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檀悠悠和裴融一起過來探望,壽王妃挺高興的,叫人把他倆叫去跟前,噓寒問暖:“我聽說你們那兒遭了些災,本想去看看你們的,但你們叔祖父說,不合適,曉得孩子們都好就行了。
我又怕你們缺吃少穿,又讓人去問,還是說你們什么都不缺,并且還在周濟鄰里,我這才放了心。”
檀悠悠沒想到壽王妃對自家的情況這么清楚,心里挺感動的,立時依偎過去,緊緊抱著壽王妃的胳膊輕聲道:“叔祖母,您待我們真好。”
壽王妃摸摸她的臉頰,微笑著道:“你待我們也很好啊。”
“尤其是我!先生待我最好!我是先生的心肝寶貝!”姣姣擠過來,硬生生鉆進檀悠悠懷中,咧著嘴笑。
“這傻丫頭!”世子妃微皺眉頭,瞧著似是在嫌棄姣姣,實際眼里滿是笑意和喜愛。
姣姣對著她親娘做鬼臉:“我才不傻,先生一直夸我聰明,說我是她見過的最聰明的小姑娘。”
“哎呦,何以見得?”壽王妃知道檀悠悠這是順著孫女兒的毛捋,好哄得這調皮搗蛋的丫頭乖乖聽話學本事,便也跟著一起哄個開心。
姣姣卻當了真,掰著手指頭算給她聽:“我學寫字最快,背書最快,還一個字不錯,數術也學得快,什么女紅廚藝都不再話下,還學會了喂鵝養貓,種花做胭脂,誰能有我學得這么快?”
“確實挺快的。”檀悠悠將姣姣摟在懷中,親一口胖嘟嘟的臉蛋兒,道:“幾天不見,你似乎又胖了?”
姣姣毫不客氣地道:“師父,明明是您胖了,卻非得說我胖!好吧,如果這樣能夠讓您開心一些,就當我也胖了吧。”
“這孩子怎么說話的!”世子妃嗔著,和裴融說道:“向光啊,這回你空了多教教這丫頭,被寵得不知天高地厚……”
裴融正要應了好,就聽壽王世子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向光最近怕是都沒得空管這丫頭,陛下急召他入宮呢。”
跟著壽王世子大踏步入內,和壽王妃、檀悠悠打了個招呼,就叫裴融:“跟我走。”
檀悠悠都沒來得及和裴融告別,就這么眼睜睜看著人走得沒了影子。
她有些方,總覺得非常時期,皇帝這么急匆匆地把人叫走,也不曉得是為了什么事。
壽王妃看出來了,安慰她道:“不怕不怕,總是要用向光辦差。你要是不放心,就在咱們這兒住著,消息來得快。”
自己有家,且家中還有個裴老太爺需要照料,哪能甩手不管,自顧自住在別人家里?
檀悠悠委婉地拒絕了,又略坐片刻,告辭回了家。
走到大街上,忽聽前方一陣哭號聲傳來,卻是一隊兵卒押著一串人犯往這邊經過,于是叫馬車靠著路邊停下,好讓這群人過去。
柳枝看了一回,低聲道:“夫人,看著打扮,像是罪官家眷呢,可憐,有好幾個女子外衣都被扒了,只穿著里衣,這么冷的天……”
這幾天,但凡與福王府交好的官員都沒跑掉,男的被羈押在獄,家眷則是看男人罪行輕重,一些被封在家里,一些被緝拿下獄。
罪人要有罪人的樣子,被緝拿下獄的人犯,無論男女老幼,一般都會被扒掉絲綢綾羅等貴重外衣,再去掉金銀珠玉首飾,怎么慘怎么來,如此,被拽著過街示眾時,才能起到威懾作用。
這對于名節最重的女子來說,無疑是一場大災難。
檀悠悠沒忍心多看,也不感興趣,便只閉幕養神,等著路面清空。
柳枝卻又叫了起來:“咦,好像是福王府的女眷!還有那個女的,夫人,像是福王世子夫人!”
檀悠悠倏然睜眼,俯身透過車窗往外看。
只見兩個王府下人抬著個擔架,擔架上頭躺著個人,用薄被蓋著,露在外頭的頭臉十分嚇人,被燒得血肉模糊那種。
檀悠悠乍然看到,嚇得心口狂跳,忙著把頭縮回去。
不得不說,這種將人犯游街示眾的辦法,真是很有威懾力,看到從前養尊處優的人落到這么慘,誰不怕?
“都怪奴婢不懂事。夫人您沒事吧?”柳枝忙著給檀悠悠拿了一粒糖,柔聲哄著,還體貼地用身體把車窗擋住。
“沒事。”檀悠悠含了糖,總算覺著舒服些了。
卻又聽馬車被人在外面使勁敲響,一條高亢尖利的聲音響起:“安樂侯夫人,安樂侯夫人,可憐可憐我這可憐的孩子吧!她是無辜的!”
隨行的護院立時出聲趕人,押解的官兵也過來抓人,那人卻只是緊緊摳著車廂壁,指甲刮擦,發出令人十分難受的聲響。
跟著,哭喊聲四起,嬰兒哭,女人哭,還有打罵聲不絕于耳。
檀悠悠心中微動,示意柳枝讓開,再次往外探望。
只見一個穿著白色里衣、身材瘦弱、臉只有巴掌大小、蓬頭垢面、憔悴不堪的年輕女子大聲尖叫哭喊著,被人拽著胳膊使勁往后拖,懷里還抱著個張著嘴“哇哇”大哭的嬰兒。
那嬰兒身上的衣裳和薄被倒是還在,也是很華貴的錦緞制成,看得出來出身非凡。
“裴夫人!裴夫人!求求您救救我們母女!我是閔氏,您見過我的,在壽王府的宴席上,我沒做過壞事,真的……救救我們呀……”年輕女子死死盯著她,大聲喊道:“我的孩子一天沒吃東西了……”
檀悠悠簡直不敢相信這是閔氏,她記憶中的閔氏,含羞帶怯,羞答答的,不敢說是十分美麗,至少也是清秀佳人。
但落魄之時,誰不是這樣呢?
“福王畏罪自盡,臨死之前,縱火燒了福王府……”所以,擔架上的那個人,多半是福王妃了?
檀悠悠叫了跟車的護院首領閆柏義過來,低聲交待幾句,又給了一錠銀錢。
閆柏義應下,遠遠跟在閔氏等人身后,直到看著閔氏等人被趕進宗人府,這才去尋人說話,讓給閔氏的孩子弄些吃食。
檀悠悠回到家里,心情便有些怏怏的,她知道自己可能有些圣母,但這真怪不得她。
她來自不同的社會,并沒有什么連坐,她沒辦法看著孩子因為父親的過失被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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