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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二章 上經九四:或躍在淵,無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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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浩瀚的軍陣,瞬間散開,朝著撐天之神重絞殺而去,秦國的戰旗飄揚在這地下的世界里面,大秦絕代的名將揮戈,而后,白澤眼睜睜看著那力量強大到連蒼天都能支撐住的神靈,被死死地拖住。

  白澤眼睛瞪大,呢喃道:

  “白起,在利用軍陣,借助重自己的力量去對抗自己?”

  “勢者,因利而制權也。兵者,詭道也。”

  “攻而必取者,攻其所不守也;守而必固者,守其所不攻也。”

  白起的招式融合了兵法的攻擊風格,老教授都看得失神,而白澤卻突然反應過來,毫不猶豫,一個轉身跑出去好幾步,然后突然折返回來,把董越峰扛起來,繼續朝著內殿處奔去。

  動作突兀,讓老人一時沒反應過來,嚇了一跳,而后低下頭看著白澤,伸手拍著他的肩膀,道:

  “你你你,又怎么?!”

  “白起不是重的對手。”

  “什么?!”

  “那是撐天之神,是在昆侖山海位列最強的三十六存在之一。”

  “是盤古的原典,代替不周山的存在。”

  “重黎加一起對標的可是燭九陰。”

  白澤咬牙回答:“或許白起全盛的時候,還在神代末期的時候,率領那個時代的頂級軍隊,能夠以慘烈的傷亡比和重黎這樣層次的存在交手,甚至于壓制住我都相信,但是有一個重點。”

  “重的力量來自于自身,而名將來自于軍伍。”

  “哪怕是再如何用兵如神,軍隊都會損失,人會死,箭矢會消耗,刀劍會卷刃,體力會快速流逝。也就是說白起的戰斗力在開始戰斗后就會開始衰減,而且是以越來越快的速度衰減,更不必說現在了……”

  “現在的白起,只是一柄劍殘留的戰魂。”

  “現在的軍隊只是在這里的軍伍,修行不是說你心里覺得你可以就可以的,用現代的說法,白起就像是曾經全世界第一的電競選手,有歷史上最厲害的意識,結果從棺材里爬出來了。”

  “手都在打顫,蒼老的身體完全無法發揮他的全部實力,只能夠勉強控制一堆一級小兵對付對面的滿級英雄,偏偏對面也是顓頊的戰將,是頂尖的對手。”

  “現在的白起沒有精力,沒有其他優勢,甚至于自身的意志都在隨著時間變弱,他只能靠著意識去拖。就這種樣子,能拖多久?!”

  “這……怎么辦?”

  董越峰下意識開口,他畢竟是一位老人,而且這不是他所擅長的。

  白澤恢復了冷靜,快速奔到內殿前,回答:

  “等!”

  白澤道:“老董你弄清楚……白起他不是斗將,他雖然擅長單個戰斗的指揮和殲滅戰,但是也同樣擅長戰略上的排布,一生從不曾敗過,而有個暴躁的女人告訴過我,兵法,絕不只是為了殲滅敵人而存在的。”

  “兵法是為了以武力完成自己的目的。”

  “而目的并不只有殺死敵人。”

  白起手中的戰戈揮舞,以戰陣阻攔撐天之神。

  每一個呼吸都有戰俑破碎,每一個呼吸,自己的優勢越來越低,而重卻因為這些許的勝機而越發地戰意激昂,意志堅定,明眼人都能看到重的勝利只是時間的問題。

  白起的魂魄強度不斷降低。

  但是他臉上漠然到沒有一絲絲的動容,只是在無形中消耗撐天之神。

  而白澤回憶起神州兵家所尊的戰爭女神九天玄女時候低語道:

  “白起的目標,或者說,戰略目標,并不是擊潰撐天之神。”

  “而是拖!拖到始皇帝復蘇,只要始皇帝復蘇,執掌軒轅,哪怕只是軒轅劍氣,也同樣可以對撐天之神造成重創,就相當于在戰略意義上粉碎了撐天之神的真正目標,是擊敗了他。”

  “甚至于直接打斷大荒的整體布局。”

  “不在乎一戰之勝負,而著眼于整個大局。”

  “甚至于以自己做為消耗和誘餌,不惜故意采取一定會敗的硬磕戰術打法,時不時還示弱于重,引得他更加猛攻不止,自己會敗,但是在大的宏觀戰略上,重在迎戰的時候就已經輸了……”

  “該死,果然,這才是兵家統帥的真正風格。”

  “和正常人腦回路完全不一樣。”

  老人下意識道:“那現在為什么不開啟?”

  通曉萬物的白澤咬牙:“不能打開!”

