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初一開始,劉立桿每天都窩在沙發上睡懶覺,金莉莉和張晨中午起來,看到他還躺在沙發上,面朝著里面,也不知睡沒睡著,叫他,他不應,踢他,過了半天才懶洋洋地轉過身來,問他們干嘛?
“吃飯。”金莉莉沖他叫著。
劉立桿懶洋洋地起來,懶洋洋地洗臉和刷牙,懶洋洋地吃飯,吃完了又倒在了沙發上。
金莉莉悄悄和張晨說:“這王八蛋,看樣子是完了。”
他們叫他去三亞,不去,去五指山,不去,去東郊椰林,不去,去桂林洋,還是不去,金莉莉問他,你他媽的到底想去哪里?
劉立桿拍了拍沙發,和金莉莉說,你們去,我就守著我的沙發,不出方圓二十米。
金莉莉和張晨很無奈,總不能和他一樣,天天窩在家里,他們只能自己出去玩,但每天,他們人還沒出門,劉立桿就在沙發上倒下,等到他們回來,還是保持他們出門時看到的姿式,兩個人都懷疑,這家伙到底有沒有動過。
到廚房看看,也是冷鍋冷灶,連水池都是干的,顯然他連廚房也沒有進過。
兩個人無奈,都知道他的病根在哪里,又無能為力,只好進廚房做飯,做好后,硬把他拖起來,逼著他喝酒吃飯說話,看著他漸漸活泛成一個人樣。
一直到了初六這天,張晨和金莉莉起來,走到客廳,嚇了一跳,他們看到劉立桿坐在那里,顯然是剛洗了澡,胡子也刮干凈了,看上去精神抖擻的,看到他們,他就叫道:
“今天我們出去吃,吃完我和張晨,就要滾回義林家了,我們的豪華生活,結束了。”
明天初七,夏總和老包要回來了,金莉莉他們,要開始準備給一些關系戶拜年。
張晨也要去新公司,文明東路符總家,見過老太婆后,就要正式開始工作。
后天初八,劉立桿也要上班,雖然去報社也不會有什么事,但這一天,他要盯著張晨他們的見報,這個不能出差錯,出差錯,那姓符的,就會認為你辦事不力,第一件事就辦砸了。
張晨和金莉莉,見劉立桿恢復過來,都松了口氣。
到了初七這天,張晨和符總約好,十點鐘在他家,也就是文明東路的公司里碰面。
張晨起來的時候,劉立桿也起來了,張晨問他,你沒事吧?
“沒事啊,我會有什么事?”劉立桿笑道,“你是不是害怕去見老板娘啊,需要我陪你去?”
“去你的。”張晨罵道。
“沒事沒事,海南的女人,都是勤勞又善良,不會難搞的。”劉立桿說。
張晨懶得理他,顧自去洗臉刷牙了。
到了九點二十,張晨騎車出去,今天路上的人多了很多,車也比平時還多,很多單位,明天都要上班,而當時在海南,不管是省政府還是海城市政府的各部門,大陸人的比例高達七八十,到了像劉立桿他們這種媒體和事業單位,比例更高,有很多到了百分之百。
這些離島的大陸人,候鳥一樣,今天都回來了,整個城市,似乎漸漸恢復了元氣,雖然路兩邊的很多商店,要過了正月十五才開始營業,打工的大軍,也要過了那個時間,才開始蜂擁回島。
當時不僅是海南,整個國家的經濟形勢都是死氣沉沉,海南沒有比其他地方更好,但也沒有比其他地方更差,很多在海島上轉了一圈,找不到工作的人,離開島后,也沒有在其他地方找到理想的工作,他們過完了年,還是會再度上島。
張晨看著這滿街的人車,有一種春風已經蘇醒的感覺。
張晨在文明東路,找到了符總的家,它座落在文明東路的一條弄堂里,張晨看了看時間,已經是九點五十了,比他預計的要遲。
弄堂很逼仄,兩邊都是兩三層的老房子,符總的家和周圍的房子比起來,已經算新,算高大了,看得出來,應該是十幾年前大肆翻建過。
