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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七章 這些日子在我心中永遠都不會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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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興德很激動:“爺,你還會說啥。”

  朱興德可比教甜水那陣有耐心多了:“爺,你跟著我學,不,要,行,滾。”

  朱興德認為這四個字很有必要先學會。

  生活里處處離不開。

  不就是拒絕。我不吃,我不喝,我不睡,我就要錢。

  同理,要就是有訴求,要吃要喝。

  行是作為朱家掌舵者的權威,應了,你才能去辦。

  滾就更厲害了,最是實用,以免幾位哥哥氣爺坐著不走,嘟嘟囔囔的能把人恨死,所以要先練習。

  朱老爺子也是真配合,在油燈的照耀下,被小孫兒摟著,笑的一臉皺紋跟著冒話兒道:“滾。”

  “哎呀,爺,等下次我回來,你就能倆字仨字的說短句子啦。”

  小稻一邊給老爺子鋪上新做出的褥子,一邊看著朱興德在朱老爺子面前手舞足蹈,跟著開心地笑。

  這就叫,你養我小,我養你老。

  你陪我長大,我陪你變老。

  朱家老爺子這屋一片溫馨。

  是夜,老孫家的大黃狗忽然叫喚起來。

  孫氏正朝黑乎乎的遠處不停揮手。

  其實她啥也看不到,就本能的在揮手攆朱老二,催促讓趕緊回去。

  這個點兒往家走,估么到家天快亮了。

  那面朱老二穿著蓑衣像田地里的稻草人似的,望著媳婦敲老丈人家門,不親眼看到進門不放心。而且他站在這里很安全,不注意看,真瞧不出來樹下站個人。

  好半晌,孫家院落才亮起來,可見之前早就睡熟。

  孫氏的爹披衣裳頂雨跑了出來。

  “誰呀?三更半夜的敲門,等會兒。”

  孫氏立馬轉身,不再四處亂瞄,假裝是自己一人回來的。

  表情調整好,情緒調動起來。

  門一開。

  “爹啊,我終于見到你了,你聽說我哥哥們干的事兒了吧。啊啊啊啊啊,我不活啦,我也活不下去啦!”

  孫老漢當即被嚇的不輕:“誰呀,妮兒,是你嗎?”

  那臉啊,造的都看不出來是誰了。

  “爹,我被休了,你兒子們該滿意了吧。讓我幾個哥哥起來,還睡什么睡,全給我起來,再接著打去!多牛氣啊。孫家屯一霸,給自己妹子打得被婆家休了!”

  孫氏那嗓門喝亮的,下那么大雨愣是沒擋住她尖利的聲音。

  朱老二站在樹下一動不動,聽得一清二楚。

  沒一會兒功夫,孫家老娘還有孫氏的幾位哥哥,包括那位受傷最重的大哥全出來了。

  “咋的啦,是誰回來了?不是好動靜地哭。”

  當孫家老娘看到閨女一只腳上有鞋,一只腳上沒鞋,一看就能猜到路上鞋掉泥里拔不出來了。

  那臉也泥糊糊一看就知摔過大跟頭,還摔的不輕,滿身狼狽。

  整個人又像是從水里撈出來似的,連把擋雨的油紙傘都沒有,破的傘也行啊,那朱家人,心可是真狠,心里一咯噔。

  孫家老娘再聯想到這個時分,半夜三更,還是在下這么大雨的情況下,老朱家全然不考慮她老閨女的安危,讓穿楊樹林照樣給攆回來。

  都不讓隔夜就給攆走。

  說明閨女口中嚷嚷的被休是來真的,而且是朱家大房那些看病的人今日回家了,回來第一件事就是休棄她閨女。

  孫家老娘一點兒沒懷疑閨女口中嚷嚷的被休回家。

  渾身涼的都沒有底兒了,心也跟著突突跳。

  她閨女可不能被休啊,她那女婿平日里囔囔不喘的,說啥聽啥,這回卻極為強硬是她萬萬沒想到的。

  “他們家說過就過,說不過就想不過啊?!”孫家大兒子好大的嗓門吼道。

  孫氏也不遑多讓,兩手掐腰回吼道:“那大哥快去,趁著朱興德在家,再把他們打服,逼得朱老二接著和我過啊,你不是能耐嘛!”

  緊接著,孫氏干脆一屁股坐在大門口,徹底放聲嚎哭起來,真情流露,她那可是真的差點兒失去孩子們:

  “我閨女我兒子,我將來再不能見到啦。

  我往后連個家也沒有了。

  你們給我大伯哥頭打破,我小姑子上吊差點兒救不回來,十里八村都知道了,換成你們,你們不休能留著我這個攪家精?不打死我就好不錯了。”

  哭到這,還蹬了蹬腿,嗓門再高一個八度喊道:“我完啦,我讓娘家哥哥們坑慘啦,好好的日子全毀了,你們賠我,賠我!”

