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翔默默看向窗外,恍惚之間,感覺那窗外漸亮的星空,似乎隱藏著一雙巨大的眼睛,在時刻監視著人類。
“我們都錯了。”程翔緩緩說道。
“錯了?什么錯了?”馬保民連忙問道。
“我們曾經將癌癥歸類于外界環境刺激,導致體內原癌基因被激活,最后引發的細胞分化和分裂異常。”
“其實,真相,根本不是這樣。”程翔深深吸了一口氣,這是顛覆性的結論。人類認識癌癥的歷史已經非常悠久,每一次科技的突破,都帶來嶄新的認知。但是唯獨這一次,是顛覆性的。
實驗的結果,完全推翻了過去對癌癥的認知。
“那是怎樣?”馬保民緊緊屏住呼吸。
程翔沒有立刻回答,目光緊緊盯著窗外的天空,“我看到了一把鎖,一把非常復雜的鎖,這把鎖,鎖住了人類的基因,鎖住了人類的潛力,帶來了癌癥,也限制了人類的壽命。”
“癌癥,不是病。”
“人類基因也沒有我們曾經想象的那么脆弱。”
“相反,人類基因一直在抗爭。而癌癥,就是人類優秀基因和那把鎖抗爭的結果。然而,諷刺的是,局部基因的突破,缺少了整體的協調,就偏偏成為了最毒的毒藥,迅速引起人體自身從內部開始崩潰。”
馬保民在一旁聽的渾身顫抖,怎么樣想不到,程翔最終得出的,竟然會是得出這樣的一個結論。
“怎么會這樣!”
“為什么會是這樣!”
馬保民踉蹌兩步,自顧自的低喃。腦海里思維瘋狂運轉,猛的,馬保民想迅速想明白了一件事。
“難怪原癌基因在沒有被激活前,處于低表達或者不表達時,對于人體的正常生理活動有著重要的作用。而激活后,偏偏會使人得癌癥,造成那么大的害處。”
“也難怪學術界對原癌基因的認知中會存在那么多矛盾,那些矛盾的結論,原來只不過是去強行符合現實。”
“真正的根源,是出在這個地方。”
“我們的基因是被修改過的!”
“難怪,難怪,難怪。”
一連三個難怪,一聲比一聲難過,一聲比一聲低沉。
馬保民相信程翔給出的答案。不是對程翔盲目的相信,這里面既有相信程翔在學術領域的權威,也是出于一個研究工作者最基本的直覺。
對于任何一個研究者來說,都會這么一種感覺,大自然的一切,都是非常的自然而優美。如果不自然,不優美,那么肯定就是不天然。
毫無疑問,原癌基因在人類身體的體現就是既不優美也不自然。
原來,歸根到底,癌癥,不是病。
原癌基因,也從來不是罪魁禍首,也不該叫這個名字,真正造成這這一切的黑手,是那把死死鎖在在人類基因上的鎖!
馬保民牙關緊咬,拳頭攥的緊緊,作為一個文化人,他是頭一次如此的憤怒。
然而,程翔的話卻還沒有說完,“更可怕的是,人類男性Y染色體中的基因不斷丟失也是這把鎖控制的結果。”
“什么!”馬保民渾身冰涼。
“即便是這個丟失基因的速度不變,若干年后,人類也會像一件過期的商品一樣,進入自我銷毀狀態。”
馬保民徹底默然:“……”
Y染色體消失意味著什么,沒有人能比生物研究者更清楚,那將意味著人類從此失去男性,人類種群也將會因此徹底失去繁殖力。人類,會被徹底終結。
先前學術界就曾對Y染色體的這種不斷丟失基因的現象有過研究,只不過,因為眼界有限,只能歸類于是人體自然進化的結果。
沒想到,Y染色體的基因丟失,根源也是在此。
限制人體潛力不說,還會限制種族繁殖。
寒意,深深的寒意。
這濃濃的惡意,惡毒到找不到任何詞語去形容他的殘忍。
馬保民感覺明明自己沒掉入水里,卻真實感覺到自己仿佛是個快被淹死的人,鼻孔用力的去呼吸,卻感覺胸膛仍然是如此的窒息。
空氣是如此的凝重。
無人說話,程翔默默的看向窗外,不光馬保民需要時間消化,他也需要時間來消化這樣沉重的消息。
“原本以為自己得到一個神奇的系統,想著有足夠的時間和機會讓自己來發育,成長。”
“誰能想到,這才剛剛開始沒多久,竟然會發現世界存在這樣一個殘酷的真相。”
“限制基因潛力。”
“限制繁殖代數。”
“無論如何,都不是善意的表現。”
“那么,它們,究竟為什么要在人類身上做這些?”
“是它們一時的好玩,如同小孩戲弄螞蟻?”
“還是說,這么做,對他們有利可圖?”
“如果是前者,那么倒還沒什么,說不定現在,它們早就不再關注人類。”
“但如果是后者。”
程翔深深吸了口氣,“那么,人類身上,究竟存在什么他們需要的。”
“究竟什么樣的目的,需要它們這樣做,也值得它們這樣做。”
程翔默默思考,眼睛就那樣靜靜的看著窗外,不久之后,一道火熱的驕陽緩緩升起,陽光透過玻璃射進更衣室,照亮了兩人的臉龐,陽光溫暖,驅散黑暗。
馬保民的情緒終于稍微平緩,望著程翔看向窗外的側臉,那張年輕的側臉,馬保民不知為何身體就多出了一股力量。
“程所長,你,有辦法嗎?”
面對肆意玩弄人類基因的高級生命,馬保民痛恨自己的無能為力,但是,也從未如同現在一樣,希望有個人可以站出來扛起這一切。
而如果真的有人可以擔當起這個重擔,馬保民覺得,整個世界,只有一個人有這個資格。
那個人,就是眼前的程翔,馬保民從未感覺過如此迫切的想知道一個答案,但又生怕從程翔嘴里也聽到一個不字。
因為一旦連程翔也說不,那么還有誰去可以解決這個問題,至少,他認識的國內外知名學者,找不到任何一個在生命科學領域能夠比肩程翔的,不對,應該說哪怕比肩半個,四分之一甚至更少個程翔的,都找不到。
真到了那個地步,世界前途一片灰暗,而人類,或許隨時將會被終結。
“辦法?”程翔回頭,看向馬保民,那緊緊盯著自己的眼神,充滿的希望,也隱隱帶著害怕。
程翔微微一笑,“必須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