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哥,你那頭發?”六子驚愕。
二柱子攥拳一發狠:“誰干的。”
其他幾位是饑腸轆轆,從外面就聞到肉香味兒,只是那大門壞了才沒敢吱聲。
他們進村那陣,遇見村里人去地里早的,看他們朝左家來還指指點點。
朱興德指指院里的豬,它干的。
望著隨六子來的六位小兄弟,真是雞一打鳴就趕來:“走,進屋,吃飯。邊吃邊嘮,今兒找你們有點事兒。”
左撇子臉帶笑,在屋里聽到動靜出來招呼:“對,這早就準備好啦,上回來家,就沒端筷兒。”
一般莊戶人家請吃飯,那是對客人的最高待遇。
沒辦法,缺糧啊。
通常是家里蓋房要上房梁啦,或是家里誰成親才會舍得安排幾桌。
“叔,您客氣啦。”
大德子的幾位小兄弟還特意沖灶房也喊一聲:“嬸兒,麻煩你啦。”
“噯,不麻煩不麻煩,都吃飽飽的。”
白玉蘭聲音里帶著笑意回應一句,都沒空出去瞅瞅客套兩句。
白玉蘭在灶房忙乎一腦門汗,連汗珠子也顧不上擦,手很巧的連續捏出一個又一個玉米菜團子放在蒸屜里。
時不常還要掀開大鍋蓋,鍋蓋一開,熱氣撲鼻,用筷子扎一扎燉的豬頭爛沒爛。
小豆、小麥在旁邊當當當剁菠菜、切胡蘿卜絲,也是在這熱氣熏天的灶房里悶出一腦門汗。
小稻洗完手急忙來到灶房幫忙,甜水之前尿炕啦,她才給閨女換完褥子,順手就給褥子還有昨日家里人換下的衣裳洗了。
小稻才露面,就被小豆給推出去,“大姐,去睡,你雙身子,洗衣裳就累夠嗆,快些去瞇一瞇。”
左家人都是一宿沒怎么合眼,別人能繼續熬,雙身子的怕出岔頭。已經提醒好些回了,大姐就是不聽話。
“沒事兒,”小稻愣是從小麥手里搶過菜刀,讓最小的妹妹坐邊上喝口水歇一歇,笑著說:“我咋感覺這胎比懷甜水那陣還穩當呢。別看我一宿沒睡,我真挺有精神頭。”
白玉蘭一邊揉菜團子一邊頭也沒回道:
“穩當也要加小心。
你別干啦,將那鍋蓋打開,豬頭撈出來端院里晾晾切嘍,單切出一碗送到你五爺爺家。
這回又用到人家騾子車,人情越欠越多。
也就你五爺爺吧。換別人家都得膈應,會給人家車板子染的滿哪是血,更會心疼那騾子。”
這真是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
沒對比就看不出誰好。
以往家里也借過別人家車,又要給喂騾子,又要洗車。
等秋收時,借牲口車的人家還會念小話給咱聽,恨不得人情懟在臉上討要,問咱要豆餅子和玉米秸。
再看那左五叔,人家是大里正,有啥可求到咱的,倒是這么些年沒少幫咱家。
像今日,天沒亮那陣給送來藥油,沒等咱家開口求,就牽來騾車讓用。每次借車也不要人情。
白玉蘭支走大女兒,讓送完肉回頭必須進屋睡覺,又對小女兒,小小聲道:“麥啊,你也別切啦,將我單獨留的那菜給你二姐夫還有峻熙送去。”
除了大姑爺在招待朋友,二女婿和小女婿早就被白玉蘭打發去小屋瞇一覺。能睡一會兒是一會兒。
這一宿啦,都沒咋合眼,尤其小女婿待會兒還要玩命跑。
而且白玉蘭怕小女婿是讀書人,是上等人,二女婿倒是好說話,咱莊戶人沒那些講究。怕小女婿會嫌棄和大姑爺那些朋友一個鍋里攪食,她還特意甭管做啥,先留出一部分。
小麥端著飯菜,來到小屋將羅峻熙叫起來。
沒等她男人說話,小麥先噓了一聲,外婆正睡的香,別說話。
羅峻熙睡眼惺忪坐起身,看眼躺在炕頭搭件衣裳睡著的外婆,吃菜團子都不敢大聲,一邊盤腿坐在炕上小口小口的咀嚼,一邊順手拿起蒲扇還給外婆扇兩下。
那蚊子明晃晃在外婆臉上趴著,外婆愣是睡的一動不動。
小麥用眼神問羅峻熙:“二姐夫呢。”
不知道啊。
楊滿山壓根沒睡,怕丈母娘磨嘰他,非讓他休息。
特意從后窗戶跳到后院,在默默壘撞壞的雞窩。
沒敢修理倒下的茅房,怕動靜太大,影響外婆、外甥女還有小妹夫休息。茅房得回頭夜里抽空再弄。
沒過多一會兒,大屋招待客人的飯桌上,就只剩一盆白菜燉肉的菜湯,筷子散落在桌邊,干糧籠里也只剩一個菜團子。
能看出來,最后一個干糧,朱興德那幾位小兄弟誰也不好意思吃,怕又空了,左叔又去端菜團子,這才剩下。
后院旮旯,左小豆手里全是水囊竹筒,才給打完水的滿山親醒,“你要小心些,別總覺得自己是獵戶就應當應分做那最危險的事兒。和大姐夫小妹夫這些自家人有啥可難為情的,豬來了和姐夫一起上。”
小豆囑咐完,來了前院特意水缸附近背著人晃悠一圈兒,假裝在水缸這里舀的水,然后才將水囊竹筒遞給大姐夫。
讓朱興德給大伙分分。
朱興德可不止分水,他還分鐮刀,鐵釬子等等,朝車上扔繩子。
六子和二柱子合力將院落肢解的野豬一大塊一大塊扔車上。
這一使勁,六子一摸屁股:“哎呦,我得去趟茅廁。”
后院朱興德笑罵他:“沒人稀得瞅你屁股,俺們還怕長針眼呢,你別賊眉鼠眼的。”
岳父家這茅廁成了露天的。
而羅峻熙這面也在做著最后的準備。
小麥蹲下身正在用布給他纏腿,是楊滿山告訴的,說這樣跑的快。
羅峻熙今日出息啦,還將楊家傳家寶、楊滿山隨身帶的匕首塞到腰間。
頭一回身上帶刀,說不上來,他莫名有點兒振奮。
左撇子在沒門的大門口,對三位女婿揮手,還要假裝說:“大姑爺,讓他們賣肉,你快些將你爺接回來。”
實際上,眼下接朱老爺子已經成了“不正經的事”,打豬才是正經事。
左撇子送走這些人,看眼他老婆子,老兩口很默契的拎起鋤頭下地。
不是自家的地頭,是打算趁著還早去趟大姑爺家那八畝地頭。
這樣等姑爺們約莫回來,他們也差不多澆完水能趕回來啦。
小豆和小麥嘴上嗯嗯應著:“我們會歇一會兒。”
但是爹娘前腳一走,小豆和小麥就用布斤圍住頭發,拎著水桶就去了自家地頭。
小稻悄聲下炕,來到后園子拾掇被野豬糟蹋的菜,能搶救的搶救,不能的,摘下來晾曬或是下晌男人們回來吃。
秀花是睡了一個多時辰也起身了。
秀花腳邊躺著呼呼大睡的甜水。
只看那老太太默默掀起衣襟,疼的直咧嘴,拿那藥油正在給自個后腰抹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