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成抬手一掃，那玉簡中鐫刻的地圖出現。
密布亂石的虛空之中，有一道光影閃現。
綿延的巨石，還有各種灰暗地帶。
那地方看上去很是隱秘。
“只有十二萬里遠。”
徐成雙目瞇起。
面前的虛空之地，與那光幕之中標示的對方，只有十二萬里。
這是個很近的距離。
十二萬里，若不是密布亂石，戰艦瞬息可至。
很近。
徐成轉過頭，看向一旁的方龍云。
方龍云帶他們來的位置，也在此處不遠。
看著那地圖，方龍云錯愕一下，抬起手，一份光幕展開。
那光幕之中，顯現的地圖與吳巖拿出的別無二致。
兩人對望一眼。
兩份同樣的地圖。
“我萬劫城吳家，是大夏皇族后裔，大夏戰神吳淵，乃是先輩叔祖。”
吳巖看著方龍云，低聲開口。
上這戰艦，他們之間已經有感應，血脈之間的聯系。
只是剛才都是避而不談，此時，只能開誠布公，否則，怕是要引起誤會。
這樣重要的隱秘竟是同時出現在兩人手中，不可能只是巧合。
聽到吳巖說是大夏皇族，吳淵后輩，方龍云拱拱手，沉聲道：“我這一支當年回歸祖界，一直執掌九霄城。”
“九霄城隕落，我們，枯等了無數萬年……”
說到這，他輕嘆一聲，身上靈光繚繞，一面玉盤浮現在頭頂。
天道之力，從他身上顯露。
“造化盤！”
左天鋒和吳巖吳瑜都是低呼。
大夏三件鎮國的圣器，鎮魂鎖鏈，斬神刀，造化盤。
最神秘的就是這件造化盤。
身為大夏皇族后裔，吳對于這造化盤，巖知道的還多些。
造化盤其中牽扯一絲大夏國運，乃是鎮國圣器之中的特殊存在。
只是此時造化盤出現，方龍云身上的大道之力交織，也讓人看出他的跟腳來。
“哎，方殿主你為我大夏，實在是……”
左天鋒輕嘆一聲，向著方龍云一躬身。
在他眼中，方龍云整個人已經被大道之力包裹，渾身化為虛幻。
這是，被圣器同化。
終有一日，方龍云會失去自己的神魂，徹底被圣器吞噬。
到那時候，世間便再無方龍云。
世間修行者，一世修行，追求的是長生逍遙，很少人會做出這樣的選擇。
方龍云身為九荒殿之主，大夏在祖界中僅有的勢力主人，為了大夏能存續，為了自身傳承不斷絕，選擇了犧牲自己。
他得到了造化盤賦予的力量，但也失去了自我。
徐成瞇起眼睛，看向方龍云。
此時的方龍云與其說是九荒殿殿主方龍云，還不如說，天師造化盤之靈。
對于造化盤這件圣器，徐成也有所了解的。
造化盤擁有與河圖洛書作用差不多的推衍預判之力。
規避天道規則，掌控一線天機。
擁有造化盤，可以指引最優化的未來。
當然，這未來，也只是造化盤能推衍的極限，超越圣器的力量，自然無從感知。
但這就夠了。
也就是說，方龍云來尋徐成，還是說提供的路線，甚至為何要來尋大夏戰神遺澤，都是造化盤的指引。
對于九荒殿來說，這樣的選擇，是最優化的。
只是不知，這優化，對于天師宮，對于徐成來說，還有沒有用。
畢竟徐成知道，自己和天師宮從來都是異數，他自身早已超脫天道之外，別說造化盤這樣的圣器，就是神器，也絕對無法推衍他的未來。
“晚輩吳巖，吳瑜，見過前輩。”
吳巖和吳瑜向著方龍云躬身下拜。
方龍云點點頭，面上閃過一絲落寞。
他搖搖頭，輕嘆道：“本來，我以為這最佳的指引是關于我自己，原來，不是……”
不是。
