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方黎罕見的換上了正裝,襯衫、西裝、黑皮鞋的來到家教網,因為就在三天前,青某報約了方黎做一個專訪,時間就在今天。
十點左右,青某報的記者來了,不過讓方黎沒想到的是,這回來的不只是一個記者,而是一整個采訪團隊,看樣子青某報對這次采訪還挺重視。
“你好,我是青某報的記者苗青青。”女記者三十多歲,畫著淡妝,長相一般,卻透著一種知性美。
“你好,我是方黎。”方黎笑著跟她握了握手。
“這是我們來之前整理的資料,還有采訪提綱,你看一下,有哪些不詳實或者是不愿意說的,可以提出來。”
方黎接過來,快速的掃了一遍,微微皺眉:“我的家庭情況可以不說嗎?”
苗青青解釋道:“這點你可以放心,你家人的資料我們是不會報道的,除此之外還有什么顧慮嗎?”
“那倒沒有,只是覺得這樣是不是有賣慘的嫌疑?”方黎聳聳肩。
苗青青笑道:“賣慘?這個詞到是挺新穎,不過我覺得方總這么勵志且正能量的事跡,應該讓更多人看到、學習,至于一小撮覺得是在賣慘的,又何必理會。”
不愧是青某報的記者,一下子就把這件事情給定性了。
“好吧,那我沒什么問題了。”
“行,那我們準備一下,有隔音條件比較好一點的環境嗎?”
“那就到我辦公室吧。”
采訪組搗鼓了差不多四十分鐘,苗青青跟方黎面對面坐著。
苗青青問:“我是該稱呼你方總呢?還是方同學呢?”
“還是方同學吧,這樣更親切點。”
苗青青點點頭:“所以,在你看來,你首先是一名學生,然后才是家教網的老板,對嗎?”
“當然。”
苗青青又問:“相信大家都會很好奇,一個剛剛步入大學校園的大一新生,是如何在一年多之內把家教網發展到現在這個規模的,你是天生有經商頭腦,還是家里就有做生意的親戚,平時耳濡目染?”
方黎搖搖頭:“從我這一代往上數三輩都是工農階級,家里也沒有親戚是做生意的,其實在我高中畢業為止,都沒有接觸超過八百塊錢。”
苗青青有些不可思議:“不會吧?為什么是八百塊?”
“因為我高中一個學期學費是780塊。”
苗青青追問:“那是什么讓你突然有了做生意的想法?”
“我想,大概是因為窮吧。”
“哦?”
方黎坐直了身子:“高考剛剛結束一個月左右吧,我爸在工地干活傷了腿,為了給我爸做手術,家里把能借的都借遍了,那會兒交學費都成問題。”
苗青青語氣變得輕柔:“所以,你是覺得家里沒有了依靠,然后一夜長大是嗎?”
“差不多吧,以前我們家雖然也不富裕,不過那會兒總覺得只要我爸在,一切就都會過去的,直到我爸倒下了,我才覺得,我是個成年人了,應該挑起他肩上的擔子,男人的成長有時候往往就是一瞬間。”
苗青青不住的點頭:“我看資料上說,你在創辦家教網之前,其實就已經創業成功了,你開了一家網店,專門做電腦組裝,每個月都有近百萬的收益是嗎?”
“嗯,因為我本身會組裝電腦,一開始沒本錢也是給別人打工,后來慢慢積累了點本錢,就開始在網上開店,一直開到現在。”
苗青青話鋒一轉:“我聽說家教網到現在都沒有賺到過錢,既然如此,當初為什么不繼續發展網店賺錢,反而來做不賺錢的家教網呢?”
“其實一開始也沒想那么多,就是覺得大學生做兼職太難了,后來才發現,許多同學因為家教網改善了生活,當時就覺得這么有意義的事情,一定要繼續做下去。”
苗青青又問:“我看網上也有人說你是借做慈善為自己揚名,你覺得是這樣嗎?”
方黎正色道:“首先我要強調一點,家教網雖然目前還沒有盈利,但絕對不是一個慈善項目,我不止一次說過,最讓我自豪的是,我們家教網所有的大學生家教,賺的每一分錢都是他們用知識與努力換來的,到目前為止,家教網的好評率都遠超其他教育機構,我想在教學質量方面,家長是最有發言權的。”
“其次,家教網已經經過了第一輪融資,估值達到23.7億,這就足以證明,家教網的商業模式是得到了市場認可的,在我看來,家教網跟大學生家教屬于合作伙伴關系,根本不存在施舍,我不知道慈善這兩個字從何而來。”
苗青青疑惑的問:“我看你似乎對這種說法很在意?”
“當然,他們可以質疑我,沒問題,我全盤接受,反正我也不會改,但我訣不允許有人隨意踐踏大學生家教的尊嚴,自食其力的人值得被尊重。”
苗青青聽了前半句差點笑出聲,但是后半句又讓她沉默良久。
苗青青頓了十秒鐘才重新開始采訪:“我看網上有人說,家教網是在跟職業教師搶飯碗,學生的主業應該是學習,你怎么看?”
“我不這么認為,每個人的家庭環境不一樣,就拿我自己來說,假如我沒有創業成功,到了大學,我也只能做兼職來賺取生活費,我需要去跟社會上的普通打工者競爭工作崗位,老板可能會利用我們的低廉勞動力反過來壓榨普通打工者,相比起來,他們的生存狀況是否更值得被關注?”
“其次,不管是我們也好,還是其他教育機構也好,暫時都還沒有填補所有家教市場,許多家長對家教的需求都還沒有滿足,為什么不是大家一起把市場做得更加完善,而是一定要分個你死我活?”
苗青青按下錄音筆暫停鍵,手里拿起鋼筆在記事本上把這段話一字不差的記了下來。
“最后一個問題,有網友提出,家教網是在為中產階級服務,普通工人付不起一個小時兩三百塊的補課費,這里面是否涉及到一個教育公平的問題?”
方黎笑了笑:“你是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當然是真話。”
“我怕我說了,你不敢報道啊。”
苗青青張了張嘴,頓了一下:“你說說看。”
“你真的相信有教育公平這回事嗎?有償課外輔導又不是家教網出現之后才誕生的,難道沒有家教網,那些中產階級的家長就不會給自己的孩子找課外輔導了?其實我們一出生,家庭條件就決定了,會有多少教育資金投在我們身上。”
“工薪階層不會因為沒有家教網就能請得起課外輔導,為什么某些人對高昂的學區房視而不見,也看不見那些在課堂上不好好講課,特意把重點留到課外培訓班的無良老師?反而一直把矛頭對準家教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