  這種事拿啥賠呀,還能再給你變一個朱老二出來呀。

  孫氏幾位娘家嫂子急忙過來拽小姑子,這個勸:“大半夜的,該將外人吵吵出來啦,家丑不可外揚,你這是干啥。再著,旁邊院子叔伯他們也會被你吵醒。咱奶知道了,事兒該鬧的更大了。”

  另個嫂子哄道:“小姑子,快別哭啦,你看你手腳冰涼,連鞋都沒有了,先進屋暖和暖和,換身干爽衣裳喝口熱水再說。我知道你心里難受,可這事兒不一定沒有回緩余地,畢竟咱家也吃虧了不是?爹還把你哥他們罵了。走走走,咱先進屋再商量。”

  從這話里就能聽出來,這位嫂子才剛剛知曉小姑子被休,一瞧來真的就被嚇到啦,率先露出心思。

  甭管咋樣,都要讓小姑子回去接著過日子。

  要不然就這么位作神真回娘家,她們做嫂子的太糟心,會莫名其妙受很多氣。

  以往只一個月頭,小姑子回次娘家,那都跟蝗蟲過境似的。啥都吃、啥都拿,帶著男人帶著孩子的,大嘴叉子一咧,盤腿坐在炕桌前頭不抬眼不睜的吃。可想而知,這要是真被休棄,還口口聲聲是哥哥們害的,爹娘再護著,那往后更會在娘家好吃懶做,那誰能受得住?

  可以說,這位嫂子才見到孫氏就下定決心:寧可讓她倒搭點兒賠禮銀錢,也要將小姑子這個祖宗送回朱家。

  還有孫氏的三嫂是打著商量:“小姑子,你小侄兒今晚本來就有點兒鬧覺,才睡著。你又哭又喊再給他嚇著,我還得給他叫魂兒。”

  這個理由才讓孫氏眼珠一動,小侄兒才一歲多不足兩歲,她哭得直抽搭,順水推舟被扶起身。

  朱老二眼睜睜望著他媳婦像要哭背過氣似的,腦袋后仰著,渾身沒勁兒一般張著胳膊,被丈母娘她們扶進去了。

  孫家門關上,他這才離開。

  第二日一大早,朱興德就將騾子喂得飽飽的開始套車。

  左撇子、白玉蘭抱油布、拎行李、扛書箱放在車上。

  本想在車上用竹竿綁四角,簡單給車裝一個雨布棚子,不可能搭太高,人挨人只能蜷縮坐在車上的高度。

  雖然跑起來估么也頂不起啥作用,那雨順風一刮,坐前排的照樣被澆的呱呱濕,但是讓白玉蘭還有小稻小麥坐在后面就能少挨些澆,前面男人可以給擋著。

  不過,計劃沒有變化快。

  朱家伯母帶著朱興德的大嫂、三嫂起大早摘了好些蘿卜白菜,一袋子又一袋子,十多袋。

  “艾瑪,你說你拿這個干啥呀,家里都有。”

  朱家伯母在不是那么特別著急的情況下,知道自己說話漏風,睡一宿好覺有精神頭了,這才想起要顧及形象。打算往后能比劃就少說話,以免被人笑話。

  她實實惠惠地一把拽住白玉蘭的手,指指后園子,意思是我家那大園子你瞧見了,有許多白菜蘿卜,不像你家那院子小。

  沒啥給拿的,親家上門一回,多拉點兒大白菜回去吃吧。

  “丫菜。”(腌菜)

  啊,腌酸菜,白玉蘭聽懂了:

  “那也不用拿的,你說你可真是外道。薅掉那么多,你們留著吃唄,家里人多。你這是幾時起來的呀?我都沒注意你跑后園子摘菜去了。要是看到不能讓你摘,白瞎了,再留幾天多好,能留到上凍,冬日里留著吃口菜。”

  白玉蘭心里即便對朱家伯母不滿意也要笑在臉上,該說的客氣話得說。別看大姑爺和這大房大伯母分家了,不再一個鍋里攪食。分家那陣還鬧的挺不愉快。但是她做丈母娘就得裝作啥也不知道,沖朱老爺子都不能給人難堪。

  更何況,今兒也不好意思不客氣幾句。

  因為朱家伯母帶著兩個兒媳,那一看就知是起大早頂雨摘菜。

  這老話兒說一場秋雨一場寒,那手都像是凍了似的蜷著,估么摘一早上了,披著蓑衣褲腳子和鞋也濕的透透的,一腳泥給咱摘菜讓拿走,裝了足足十多麻袋。

  朱家伯母這才又開口道:“肋只天……”