造化盤，不是指引他方龍云如何強大，不是指引九荒殿如何提升實力。
造化盤，指引的，是面前這一對少年男女。
終究，自己是為他人做嫁衣裳。
“前輩為大夏傳承不絕所做犧牲，大夏必不會忘記。”
“若有機緣，大夏當還前輩一個因果輪回。”
吳巖躬身，鄭重開口。
本以為面前的方龍云是懷著同樣心思的競爭者，沒想到，方龍云竟然是一位為大夏傳承的護道者。
而且，最讓吳巖欣喜的是，身懷造化盤的方龍云尋到他，并且指引天師宮天師救下他，是不是就意味著，造化盤，對他認可？
“天師，既然你們所去之處也是戰神遺澤之地，那我們同行如何？”
左天鋒看向徐成，拱手道：“吳巖他們身為大夏皇族后裔，對于如何開啟那遺澤之地，還有些隱秘在手。”
開啟遺澤，需要掌握隱秘，不然，恐怕還無法得到戰神傳承與遺澤寶物。
這是左天鋒的潛臺詞。
世間修行者之間，絕不是光談交情就足夠的。
左天鋒沒有理由讓徐成他們帶著自己和吳家兄妹前往戰神坐化之地。
真所謂見者有份，帶他們去，豈能不分潤好處？
可他們三人的戰力，對于徐成身后的十二艘戰艦和深不可測的冰風妖尊來說，毫無幫助。
他們唯一的籌碼，也只能是吳家兄妹手上掌握的隱秘。
徐成沒有開口。
隱秘，或許吳家兄妹手上有。
但既然當初方龍云請他一起探索，要是說手上沒有開啟遺澤之地的秘法，那，說不過去。
如果方龍云敢說自己手上沒有開啟那遺澤之地的方法，那徐成就敢殺人。
欺瞞哄騙天師的代價，就是如此。
整個場面，瞬間安靜。
壓抑的氣息蔓延。
“天師，吳家兄妹若不是你相救，兇多吉少，左獄主之前也準備讓他們往天師宮，拜在你門下。”
方龍云抬頭，看向徐成，輕聲道：“天師座下大弟子就是大虞十九皇子。”
“你瞧瞧，我大夏皇族，有沒有資格成為你的弟子？”
大夏皇族，成為徐成弟子。
吳家兄妹微微一愣，連忙向著徐成躬身。
此時方龍云說出的話，是造化盤給他們的最佳指引。
如果不這樣選擇，他們不知道會有什么樣的后果。
“吳巖，吳瑜，愿拜在天師門下。”
兩兄妹躬身開口。
如果他們成為天師宮弟子，那么，同行之事，自然不成問題了。
在吳家兄妹看來，不管是天師宮戰艦，還是徐成本身展現的神秘與強大，都有資格成為他們的師尊。
一旁的左天鋒也是這個意思。
從祖界出來，再到虛空世界，之后在萬劫城中與吳友森相談，他發現，徐成的鎮魔之法，竟是世間未有。
能以一座寶塔，鎮壓他身上的魔意，這等手段，就算是輪回強者也不能做到。
所有人都等待徐成的反饋。
徐成目光在兩兄妹身上掃過。
灰黑色的陰陽魚旋轉。
他識海之中，金色的神力交織，一塊龜殼出現。
河圖。
這龜殼上所刻的，正是當初從無盡海上得來的，可以推測未來，遮蔽天機的上古奇物。
河圖上的靈光閃動，帶出三道靈紋，然后炸裂。
炸裂的靈紋上有著一道道的光幕浮動，然后溟滅。
“大夏背后的水，很深啊……”
輕輕低語一聲，徐成雙目中的陰陽魚消散。
“我天師宮傳承無數，目前有五道流傳，你們可以先看看，若是能修行，再說入門之事吧。”
徐成抬手，將面前兩件圣器推到他們面前。
“這圣器，歸還你們。”
吳巖和吳瑜剛準備拒絕，徐成擺手道：“本天師先收你們做記名弟子，這兩件東西，算是我送你們的便是。”
說著，他手指一點，一道仙光落下。
