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小壇酒啊,就那一小壇,那藥性是真霸道。
頭桌上,之前酒碗空的人,都有幸喝了這酒。
有誰喝了呢。
其中有朱興德、楊滿山,有羅峻熙、左撇子。
有游寒村的里正五爺爺,還有青柳村里正,以及貪杯的二柱子。
他們酒碗空了,就又添的這個酒。幾人將這一壇子酒包了。
所以,酒局雖然散了,但是今夜的故事才剛剛拉開帷幕。
左撇子、白玉蘭、小稻和楊滿山,此時看到朱興德就一個想法:要不是親眼所見,都不敢相信。
朱興德到后園子撒完尿,聽見有腳步聲傳來,只來得及瞄眼附近的菜。
心里明白:都是蔥,不是那種媳婦和閨女愛吃的茄子豆角。
茄子豆角不能禍害。
放心了。
一個放松精神,朱興德就邊沖岳父岳母和媳婦笑,邊毫無征兆地,栽栽愣愣摔到菜地里。
一頭拱進綠油油的小蔥。
來后園的幾人,可以說,是眼瞅著朱興德倒下的:“……”
小稻離挺遠,還本能地想伸手,自然是接不到人的。
左撇子反應過來小跑上前,扶大姑爺:“咋喝成這樣,德子呀,這是上酒勁兒啦?”
滿山也彎下腰去拽大姐夫,心里很納悶:
按理不應該。
剛才大姐夫走路還能走直線,看上去很清醒。送客離開,說話也很有條理。
怎么就撒泡尿的功夫醉成這樣了。
白玉蘭急忙張羅,那今晚不能回朱家啦。
讓大閨女快泡茶,泡碗玉米須子茶,褥子鋪上,快給大女婿扶屋去。
朱興德卻晃晃悠悠站起身,將頭上肩膀上的大蔥扯下來扔了,拒絕岳父岳母的好意,指著小稻說:“甜水扔這,你扶我回家。”
左撇子勸說:“還回啥家,你們那里正,早就搭青柳村的車走啦。家里要是惦記,見到能問一聲。知曉你在這離,你爺那面夜里也能有人搭把手。聽爹的話,今晚別走,看喝成這樣,我和你娘不放心。”
朱興德擺手說,不的,他要回去,非回去不可。
左撇子只能再勸道:“騾車現套倒是不打緊,可你咋回去呀,沒人趕車,你又不能趕車。夜深了,二柱子和六子也都走啦。”
二柱子和六子才走,幫忙送完桌椅,簡單拾掇拾掇,也搭車跟著走了。
要是知曉大女婿醉成這樣,不如剛才讓他們晚走一步,好駕車給送回去。
朱興德這時候已經不管別人了,只眼睛緊緊盯住小稻,手也攥住小稻的手腕,語氣很不好,抬下巴命令道:“和我回家。”
小稻側臉看他:“……”真煩人,喝點兒酒咋這么煩人。
左撇子上前拯救他大閨女,和他大閨女喊啥。
他硬擠到大女兒和大女婿中間,仰臉看著高高大大、喝的晃晃悠悠的女婿,想要將剛才的車轱轆話再勸一遍。
就在這時,被白玉蘭在后面使勁拽下衣角。
左撇子扭頭看向老婆子。
干啥,啥意思?
白玉蘭沖他眼神閃了兩下。
大女婿語氣雖然不好,但是很明顯不是在生氣,更不是和稻在發火。
人家就是想回家,還得是媳婦陪著回的那種,這點兒事還看不明白嘛,嘖嘖,真是,白長個腦子。
白玉蘭指望不上老頭子能明白過來,難怪娘常說,她家撇子是木頭腦袋,只能自個打圓場,對大女婿笑道:
“那行,實在惦記家里,想回去就回吧,回去也能睡個好覺。不過,孩子得放在這,甜水早就睡著了,別折騰她。稻啊,你跟著回去,明早你們再來。還有,滿山?”
楊滿山頂著一張喝紅的臉,看向丈母娘,您老說。
“你大姐夫喝成這樣,你趕車吧,送他們一趟。送到后再回來。我瞅你晚上沒咋吃東西呢,等你回來,娘給你搟點兒面條,你再墊墊肚子。”
“不餓,娘,別麻煩,你老歇著,給我留個門就行。”
事就這么定了。
朱興德帶媳婦回家,坐在院里小板凳上,一邊喝茶醒酒一邊老老實實等媳婦,也不喊不吵吵了。
小稻趕緊回屋,翻找件她爹的干凈衣裳,拽著坐在板凳上的大德子,小聲打商量讓換衣服:
“快點兒,你不能穿這身回去,都是破布條子。回頭到家,爺又該瞎想了。”
“那我要是換了,你得……”
“你給我閉嘴,快點兒!”
