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裴融嚴厲,裴澹嚇得不停眨眼,將手往身后藏了又藏,戰兢兢不敢說話。
裴融本來還想再批評幾句,見孩子嚇著了,便忍住了,板著臉坐在一旁喝茶。
檀悠悠抱住裴澹左邊親一口,右邊親一口,再親親小腦門和肉肉的小下巴,裴澹癢癢,“咯咯”直笑,她又將手放在唇邊呵氣,虛張聲勢著要呵孩子的癢癢。
裴澹嚇得只是大笑,扭扭著從她懷里掙脫,躲到椅子背后探頭看著她笑個不停。
萱萱也想玩,主動跑過來叫道:“娘請,你也呵呵我呀!”
檀悠悠和兩個孩子玩了會兒,哄得他們高興了,就交待萱萱:“帶弟弟出去玩兒,我和爹爹有事。”
萱萱就很懂事牽了裴澹的手,領著他往外走,奶聲奶氣地交待:“弟弟,我們一起去樹下玩兒,姐姐給你饅頭屑喂螞蟻。”
目送孩子們走遠,檀悠悠起身把門關了,轉過身看向裴融,嚴肅認真地道:“裴先生,我有話要和你說。”
裴融看到檀悠悠這種表情心里就有些發虛,卻裝作無所謂的樣子,笑瞇瞇地道:“何事?”
“我要說的是裴澹的事。你說禮法所限,抱孫不抱子,世情如此,我不強求,這事兒咱不提。但你不能總對兒子板著塊臉,很難看。裴澹是你的親骨肉,不是仇人。嚴厲要求,不是隨時給臉色看哈。這是第一。”
檀悠悠掰手指:“第二,孩子還小,愛吮吸手指頭是很正常的事,你敢說自己小時候沒吮過手指?敢不敢?”
“我……”裴融本想來個死不認賬,但本著誠實君子的原則,還是老老實實地道:“或許……可能……”
“那就是了,我和你講過很多次,小孩子長到一定時候,會有這種需求,是很自然的事,不是什么什么壞毛病,稍微再大一點就好了,若是不好,我會干涉……”
檀悠悠見裴融睜大眼睛,一副想不通的樣子,暗嘆一口氣,揮揮手:“總之就是,孩子小時候的這些事,歸我管,不歸你管,別越權!”
“哦。”裴融應了之后又不服氣:“那你嬌縱他們……”
檀悠悠冷笑:“我怎么嬌縱了?孩子是被我帶壞了?為非作歹?不知禮節?不懂規矩?嬌氣浪費?還是怎么啦?”
“咱們不吵架。”裴融果斷休戰:“接著說第三。”
“第三,請裴先生學著對裴澹笑一笑,溫柔一些,沒壞處。以后你用什么臉色待他,我就用什么臉色待你。”檀悠悠再次強調:“對男孩子嚴格要求,不是冷漠兇殘,看看孩子都被你嚇成什么了!”
“我沒有冷漠兇殘,我心里也很疼愛他……”裴融沒能表白完整,就被檀悠悠掃地出門:“我沒看到。”
門當面砸上之后,裴融本想軟下聲氣說情的,但見鮑家的、周家的、蓮枝、柳枝躲在一旁偷看,就板著臉虛張聲勢地道:“我不與你計較!”
那四顆腦袋齊刷刷地縮回去,他又小心翼翼地敲敲門:“夫人……”
檀悠悠沒理。
裴融默默站了片刻,背著手嚴肅地踱著步子往外去,但見暖暖的冬日下,屋角一株櫻桃已然打了花苞,樹下兩個小圓腦袋湊在一起,一大一小兩只白胖小手往地上撒著饅頭屑,不時傳出獨屬于孩子的天真笑聲。
一旁伺候的丫鬟婆子要行禮問安,被裴融止住,他輕手輕腳走到倆孩子身后,看他們在做什么。
卻是在喂螞蟻。
一只螞蟻渾渾噩噩,朝著裴澹爬去,裴澹趕緊站起來往后躲,萱萱就道:“弟弟不怕,姐姐幫你趕走它!”
裴澹往后退著,剛好撞到裴融,于是又嚇得一縮。
裴融習慣性地板起臉,看到孩子驚慌的眼神,想起檀悠悠的話,就又放柔表情,俯身問道:“是怕螞蟻嗎?”
裴澹小心地看了他兩眼,揪著衣角小聲道:“不是,我怕它被踩死,要是死了,它的爹娘會很傷心的。”
裴融心中驟然而軟,待反應過來,他已經抱住了裴澹。
裴澹吃驚地睜大眼睛,幸福又意外,胖嘟嘟的小肉臉蛋也因為激動而通紅。
“爹爹~”孩子的聲音甜蜜而歡快,胖胖的小手緊緊交握著,“爹爹抱抱,是因為兒子做的好嗎?”
“是啊。”裴融心中隱隱有些愧疚,檀悠悠或許說得對,他是太過嚴苛了罷。
“你們要記住,憐貧惜弱,不畏強者,據理力爭,堅守本心,行有不得,反求諸己才是為人處世的根本。”裴融將兩個孩子摟入懷中,嚴肅教導。
倆孩子齊齊點頭:“是!爹爹!”
裴融欣慰點頭:“爹爹陪你們玩,先問問題,為何冬日螞蟻不常見?”
檀悠悠聽小丫頭說了前頭的事,老懷甚慰,在她堅持不懈的努力下,裴半坑終于又填得滿了一點點。
轉眼到了上元節花燈會,檀悠悠與裴融早早吃過晚飯,與隔壁陳二郎夫婦帶了孩子們一起上街觀燈游玩。
萱萱老實了一陣子,到了人多熱鬧處便按捺不住了,揪著裴融的袖子一陣晃悠,輕車熟路騎上她爹的脖子,得意洋洋四處張望。
裴澹自知不可能如同姐姐一樣,默默爬到小伍肩上騎著,一樣開心自在。
栓子要大些,已是開了蒙,不好意思再騎在仆從肩上,卻又人矮看不著,急得臉紅脖子粗的,憋得厲害。
檀悠悠扯扯潘氏,暗示她看栓子。
潘氏便讓隨行的武師托了栓子一起看,自己則抱著次子跟著,陳二郎卻是早就馱著閨女買糖葫蘆去了。
游游逛逛,走到東華門外的高臺之下,雜耍表演還未開始,多的是各處來占位子的人。
人挨著人,放眼望去全是黑乎乎一片腦袋瓜,裴萱看得無趣,乖巧地表示要下去,好讓爹爹歇歇氣。
裴融很欣慰,放了人下去,一手牽著,和陳二郎交流:“閨女懂事早,果真貼心小棉襖…”
陳二郎猛點頭,狂夸自家閨女:“我們家蕓蕓最心疼我…”
誰還沒個閨女疼了?裴融心中冷笑,面上不顯:“是啊,我們家也是…”
忽聽檀悠悠道:“萱萱呢?”
“我牽著的~”裴融的聲音戛然而止,他牽著萱萱那只手緊緊攥著一截木棍,最疼他的乖女兒不知所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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