  朱家三兒媳李氏在旁邊急忙翻譯:“嬸子,我娘說,這幾天秋收,給你們累夠嗆,來家沒招待好你們不說,還反倒讓你們跟著受累。我娘說,也讓你們見笑了,這家里亂七八糟的事兒那么多。”

  白玉蘭聽完“翻譯”,知道這個李氏自己添了點兒話,會說話。

  立馬爽朗地看向朱家伯母道:

  “一家人,說那些干啥,沒啥笑不笑話的。

  用我家老頭子常念叨的話就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都有過那不順心的事情。磕磕絆絆才是生活,哪有上牙碰不到的舌。

  他伯母,你別太上火,昨兒我就想勸你來著,我大侄子那傷花不少銀錢也好,包括蘭草的事也罷,人這一輩子溝溝坎坎難免的,你看我家就是個例子。

  那去年,他們爹血呼啦被人從山上抬下來的呢,村里郎中直接說救不了扔了吧。可眼下你看,他活蹦亂跳的。

  所以說,甭管啥事兒都是,只要人在,就一切都好說。花錢什么的咱就當破財免災。而且過兩年你再看,也許眼前這些發愁的事兒就不算啥了,船到橋頭會自然行,各人有各人的福分在后面等著吶。你啊,放寬心。”

  朱家伯母再次一把抓住白玉蘭的手。

  頭回發現,左家人不但會做人,為人處世厚道,說話還怪好聽。

  她這憋悶的心吶,感覺亮堂不少。

  朱家伯母熱情的,非要送白玉蘭上車,看著離開才行。

  白玉蘭推拒幾次也沒攔住。其實用不著,外頭下大雨,都被雨淋干啥。

  “四叔,四叔?”大旺二旺在朱老爺子屋,戀戀不舍地叫朱興德。

  連朱老二家的倆孩子,看上去也想往朱興德身邊湊。

  朱興德賞給他們一人一個腦瓜崩:“在家好好對你們太爺爺,多聽爹娘話,少惹事兒,走啦。”

  羅峻熙跟在大姐夫身后,邊走還邊看向朱老爺子。

  朱老爺子此時此刻眼里沒有親孫兒,只有羅峻熙,揮著手:“好好,好好……”

  好好什么到最后也沒擠出來,但大家知道,想囑咐羅峻熙好好念書、好好科舉。

  朱老爺子心想:想必下次再見到這個“星娃娃”,文曲星娃,最快也要考完才能隨德子來家玩玩、坐坐。

  這幾天,那孩子給他接過屎接過尿,以前哪敢想。

  所以說,他和星娃感情不一般。

  他特意記下科舉的日子了,等到當天,他會沐浴上香,躺在炕上,虔誠保佑羅峻熙。

  朱家大門口。

  除了朱老爺子和被大人們強制命令不能出門的孩子們,其他人全站在雨里送左家人。

  由于騾車上要拉那么多袋子蘿卜白菜,除羅峻熙的書箱被油布包的像粽子似的里三層外三層放在車上,剩下所有人都要步行。

  蓑衣不夠,老朱家將家里最好的蓑衣全給了左家人。

  不要不要的,尋思對付一道,早晚澆透的事兒,拿人家蓑衣干啥。不行,非得讓穿上。

  朱老大囑咐朱興德:“慢些趕車,看著點兒你岳父岳母,別卡摔著。”

  朱老二說:“其實屋里夠住,有吃有喝著急走啥,雨停了再走唄。”

  朱老三是和朱興德保證:“你放心四弟,妹子的事兒我準保辦的妥妥的,回頭文書拿到手去游寒村給你送信兒。”

  蘭草也難得聲音大些說話道:“四哥,你扶著點兒我四嫂。”她會記得四哥的囑咐,每天給祖父喂藥水、熬湯藥,做飯。還有洗洗涮涮這一塊,三嫂李氏說她才小產盡量少碰涼水,但是她打算稍稍養幾天后就從此往后她全干。

  左家人在朱家男女老少的目送中漸行漸遠,走進雨幕里。

  這些天,云里去,風里來,帶著一身的塵埃,左家人終于踏上回家的路。

  “哎呦!”左撇子一個大屁蹲陷進稀泥里,還給羅峻熙拽倒。

  羅峻熙一倒、左小麥也被絆倒了。

  朱興德嚇的急忙讓小稻松開小麥,用油布給媳婦包好上半身,結果這一停下腳,二柱子又撞到朱興德后背上,朱興德正在彎腰,差些給撞個大跟頭。

  “你跟我那么緊干什么?”

  “我尋思藏你身后躲雨。”

  “你挺大個頭往哪藏。”

  胖騾特意不聽六子的牽引停下腳,看著這一群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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