孩子，見他們驚嘆完又把目光傾斜到她身邊的二蛋身上，差點沒忍住挑挑眉。
這怎么看怎么像二蛋跟他們吹噓過她，然后吹噓的東西在他們眼前變成現實之后才有的震驚吶 她不著痕跡地把眼神收回，正待說些什么，茶樓的伙計已經提著一壺茶水過來了，另外一只手上還有個暖水瓶。點心也上來了，兩樣咸口，其余都是甜口。
這年月，沒有孩子會不喜歡甜食。
蘇青湖沖對面招招手，“撿自己喜歡的吃。”
對面幾個孩子眼睛亮閃閃，正想動手，忽然想到坐在上首的老師和自己身邊的親媽，又強按耐住了。
幾個孩子跟對面的老大對視一眼，形勢不由人啊 二蛋站起身，沒感覺到新媽的阻止，這才伸手，把糕點分給自己兄弟，然后又給老師和兄弟的家長們倒了杯茶。
周嘉秋看著二蛋，有一種虛幻感。
上次家訪，這孩子是個什么表現來著？
記不太清了，但絕對跟現在不一樣！
“老師，您吃紅棗糕吧。“二蛋說著，給周嘉秋拿了一塊棗糕，“我聽人說了，紅棗養人。”
周嘉秋很想拒絕，可對上二蛋那黑黢黢又可憐巴巴的小臉兒，差點憋不住笑，為了不讓自己笑出來，她只好閉緊嘴巴不說話。
東西接過去，二蛋松了口氣。
今天，誰都別想阻止他大殺四方！
他也絕對不會讓新媽再被老師說得沒臉！
自己的事情自己扛，抗不過了……再找家長吧……
老師一接過去吃的，二蛋迅速給自己小弟們使了個眼色，于是幾個家長手里也又有糕點又有茶水的。
第一次被孩子遞吃的，還是在老師面前，那是真有面子。面子有了，心情也就好了，再吃喝一通，再大的氣也沒了。
如果能解決目前的情況，她們也不是那么不講理的人。
“講講吧。”周嘉秋手里還捏著紅棗糕，看了一眼蘇青湖，然后落向二蛋，“什么情況？為什么帶他們跟社會上的人混？”
“不是混，就是給別人介紹工作，又不違法。”二蛋說起這個還覺得委屈呢，“他們有了工作，就沒辦法混社會了，沒辦法混社會，對咱們，對警察叔叔都好，這是錯嗎？”
周嘉秋怔住，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么。
她看蘇青湖，蘇青湖無辜地回望，滿眼都是對她的信任，仿佛她說什么，蘇青湖都立即要點頭的樣子。
她：“……”
他看向二蛋，“你做的是沒錯，但你做的這些不符合你的身份。”
“我啥身份啊？”二蛋撓撓頭，“我還沒有身份證吶，就有身份了？”
他的存折，還是他媽在場，人家銀行的人才給辦的，簽了一堆的東西，看得他都心疼紙了。
蘇青湖對上他求知欲旺盛的眼神，抬手指了指上首的老師。
二蛋從善如流，轉向老師，眨巴著眼睛，皺著小眉頭，“老師？”
周嘉秋剛才被二蛋冷不丁的話給問住，這會兒終于回過神兒，認真給他解釋了一遍，還給舉了例子。
二蛋皺眉，“不對啊，人要是只能做符合自己身份的事，那老百姓為啥還可以抓小偷？那不是警察的事兒嗎？可是老百姓抓住小偷還會被表揚呢！”
蘇青湖：……咳咳，她需要再降低點兒存在感，省得老師等會兒cue她，讓她來說服孩子。
周嘉秋：“……”
孩子說得有道理，可也算是有些偷換概念了。
“他們都是大人。”周嘉秋，“大人想做什么，是有能力做什么的，就憑力氣和社會經驗，就能避免未知的危險。比如人販子，比如騙子。”
剛經歷過被套化肥袋子的二蛋終于不吭氣兒了。
“講講你們是怎么跟別人介紹工作的。”周嘉秋繼續問，“別人是怎么接受你們給介紹工作的行為的。”
“我們幾個住在不同的地方，每天上學經過的地方也不同，放學去玩的地方也不一樣，這不就可以知道好幾個地方飯館啥的要不要小工了嗎？”二蛋實話實說，“等接頭了，我們就把這些東西湊一起，然后去街上看，看誰像沒工作，就問需不需要工作……”
反正他們問的人，十個里面，得有七八個是沒有工作的，幾乎算是一問一個準。
蘇青湖聽到這兒，差點起立鼓掌，這就是人工版的招聘網站啊！
再不然說是中介也可以！
沒有想法，沒有觀察生活，是做不到信息整合，然后有這些衍生產物的！
“然后呢？”周嘉秋問。
“然后？介紹成功了，我們就收他們兩毛錢啊。”二蛋看著小伙伴，見他們使勁使眼色叫他不要暴露他們的小金庫，把每成一單就收費五毛的價格給降到了兩毛。
在小伙伴欣慰加放松的表情里，他又說了，“收的錢都要交給我，然后我再給他們發工資，一單給一毛。”
身為青宴海的幫主，他就是這么能扛事兒！
二蛋自豪臉兒，看看，這就是幫主的智慧，三兩句話，他又給小伙伴兒們保住了一部分錢 幾個孩子看著二蛋的眼神，簡直到了感激涕零的程度。
蘇青湖默默看著。
這里面要是沒有貓膩，她能把二蛋的腦袋當球踢！
本來還想當體面人的其中兩個家長忍不住了，一樣做事兒，賺了錢不說平分也就算了，按勞分配也不提了，抽成這么多當誰是傻子呢？！
每個人賺的錢，都要分給這小屁孩兒一毛，憑什么？
蘇青湖最近花錢如流水，暫時忘記了這個年代一毛錢代表的購買力，也就沒有及時發現幾位家長漸起的火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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