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總監以上成員，下午兩點，一號會議室開會。”
嚶嚶美業的工作群里，楚堯第一次發布全員消息，也是公司基本構架完成之后，第一次在所有人面前出現。
之前全部都是放權給江振華的，以后也會是。
但放權并不意味著放任不理。
一開始，楚堯覺得公司老板最重要的是，解決人和錢的問題。
為合適的位置，找到合適的人才。
為合適的項目，投入合適的資源。
但現在，對于這個問題，他有了新的理解，或者說，更高層次的感悟。
錢和人的問題，交給江振華來解決就是了。
自己，需要站在一個更宏觀的角度上，來考慮問題。
比如……價值觀。
再比如……戰略。
雖然楚堯對于杰克馬的諸多做派不太欣賞，但不得不承認，在這方面，阿里有著獨到之處。
不管是支付寶，還是阿里云。
都是站在一個更高的格局角度上，產生的對未來的判斷，也因此奠定之后十年，甚至十幾年的商業奇跡。
一個公司的大boss，應該是一面旗幟。
始終站在最前沿的方向，看到最具前瞻性的方向，且是整個公司的文化凝聚力所在。
這種職責定位，類似于……代表先進生產力的發展方向，代表先進文化的前進方向，代表所有員工的根本利益之類的理論性綱領。
那是最優秀最精華的東西。
之所以很多杰出企業家桌頭都放毛選，原因就在于此。
在召開總監及以上大會之前，辦公室里，楚堯先找江振華喝茶。
閑聊的姿態。
有些東西還是得和老江提前溝通一下。
扯了半天有的沒的，楚堯切入重點，問到自己真正想問的東西。
“整容怎么回事？”
輕描淡寫的語氣，臉上依舊是笑意，隨手倒茶。
江振華微微一愣，眼神悄然間有些發虛，不由干咳兩聲，點上支煙，長長噴出口煙霧。
“楚總，這個我得和你解釋一下。”
“我們目前沒有大張旗鼓的宣傳整容業務，甚至可以說沒有宣傳，但會有人問起，之前集中了一批有意向的客戶，我找了專門的團隊，做了一批。”
“原因有三。”
“一是為了打板，我們可以做，而且可以做得很好，團隊是絕對專業的，全國頂尖的整形醫師，安全系數無限接近于百分之百。”
“二是為了完善服務體系，動刀子畢竟是產業鏈的最高端，我們既然要做，就不可能沒有。”
“三，為了利潤。目前已經完成將近三百例手術，平均客單價都在五萬左右，這是一個月的成績，而且還是沒有大規模推廣的前提下，事實上，這是公司目前唯一盈利的項目。”
江振華一五一十的詳細匯報，說得很清楚。
是有點違背初衷。
至少之前在和楚堯聊的時候，是把這塊業務排除在外的。
但公司目前處于急速發展期，計劃趕不上變化，放在眼前的肉不吃？
況且，這真的沒什么大不了的。
大家都在做。
自己……憑什么不做？
聽完這些話，楚堯表情依舊是云淡風輕，默默喝著茶，片刻后冒出一句話：“哪里的團隊？”
江振華迅速道：“蜀都的。這座城市的醫美產業目前位居全國第一，大批專業團隊，有不少甚至都是從三甲醫院出來的頂級醫生。我找來的團隊，也正是這樣。”
“我承認行業的確存在亂象，但我們可以用商業的手段，來解決這些亂象。”
“好的東西多了，壞的東西，自然就沒有生存空間了。”
他繼續辯解。
楚堯還是笑瞇瞇的看著他。
點上支煙。
默然片刻后，緩緩開口。
“不做，我們不做動刀子的手術。”
一錘定音。
沒有任何緩和和商量的余地。
江振華：……沉默。
嚴格意義上來說，這是他第一次和楚堯發生經營理念上的差異和沖突。
“為什么？”
他忍不住開口問道。
對這種“迂腐”感到很難理解。
自己一個七零后都能接受整容，憑什么楚堯一個九零后沒法接受？
“沒有為什么，但凡一個女孩子，因為想變美的初心，因為醫療事故，而死亡，或者殘疾，或者被影響一輩子，我便會覺得 ，這家公司就應該解散了，哪怕上市之后。”
楚堯沉聲說道。
在功利的商業世界里，這樣的原則，顯得有些可笑。
不過，這就是原則值錢的地方。
其實類似的理念，楚堯之前就和江振華聊過，那會兒江振華是和自己站一邊的。
但現在，他多多少少改變了主意。
“你這不是圣母嗎？”