張晨把摩托車在門口停下,門口有五六步臺階,臺階上面,是一扇暗紅色的大門,張晨走進門去,門里是一間類似于張晨他們老家房子的,俗稱是堂前的前廳。
前廳的擺設很簡單,靠里是一張條案,條案上供奉著財神,前廳的兩邊,各有一張木頭的紅漆長椅,符總坐在右邊的一張,對面一張,坐著兩個女孩,一看就是海南本地人,三個人正用海南話聊天。
符總看到張晨,站了起來,張晨趕緊說,對不起,符總,讓你久等了,今天路上車多了很多。
符總說沒事沒事,我也是剛到。
符總和張晨說,這兩個是我外甥女,在望海酒樓當服務員,她們就住在這一樓,小林沒來的時候,她們在這里陪她們舅媽。
符總并沒有向她們介紹張晨是誰,而是帶著張晨就往后面走,穿過前廳,后面是很小的一個天井,天井里有一口水井,水井邊上,有一個臺子,看樣子平時是洗菜洗衣服用的。
天井的后面有兩間房間,符總的兩個外甥女,應該是住在這里,天井的一邊,緊傍著隔壁的房子,有一道露天的臺階,符總領著張晨到了二樓,二樓的格局和一樓是一樣的,也是隔著天井,一邊是兩間房間,一邊是一間。
符總帶著張晨先到了兩間房的那邊,一間門關著,符總在門上敲了敲,里面沒有回應,符總罵道,這王八蛋,又跑出去了。
符總和張晨說,小林就住在這間,接著他順手指了指邊上走廊盡頭的一個小門,和張晨說,沖涼在這里,張晨明白,這就和義林媽家一樣,是廁所兼代浴室。
符總帶張晨走到邊上的一間,也就是靠著通往三樓樓梯的那間,門開著,門上插著一串鑰匙,符總把鑰匙拔下來,交給張晨,和他說:
“你就住這間,這個,是下面大門的鑰匙,這個,是辦公室的鑰匙,我看,你要么下午就搬過來,明天去找小徐,他把你工地那邊的辦公室,也騰出來了,你去交接一下。”
張晨說好。
“看看還缺什么,我讓我外甥女去替你買。”符總說。
張晨看了看,房間里,床鋪、桌子、柜子和椅子都是齊全的,連電風扇和熱水壺都齊全了,張晨說,不缺了,真有缺的,我自己去買就是,這里買東西方便。
“對對,這地方房子是破舊了一點,但不管是買東西還是吃飯,都很方便。”符總說,他接著又指了指頭頂的吊扇,和張晨說:“這老房子,裝不了太多的空調,老是跳閘,只能委屈你了。”
張晨趕緊說;“沒關系的,我現在住的地方,也沒有空調。”
符總接著帶他穿過樓梯邊上的過道,去了對面,也就是下面前廳上面的那間,面積和下面一樣大,這里,布置成了一個辦公室的樣子,有兩張辦公桌,還有一個保險箱,一邊一個鐵皮立柜,靠門進去的這邊,還有一組沙發。
房間里所有的東西,包括辦公桌上的電話,都是新的,特別醒目的是,辦公桌上面的墻上,還掛著一只空調。
符總指了指兩張辦公桌,和張晨說,那張是你的,這邊這張,有保險箱的,是老太婆的,她是財務嘛。
“那林總呢?”張晨脫口而出。
“那個林總?”符總愣了一下,然后明白,張晨說的林總,是指林釗。
符總罵道:“他算個屁總,你以后不要這么叫他,不然下面人會搞混的,你叫他小林,我早和你說過,你不用屌他,他就是個電工,不聽話就踢他,他住這里,不過是因為他是老太婆的親戚,你懂了嗎?”
張晨點點頭說,我明白了。
符總又交待了一句:“還有,工作上的事,你和老太婆兩個知道就可以,平時也不要和他說。”
張晨說好。
符總走到門口,朝樓上叫了一聲:“SU芳,下來!”
張晨不知道他叫的是“淑芳”還是“素芳”,反正,這應該是符總說的,老太婆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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