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這樸實無華的斗篷,米嫂和青嫂都覺得有些過分,想要違心地夸兩句都不好意思。
檀悠悠倒是沒說什么,翻來覆去看了兩遍,披上了,去賑災嘛,穿得太華麗不像話,但若有好衣不穿把自己凍壞又很傻,這樣挺好。
去主院辭行的時候,她在門口等著了裴融,裴融心情不錯,見著她就夸:“不錯。”
檀悠悠懶得追究他是在夸人還是夸披風和鞋子,誠心誠意謝了他的饋贈,和他并著肩一起進去。
楊家兄妹也在,楊慕飛念書給安樂侯聽,楊慕云在焚香,李姨娘上過茶水就匿了,完全沒有存在感。
檀悠悠懷疑李姨娘對裴融有很嚴重的心理陰影,所以是惹不起躲得起的狀態。不過這不關她的事,她只管照著程序關懷長輩:“我們不在家的時候,公爹要照顧好自己,按時起居喝藥吃飯,注意保暖。”
安樂侯如今對著她也是有了好臉色:“兒媳婦初次出門,注意安全,照顧好向光。”
檀悠悠溫良賢淑極了:“是。”
“她照顧表哥?表哥照顧她還差不多。嬌滴滴的……”楊慕云現在最看不慣的人就是檀悠悠,怎么看這小庶女都是個陰險狡詐的壞東西。
壞東西檀悠悠低眉順眼,一言不發,唇角始終帶著禮貌得體的微笑。
其他人也沒吭聲,畢竟檀悠悠嫁過來這幾天,雖然廚藝、算術驚人,小模樣確實嬌滴滴的,何況楊慕云現在就是個炮仗,一點就著,誰都不想招惹她找不自在。
楊慕云見大家都不出聲,不免多了幾分驕橫,開始點評檀悠悠的衣裳,首當其沖的就是那件火狐皮披風:“表嫂家里沒有好看的面料嗎?早說啊,我送你一匹云錦,可不比你這個老太太穿的色兒更好看?”
檀悠悠抿著唇,幸災樂禍地從眼角偷看裴某人的反應。
裴融面無表情。
“里頭是什么?火狐皮?白瞎了這么好的皮料……表嫂,不是我多嘴,說到穿著打扮,秋城確實差了京城一大截,你這身衣裳若在京城,是要被人笑話的。”楊慕云一心只想證明檀悠悠的土氣沒品味,哪有閑暇觀察裴融的臉色。
“我們走了。”裴融板著臉打斷楊慕云的話,拽著檀悠悠的手大步往外走。
楊慕云看到二人交握的手,氣得臉都紅了:“你們……”
安樂侯語重心長地道:“侄女兒,做人要厚道,不能因為你表嫂老實,處處讓著你,你就總是欺負她,這樣不好。”
楊慕云委屈得想吐血:“她老實?她處處讓著我?”
楊慕飛冷聲道:“難道不是?這是最后一次,你再這樣,哪怕天寒地凍,我也要押著你回京。”
楊慕云悲從中來,為什么所有人都站在檀悠悠那邊?這個陰險狡詐、當人一套背人一套的壞東西!
陰險狡詐的檀悠悠被裴融拉著往外走,裴融人高腿長步伐大又走得快,她只能小跑著跟上他的速度,每每看到裴某人緊抿的唇,她就忍不住想笑。
她上輩子是做了什么好事,上天竟然把楊表妹這樣的小可愛派到她身邊。
裴融突然停下來,松開她的手不自在地道:“我忘了你不舒服,要不要歇會兒再走?”
檀悠悠這才想起來自己曾經裝疼的事兒,趕緊懂事地道:“沒關系的,走慢一點就行。”
接下來裴融果然走得很慢,行到大門處,檀悠悠端莊地上了車,勸他:“夫君和我一起坐車吧,騎馬多冷啊。”
裴融堅決不肯:“我非老弱婦孺,為何要坐車?”
檀悠悠就不勸了,行,你能,你狠,喝北風去吧!
路面結了冰,又冷又滑,馬蹄上雖然包了稻草防滑,走得始終還是很慢,遇到有坡的地方還會打滑。
檀悠悠看著漸黑的天空,仿佛永遠走不到頭的路,不免多了幾分焦躁,再看騎在馬上的裴融,始終腰背挺直,目光堅毅,她又莫名安下心來。
用來取暖的手爐早就涼透了,雙腳冷到受不了,檀悠悠索性脫掉靴子盤腿坐著,用膝彎捂腳。
馬車突然停下,有人大聲喊道:“公子,路面太滑,馬車過不去了。趁著天色還早,回城去吧。”
檀悠悠拽著脖子看,只見裴融緊抿著唇,顯而易見的焦躁。
柳枝小聲道:“今天怕是去不了啦!”
檀悠悠不那么認為,裴某人意志堅定,怕是沒那么容易改主意。
念頭剛起,裴融已經走到她面前嚴肅地道:“情況比我以為的更嚴重,你得跟我一起走過去,能行嗎?”
柳枝很不忿,這樣還要自家小姐跟著去,姑爺莫非是個棒槌?
“我看看。”檀悠悠早在意料之中,扶著裴融的手下了馬車往前張望。
一望無際的白和黑。路面凍得亮光光的,鐵實發黑,看著就不好惹。
她小心走了幾步,不太確定地道:“應該可以。”
就見裴融靜靜地看了她片刻,溫柔一笑,抬手替她把兜帽戴好,又把她散落的碎發捋到耳后。
太不正常了!檀悠悠嚇得不敢動,顫巍巍地提醒:“夫君,當著這么多人的面……”
裴融命令眾人:“非禮勿視,非禮勿聽。”
裴家下人立刻訓練有素地把頭低下。
事實證明,檀悠悠高估了自己在冰雪路上行走的能力,在跌倒第三次之后,裴融終于決定放過她:“你回去,我自己去。”
檀悠悠揉著摔疼的膝蓋,天人交戰好幾回,還是決定:“我要去。”
她只是表示愿意跟他走路去莊子里,他就變了個人,若是真的和他走到頭,他會變成什么樣子?
至少以后會對她多一點寬容吧?好日子是要經營的。
況且,她確實想做點什么,那句話怎么說來著,小小的我,有著大大的夢想,她也想盡己所能幫幫人積點德。
可是裴融并不打算繼續被她拖累:“別胡鬧,回去,我今天必須趕到莊子里。”
檀悠悠想要討價還價,但是裴融沒給她機會,叫來知業送她回去,帶著人折身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