  “始皇帝是已死之人,而且是因為某些特殊原因而死的人,靠著軒轅劍氣的刺激而重聚魂魄,就像是世界上那些自然匯聚的現象,你現在把他弄醒,他的魂魄沒能完全聚合,后果不堪設想……”

  他打了個哆嗦:“搞不好會變成早產癡呆兒之類的狀態。”

  “最糟糕的是植物人。”

  “那陶匠肯定會活活劈了我,白起都會把我給剁了。”

  “他們肯定不介意山海界里多一道菜。”

  就仿佛把二哈放到西伯利亞雪原自動解鎖智商之后。

  在發現所有大腿都指望不上。

  或者說大腿即將離自己越來越遠的時候,白澤短暫開啟靠譜模式。

  燃燒智商。

  但是轉頭看向白起那邊的戰況,白澤額頭滲出冷汗,咬著牙伸出手掌,按在那大門上,不知道是不是該現在打開,還是在等一會兒,心中不斷在瘋狂思考,打開,忍一忍,打開,忍一忍。

  打開……忍一忍……

  忍,忍不了了!

  最后白澤手掌重重一用力。

  從袖口里抓出一把硬幣。

  臉上神色虔誠。

  “這時候,就應該算命了。”

  老教授一個大喘氣險些沒傳上來。

  血壓嗖地一下上去了。

  白澤的好友中有伏羲的直系后裔風后,當然學了不少的東西,那可是直接傳下來的先天八卦,當即布下,然后解開,最后的卦象略有奇特,白澤看著那卦象,低聲道:

  “上經初九:潛龍勿用。九四:或躍在淵,無咎。”

  “這是……”

  “上經初九:潛龍勿用。九四:或躍在淵,無咎。”

  西周·春秋。

  一輛青牛搖搖晃晃地駛出了周的王都,而后一路往西而去。

  青牛車上的老者自語著那卦象。

  這一年夫子仲尼去世,而在他去之后數年,列國對夫子的弟子拋出了招攬,無比的熱切,比夫子還活著的時候更為熱切,孔門弟子四散于天下,譬如魏文侯除去了極端的尊重之外,親自拜子夏為師。

  而現在,這樣的變化也已經有征兆了。

  少年御者曾經失落低語:

  “為什么,夫子活著的時候,他們不去尊重夫子呢?”

  老人放下卦象,笑著講了個故事:

  “有一位姓葉的人很喜歡龍,他的屋子里處處都是龍紋,他的衣服上是龍紋,整個天下都知道他喜歡龍啊,可是有一天,當威嚴的真龍來到他面前的時候,他卻恐懼得后退,想要拼命遠離他,連鞋子都踢掉了。”

  “你的夫子是龍啊,他的道德太高遠,他的目標太浩瀚。”

  “天下都尊重他,這是因為要立下尊賢的名號,但是當他真正出現在他們面前的時候,親眼看到那不屬于這個時代的圣人,他們只會聯想到自己,只是會恐懼而遠離。”

  少年沉默了好幾日。

  這一日來到函谷關附近,他抬眸看著那邊的城市,那里似乎是大秦的方向,一個被中原斥責為蠻子的地方,老人說要下來散散,少年御者扶著他,老者遠望,等到天色入夜,便升起了篝火,老人笑著詢問道:

  “今日所觀,此山如何?”

  “此水如何?”

  少年一一作答。

  而就當他回答結束后,那老人問他:“天下如何?”

  少年這一次復雜嘆息:“我不知也。”

  夫子已去,曾經獨霸一方,四方是維的鄭莊公基業已沒,當年風流雨打風吹去,連祖業都沒有留下,后人對于這位春秋霸主的祭祀也已經斷絕,親眼目睹如此,又見夫子之逝,少年心中自然五味陳雜。

  “呵,癡兒啊……”

  老人突然伸出手,在他的后腦拍了下。

  少年不解的時候,突然眼睛瞪大,在他眼前,世界發生了變化,由大地,山川,乃至于人心所變化,居然化作了一條條流轉的氣運,最后這些東西匯聚起來,直接化作了一副前所未見之異象。

  函谷關西,一條衰弱的黑龍低吟。

  函谷關外,一只丹鳥盤旋,時而飛落下來,要用自己的喙去啄食蒼龍的眼睛,一龍一鳥不斷地爭斗,而少年御者為此異狀所驚駭,旁邊老者后退一步,那少年在看到丹鳥要將黑龍眼珠子啄走,將他龍珠吞走的時候。

  下意識往前一步,揮舞手臂將丹鳥驅逐,護住了那黑龍。

  但是下一刻,被保護的黑龍絲毫不領情,一聲暴戾的龍吟,直接將少年手臂咬住,明明是虛幻的,牙齒獠牙卻鋒利無比,直接深入,一雙龍瞳更是暴虐殘忍,不相信任何人。

  少年吃痛,看向那邊的老者,道:“這,這是……”

  老人撫須,溫和微笑道:“放心,這不是真實的,這不過是未來的氣象氣數,是這人間可能出現的某種未來而已,如同水之乘勢而下,自可以在上流遠觀,看其下游之勢,如此而已,很簡單吧?”