楊滿山就是趁著這個空檔,套好車后,也來找岳母了。
“娘,能讓小豆跟我一起去嗎?”
白玉蘭一愣,愣過后笑道:“那咋不能,你自個的媳婦。”
又拍了下手,可不咋滴,咋忘了讓二閨女陪著。
急忙沖灶房招呼二閨女:
“豆啊,先別刷碗啦,放那吧,今晚刷不過來。先和滿山一起去送你大姐大姐夫。正好你們小兩口回來是個伴兒,也免得滿山喝那么多酒,他自己趕車回來,我和你爹也不放心。”
左家的騾車,在夜深十分又趕了出去。
車上坐著兩對兒小兩口。
朱興德盤腿坐在滿山身邊,滿山趕車。
出村后,路上只有他們這幾人。
朱興德忽然扯脖子吼唱道:“喝了咱家的酒哇,一人敢打狼兩頭,與你喝你一壺呀,二妹夫,喝一壺啊莫回頭……”
哎呀。
朱興德摸腦袋扭頭瞪小稻:“打我干啥。”
“我怕你真將狼招來。”而且,小稻心想:好像也沒喝多呀,口齒清晰,前腳離開她娘家,后腳就看起來啥事沒有。
不過,倒因為這個小插曲,一路上,讓兩對兒小兩口有說有笑的。
女人們頭回這么晚走夜路。
走夜路還不害怕,身邊就是自己男人,自己家人。
由于自家添了車,這么晚了還能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不需要腿著走,早回晚回都不要緊。
朱家。
朱興德望著二妹夫和二妹子趕車離開,揮了揮手就緊忙進院,直奔他爺的屋。
“爺,今兒咋樣,尿不尿,渴不渴?”
朱老爺子都睡完一覺啦,愣是被吵醒,油燈重新燃起,望著大德子瞇眼:“啊,啊?”
朱興德知曉爺是想問今晚那頭酒席咋樣,言簡意賅回答:“老好啦,整的特別熱鬧,我外婆,還有岳父岳母他們,包括我小妹夫,有一個算一個還都特意問你老身體了,都說讓你老好了趕明去喝酒。”
總之,一句話,不用您操心。
爺,你能不能先回答有用的,到底拉尿不。
沒有啊?
朱興德給他爺掖了掖被子,知道沒有屎尿,摸把他爺的臉哄道:“既然你老挺好的,那你繼續睡吧。那什么,爺,甜水他娘也跟我回來啦,我今晚就不在這屋睡了。”
朱老爺子:“……”卡巴卡巴眼睛。
朱興德搓著手繼續道:“不過,你老要是想召喚我,就搖鈴,我能聽見。”
朱老爺子心想:騙鬼去吧,別說搖鈴啦,他掉地上都白搭。
眼神瞟向油燈,非常配合小孫兒,意思是:熄燈,那你快去忙吧。
“噯,爺,我走了。”噗一聲,朱興德吹滅油燈,急忙閃身回了自己屋。
回到自己屋,進來時還將門關的緊緊的,反插上。
又爬上炕,大熱天的,將窗戶也關上。
在炕柜里翻出一條破被子搭在窗戶上當作窗簾。給本就不是很亮堂的屋,遮得密密實實。
小稻本是坐在炕邊洗腳,一看他這些連番動作都有點兒莫名慌了。
那咋跟狼似的呢,別忘了,她肚子里可有娃。
朱興德終于來到正主面前,“嘿嘿,媳婦,今兒累壞了吧,我給你洗腳。看我媳婦這小腳丫,長的稀罕死個人。”
小稻將兩只腳四處躲:“我不用你給我洗。”
“別客氣,洗腳算啥,我親你腳丫子都樂意。其實我都能給你舔干凈,還洗啥呀。”
“說的那是什么話,誰和你客氣了……哎呀,你別撓我腳心。”小稻笑著爬上炕。
每次一到這種時候,那人臉可以不要,啥葷話都朝外冒。
小稻指著水盆:“水還沒倒,別大半夜將水盆踢翻,吵醒大家。”
朱興德迅速將水盆端到一邊,嘴上應著:“一會兒我倒,一起倒水,完事兒你不還得洗嘛。”他媳婦事兒可多了,事前事后都要洗。
說話的功夫,朱興德已經將水盆放好,轉身看向炕上的小稻。
此時眼里哪還有醉意,只瞇眼望著小稻,一把扯開身上的衣服就撲了上去,腳上的草鞋噼里啪啦掉地。
最開始,輕攏慢捻抹復挑的過程中,這倆人還有點兒對話。
比方說:
小稻埋怨:“我就知道你沒安好心思,非讓我跟回來。”
朱興德說:“干自個媳婦咋能叫沒安好心。”
小稻躲著朱興德胡亂點火的手,笑:“你說話咋那么沒臉沒皮呢。再說,肚子里這個月份小,其實不應該這樣的。”
朱興德說:“我和你要什么臉皮?你就說你喜不喜歡我這樣對你就得了。你放心,那也是我親兒子,所以為了盡興,媳婦?”