江振華忍不住說道。
話說出口，自己也覺得語氣有點重了，歉意道：“不好意思，我不是罵你，就事論事。”
楚堯擺手笑笑。
“無所謂，罵我也無所謂，但不做，這并非圣母，反而，運作的好，會是我們得天獨厚的優勢。”
“想幾個問題吧。”
“第一，能接受動刀子的女人多，還是不能接受動刀子的女人多？”
“第二，如果能不動刀子，而達到同樣的效果，是否有人還會頭鐵選擇動刀子？”
“第三，美是一種主觀評判標準，它被時代和風俗影響，但資本是其中最重要的推動力。之前的二十年間，華夏人對女性的審美，從婦女能頂半邊天，重新變成近乎于封建王朝的白瘦幼，但在之后的二十年，這種社會風潮下的審美標準制定，我們將會是重要的參與者。這就是商業機會，一流的企業做標準。”
“第四，我堅定認為自然美就是最美的，我討厭網紅臉，我要改變主流審美標準，我要貫徹我的意志。”
“我可能，真的能改變這個世界一點點。”
“哪怕這家公司以后倒閉了，它注定也會留下點什么。”
“會有人評價，和那些庸俗的，只知道賺錢的美業公司相比，這是一家有情懷的公司。遵循的價值理念是適當修飾的自然美，在遍地網紅臉的世界，在女人妖精化，男人女性化的時代，他們掀起了一場審美的文藝復興。”
“不動刀子，甚至可以成為我們的語，slogon。”
“這里面，就是大把大把的錢，比動刀子賺的那三瓜倆棗，多多了。”
楚堯罕見的長篇大論。
其實他很少去說服別人。
一直秉承的理念就是——人無法說服人，只有事情能說服人。
但這個時候，和老江聊天，必須把道理徹底頒扯清楚，因為老江這個項目的實際執行者。
這些話……
讓江振華徹底沉默下來。
有種被醍醐灌頂，茅塞頓開的感覺。
這種思路，很超前，很牛逼，也很……讓人心動。
的確。
近些年每次醫美醫療事故，都會引發軒然大波，每一次，都在消費、浪費著公眾對于整個行業的信任度。
而倘若有一家既能產生變美效果，還能不動刀子的公司，那……會是一場行業革命。
天然具備巨大的道德優勢，同時很能引發輿論關注。
因為你和別人不一樣。
在商業領域，不一樣的路，往往就是金光閃閃的路。
其實實現的路徑并不難。
除了少數丑到令人發指的。
大部分整容的，其實都是想從三到五分，變成七到九分。
而在技術上，即便不動刀，也是有可能實現的。
比如皮秒，熱拉提，微針，水光針，肉毒素除皺，玻尿酸除皺等。
與此同時，還有“動針不動刀”的類型，通過注射可以實現的五官輪廓改變，太陽穴凸陷填充，鼻基底填充，玻尿酸隆鼻等。
考慮著這些，江振華沉默很久，越想越是興奮。
思路一變，格局頓時變大很多。
天壤之別。
當一家公司，一個組織擁有和別人不一樣但牛逼且正確的價值觀，同時還具備盈利的商業模式，能拿出優秀的產品，那往往就是巨頭的先兆。
比如谷歌的“不作惡”。
蘋果的thkdifferent。
或者哪怕是阿里的“讓天下沒有難做的生意。”
甚至更牛逼的……打土豪，分田地。
“我聽你的，楚總。”
江振華徹底想明白了這件事，有種被點化的快感。
忽然覺得楚堯已然脫胎換骨。
因為他已經站在了相當的高度。
“嗯。”
楚堯點點頭，依舊若無其事道：“喝茶。”
江振華笑了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想了想，繼續開口討論細節。
“不過，這里面還會有些問題，最大的問題就是，引領審美觀。根子當然是在錢和色上 ，但目前引領輿論的主力部隊在娛樂圈。”
“明星整容，能引發很大的跟風效應。”
楚堯看著他。
“那就打掉他們，一群人造怪，憑什么？”
“爆黑料，找反例，把他們當成敵人，不惜一切代價，打倒，碾碎，沒人搖這個旗，就我們來搖。”
“同時選拔一批天然美女，朱茵林青霞王祖賢她們的時代，也沒過去多久，只要是好看的，觀眾都會喜歡。不行就辦選秀，花不了幾個錢。”
江振華：……
嘴角微微抽搐。
要搞事了。
但，心中也不由生出很多興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