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東的風波逐漸平靜了下來。
雖然匈奴的胡騎還在襲擾臨汾、絳邑一帶,但也只是止步于此。
徐晃在許安的授意下還是將臨汾、絳邑一帶的居民北移,畢竟現在河東郡的南境已經不太安穩。
臨汾、絳邑的官道之上熙熙攘攘,擠滿了衣衫襤褸去往北方的鄉民。
稍微富裕的人家尚且有車可以堆裝家中的物品,但普通的鄉民卻是只能背負著自己僅有的家當,雖然實際上他們也并沒有什么東西,不過是些許的存糧,還有一些生活的用品。
鬧熱熱攜兒帶女,苦凄凄單夫只妻。
背筐挑擔,扶老攜幼,每個人臉上或是木然,或是憂愁。
一隊隊騎乘著戰馬的黃巾軍騎士從官道的旁側疾馳而過。
一曲曲打著旌旗的黃巾軍步卒,踏著整齊的步伐,扛著長槍貼著官道旁側緩緩向南行去。
民往北,軍往南。
“緩步向前,不要擁擠!”
維持治安的黃巾軍騎兵來回奔走,大聲的呼喊著。
“不要害怕,匈奴胡騎遠在南方,我們黃巾軍已經在南方建立了防線,沿路皆有軍卒護送,匈奴胡騎絕對無法過來。”
腰佩雁翎刀,身穿玄狼服的狼衛緹騎三四人一組,他們行走在北遷的民眾隊伍之中,盯視著鄉民的隊伍。
“殺人者死,傷人及盜抵罪!”
有著狼衛緹騎的監察,也讓北遷的民眾隊伍變得井然有序了不少。
日過未時,正接近一天最為炎熱的時候。
八月的太陽的毒辣非常,空中沒有一片云,沒有一點風,頭頂上烈日當空,空氣似乎都是燥熱的。
許安帶著數十名騎士立在官道旁的一處土丘之上,看著官道上的人流。
許安沒有穿戴盔甲,只是罩著一件戰袍,但只是暴露在烈陽的照耀下沒有多久,他便已經是汗流夾背。
郝昭和張遼兩人也隨著眾人跟在許安的身后,他們兩人的額頭上也滲出了汗珠,不過他們倆人少時便開始習武,這些不適對于他們二人來說并不算些什么。
故土難移,鄉土情結……
許安微嘆了一聲。
中國古代大規模的移民,往往死在路上的人不計可數。
在交通并不發達的封建社會移民,往往便會演變成血淚交織的死亡之路,因為各種的原因,很多人都會死在遷移的路上。
雖然只是從臨汾、絳邑一帶北移了一些。
但許安還是調集了一批軍糧,來保證遷移的百姓有充足的糧食,而且親自前往督察民眾北遷之事。
移民之舉,須得慎重非常。
許安不想因為移民,而使得黃巾軍在河東郡百姓的心中的評價降低。
黃巾軍的根基不在于豪強、不在于世家、而在于天下的百姓。
軍民本應是一家,軍民本應為魚水。
軍隊的建立,本來就是為了保護自己的同胞,國內的民眾,保家衛國。
但在悲哀的亂世之中,在封建社會之中,軍隊卻成為了統治者維護自己統治,鎮壓民眾的工具。
甚至有些時候民眾畏懼兵卒,更甚過盜匪,民眾畏懼官吏,更甚過賊寇。
《明史·洪鐘傳》中有言,“時有謠日:‘賊如梳,軍如篦,土兵如剃。”
賊來如梳,兵來如篦,官來如剃。
原本來保護他們的軍隊,卻搜刮民眾,壓迫民眾更甚盜匪賊寇。
真是諷刺啊。
漢朝以孝治天下,罷黜百家獨尊儒術。
尊老愛幼亦是儒家所提倡。
《孟子·梁惠王上》有言:“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天下可運于掌。”
其意為:贍養孝敬自己的長輩時不應忘記其他與自己沒有親緣關系的老人。
在撫養教育自己的小孩時不應忘記其他與自己沒有血緣關系的小孩。
但實際上每遇災荒卻是常有大量的農戶破產,不得已甚至走到賣兒賣女的地步。
二十四孝之一的“郭巨埋兒”便是出自漢代。
穿越到了這個亂世,一路的而來的經歷,讓許安親眼目睹了升斗小民的處境,還有困苦。
走夫販卒、農人兵丁,各有各的苦難。
有時候連茍活只是一種奢望。
許安自己也親身經歷了那樣苦難,之前跟隨在他身旁的人,追隨在他身后皆是窮苦人家出身。
他沒有辦法如同漢代那些自出身起,便高高在上的貴族、世家一般,將這些人視作豚犬,視作草芥,視作螻蟻,視作那輕飄飄紙面上的數據。
既然來到了這個亂世,如果還如同歷史上那些軍閥,還如同一般人爭霸天下,只是為了作威作福,享樂尋歡。
那么許安愧對自己這一路所的經歷的苦難,愧對那些一直追隨在他身后的人,也愧對那些為了建立黃天之世而戰死的軍兵。
所以許安要改變。
就從改變軍隊和民眾的關系開始。
這就是為什么許安自太行山起就約束軍隊,嚴禁劫掠,侵擾百姓之舉,甚至踐踏民田、損壞財物,還要向民眾賠償錢財。
而且入主上黨郡后,還讓軍中的將士,力所能及的去幫助一般的百姓。
幫助百姓,可以在軍中領取賞賜。
此舉也使得當時上黨郡中的百姓對黃巾軍的印象大為改觀,原本漢廷扭曲的宣傳也無法站穩腳跟。
鷹狼衛的公審和處決鄉間惡霸,還有軍隊管治下治安節節攀升,更是加強了百姓對黃巾軍的信任。
正是因為這些行為,黃巾軍在上黨郡收獲大量百姓的信任。
待到許安入主并州之后,上黨郡皈依太平道的人便驟然暴增。
民往北,軍往南。
此次遷移路程雖短,但許安決定要用這次遷移來做文章。
許安要讓黃巾軍治下百姓的明白,黃巾軍并不是替代漢廷來壓迫他們的另一股勢力。
而是會在危難時刻保護他們的軍隊,而是會在他們需要幫助之時前來幫助他們的軍隊。
不過此次移民不僅僅只是這個原因,還有一點。
因為這些民眾遷離了故土,而河東郡的豪強遁走,還有逃入塢堡之中,也讓許安獲取大量的土地。
此事也正是作為民屯試點推行的良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