小稻:“干什么?”
朱興德:“你得浪點兒,我就會慢點兒。”
多好,合在一起這才叫浪漫。
小稻又推開追著她嘴不放的大腦袋,“不行,你還沒洗牙,一股酒味兒,臭死人了。”
朱興德眼睛都紅了,這功夫哪還顧得上刷什么牙。
用一條腿壓住想要掙扎的小稻,嘴上繼續含含糊糊哄道:“不可能,咱家酒咋可能會臭,不信你嘗嘗。咱家酒一向滋陰壯陽嘴不臭。”
朱興德說完,就一把扯開小稻最后的遮羞布。
下面一涼,空穴來風。
不怕,一會兒就暖和了,他會鉆木取火。
朱興德望著媳婦,親著媳婦微濕的長發。
“別咬嘴,別忍,媳婦,喊出來。”
小稻無法放松下來。
“那咬我,咬我哪都行,別咬嘴。”
朱興德以前從不敢想有一日要蓋自己的大房子。
可今日,看著隱忍的妻子,一邊動著,一邊咬牙第一次在心里發誓:
他將來一定要蓋一棟大房子。
大到讓他媳婦想怎么叫就怎么叫,不用再擔心怕人聽到,每次都將那嘴咬破。
與此同時。
杏林村到游寒村的路邊,正停著一輛騾子車。
騾子喝飽水,在仰頭看月亮。
而騾子身旁的那片田野里,向深處走就能稍稍聽見若隱若無女子的叫聲。
小豆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躺在這片高粱地里的。
只知曉滿山忽然停車,一句話也沒說,忽然扛著她,她天旋地轉的,就將她帶到了這里。
小豆正躺在滿山的衣服上。
滿山赤著古銅色的身體,嘴上圍著一塊布,兩手把著媳婦的腳,眼里冒火一般看她。
小豆一頭長發鋪散在地上,也回望著滿山。慢慢伸出細弱的胳膊,摟住滿山脖子。
這夜,小豆從來沒有如此大聲的叫過。
今日才知,原來自己的聲音并不細弱,也可以尖利。
嗓門夠不夠高,全看滿山的力度夠不夠大。
小豆在用最大的聲音顫抖地喊出滿山的名字時,微瞇眼看向四周,眼前高粱熟紅滿天。
而滿山整個人更像是從水里撈出來一樣,在小豆叫他名字那一瞬,腦子一炸,差些被小豆送上天。
“一滴也沒剩,通通給你,通通給你。”滿山只會喃喃這么一句,不停地重復。
左家小屋。
左小麥都被嚇著了,從沒見過羅峻熙這種模樣。
她正睡得好好的,大半夜的,一只發燙的手還毛茸茸的就伸進她被窩。
在她還沒完全反應過來時,就聽見峻熙哥似咬牙切齒般說:“再沒法忍!”
十六歲的姑娘,在羅峻熙的身下,眼里還帶著沒睡醒的模樣,怯怯且慌張地問:“忍、忍什么?”
羅峻熙用兩只修長的手指捏住小麥的下巴,借著外面的月色,逼迫小麥回望他的眼睛:
“不想再忍著想你,忍著想睡你,忍著想睡醒有你。吾妻,你可明白為夫的意思。”
當然了,你不明白也可以,這后半夜,會讓你好好明白明白什么叫妻,什么叫夫,夫妻一體。
要不說,生瓜蛋子就是生瓜蛋子。
才發誓要讓小麥好看的羅峻熙,在緊要關頭懵了:“……”
是哪里來著?
急的他滿頭大汗,臉色通紅,找不著道了。
需要導航。
羅峻熙一邊忙著用手擋住小麥想縮回去的腿,死死壓著,一邊急忙點著火折子點著油燈。
沒亮還好,這有了亮光,看的清晰。
這……
小麥用手擋住眼睛,不敢看那弟弟,長的好嚇人。
而羅峻熙卻看妹妹看直了眼,不錯眼地盯著,原來在這里。
腦中忽地閃出一句:
花徑不曾緣客掃,蓬門今始為君開。
罪過罪過,對不住教過他的先生們。
怎么能閃出這么一句。
然而,他今日終究要對不起先生。
每進行一步,他的腦中就會閃過一句。
譬如:
綠草萋萋,白霧迷離。
初極狹,才通人,復數十次,才豁然開朗。
盤龍游走于溪澗,林蔭小道上掛滿白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