  少年道:“……簡單,恐怕是對您和夫子來說的吧?”

  “淵自幼不擅于易經卜算,每每末尾,夫子都無可奈何。”

  老人聽出這少年御者語氣里似乎有賭氣般的自暴自棄,哈哈大笑。

  “你的老師說過,好學的人就像是敏銳的駿馬,自己就會尋找道路,普通人都是普通的馬,自己會被各種事情誘惑,需要鞭子抽下來,感覺到痛苦,這才知道該往前奔跑,而最不可救藥的人,就像是駑馬了。”

  “哪怕是鞭子加身,痛苦不堪也只是在原地打轉,不往前走。”

  “你資質不是那樣自暴自棄的人,為何不學?”

  少年沒好氣道:“夫子說我是會把他直接從馬背上顛下來的烈馬。”

  老者愕然,放聲大笑。

  少年道:“再說,什么是鞭子呢?是老師嗎?”

  老人嘆息道:“這禮崩樂壞的時代,才是鞭子。”

  少年道:“您說這是未來的氣象和可能?”

  已經能自山巔之上,看到未來命運可能的老人點頭:“是某個人的命格,我自這里往下看,可觀之矣……痛嗎?”

  少年被死死咬住,痛苦地齜牙咧嘴道:

  “還好,這會是誰的命格?如此暴戾?”

  老人撫須,道:“一個,無法形容的人。”

  “人之運勢如同水流,水的轉折便是關卡。”

  “從這命格上的崎嶇流轉來看。”

  “他兩歲,便被生父拋棄。”

  “好不容易回到家中,父親早亡。”

  “他的母親,要情人,不要他,甚至于打算殺死他。”

  “讓自己和情人的孩子代替他。”

  “他的相國,要控制他。”

  “親弟弟,背叛他。”

  “知己好友,要刺殺他。”

  “所喜歡的樂師,要殺了他。”

  “大兒子,畏懼他。”

  “小兒子,背叛他。”

  “舉世皆敵。”

  “最終,他也將早早死去。”

  老人聲音頓住,沒有繼續說下去,以他的境界去順著這天下的大勢去算去看,哪怕是要耗費壽數,卻也看到了其他的東西,他仿佛從這滔滔的大勢,從這數百年亂世之中,看到一道身影獨自一人倔強往前。

  三歲,我為棄子。

  十三歲,孤為秦王。

  朕,要天下各國,盡歸于一。

  而后還要開口,卻看到那少年將手中舉起的劍放了下來。

  盤坐在地上,伸出手撫摸只不過是虛幻氣數般的黑龍,嘆息道:

  “你這般苦楚嗎?比我還糟糕呢。”

  那邊的丹鳥又一次飛來,黑龍躁動暴戾,少年沒有如常人那樣,一腳將黑龍踢開,反倒是伸出手,庇護住了黑龍,把丹鳥驅逐開。

  老人怔住,看到少年御者將那丹鳥驅逐,任由黑龍吮吸自己的鮮血,撫須呢喃道:“事在人為,未來的一切都只是未定,但是天下大勢,不也就是由一個個的人所組成的么?一滴水匯入河流,會變成什么呢……”

  “本來,多少是想要斷絕你和俗世的緣法的啊。”

  少年御者語氣清冷:“老先生,您在說什么?”

  老者搖頭,反而問道:“龍出于淵,為何龍會在淵中呢?”

  “淵不知,易經一道上,子路師兄也比我強得多。”

  老者突然玩笑道:“你看,或許是唯獨在淵海里,暴戾到舉世皆敵的龍才能安心休息吧,雖然這淵對于人間沒有什么意義,但是對于龍來說,或許是唯獨可以安心信任的所在。”

  少年御者看著這位大賢,道:“不,哪怕是弟子也知道。”

  “這句話并不是按照這樣來解讀的。”

  老者自顧自道:“是嗎?”

  “今日來此的,或許是緣啊。”

  少年御者皺眉回答:“我是淵,老先生你又記錯了。”

  老者放聲大笑。

  而少年御者吃痛盤坐在地,最后任由那黑龍環繞自身,微微后仰,讓那黑龍利齒深入手臂,吞噬鮮血,臉上微笑微笑,道:“放心,不用害怕丹鳥了。”

  黑龍氣運的瞳孔里,倒映著少年御者。

  山河開闊,月涌江流。

  后者垂眸微笑著低語道:

  “我會保護你的。”

  我無了,躺尸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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