原本暗沉的鎮魂鎖鏈和那斷頭長矛一震，其上多了許多靈動光暈。
吳家兄妹沒有成為天師嫡傳弟子，讓左天鋒和一旁的方龍云都有些失望。
方龍云向還想開口的左天鋒搖搖頭。
世間機緣就是如此奇妙，相遇已經是緣分，但有時候，這緣，卻可能無分。
徐成抬手，一座金色的鎮魔塔落在左天鋒身前。
“你最好還是修一門夠強的鎮壓魔意功法，否則，下一次魔意爆發，沒人能救你。”
徐成說完，揮手將面前地圖光幕一掃，其中一塊落在那戰艦的指揮室。
“目標位置，十二萬三千八百五十里，途中障礙三千五百處，推測會有虛空裂縫、隕石暗礁、虛空異獸等。”
指揮室中，有聲音傳來，有序而沉穩。
還很年輕。
“回稟天師，以戰艦結陣前行，掩藏行跡，減少不必要戰斗的話，需要兩天時間。”
兩天就兩天吧。
徐成抬抬手，身形直接淡去。
甲板上，只剩下左天鋒方龍云他們四人。
“前輩，天師為何……”
吳巖伸手抓住那件靈光閃耀的斷頭長矛，看向方龍云。
方龍云與造化盤同化，能看透的天機會多許多。
方龍云搖搖頭，低聲道：“不要想著去推衍猜測天師。”
“他不在天機之內。”
不在天機之內！
這話，讓左天鋒和吳家兄妹都是渾身一震。
天地大道，統御萬界千域，能踏出天地大道之外的，哪一位不是橫行世間的大能？
難道天師，也是這樣的一位？
可是真要是這樣的大能，根本不會在世間顯圣才對。
畢竟，不在大道管轄內，不代表大道不會想辦法將其鎖拿。
那些逃遁出世間天道，超然物外的大能，基本上都是不會真身顯現。
“多想無用，大夏戰神的遺澤若是能開啟，或許能讓大夏傳承再延續百萬年。”
方龍云擺擺手，低聲輕語。
“晚輩明白。”吳巖點點頭，看向自己掌中的斷頭長矛，身上有道道靈光閃動。
“還有兩日時間，我要將這殘破圣器煉化，讓自己有一絲自保之力。”
煉化圣器，能借助到圣器的力量。
方龍云和左天鋒都沒有開口。
這樣的事情有利有弊，但在此時，并無太多更好的選擇。
戰艦中心位置，寬闊大殿上首，徐成盤膝而坐。
羽落和冰風落在他身側。
徐成抬手，面前一道光幕閃現。
片刻之后，一身白袍的鳳凰立在光幕之中，向著徐成躬身一禮。
“見過掌教天師。”
徐成點點頭，開口道：“黃玉，你可知，大夏背后，到底是何根腳？”
大夏背后。
剛才，徐成看到了些隱秘，但迷糊不清。
正是如此，他才沒有收吳家兄妹為弟子。
雖然這因果他并不怕接下，但沒有這個必要。
而且，因為接近此地，剛才在推衍時候，他看到了更多一些東西。
聽到徐成問話，鳳凰沉吟一下，躬身道：“當年神庭隕落，無數神魔四散，上古魔神要么被深淵俘獲，要么，相互扶持，墜落下界。”
這是當初莽荒世界崩碎的事情。
神庭因為無數強者動手，直接被震碎。
正是如此，才有后來無數強者散落虛空世界，建立了許多強大的勢力。
“大夏，當初與神庭是有一些關系的。”
鳳凰又開口道。
“據我所知，當年大夏皇族，就是出身神庭。”
“只是他們到底是神庭哪一支，此事無從知曉。”
說到這，他頓了頓，低聲道：“當初大能橫行，能戰者都入虛空戰場。”
“此事，似乎關乎大道，主宰之上，無人能脫。”
“凡是逗留世間的，盡是主宰之下。”
“或者，”鳳凰微微猶豫，然后道：“自愿套上天道枷鎖，身入輪回。”
主宰之身，自愿入輪回。
這樣的大能，少有，但不是沒有。
徐成點點頭。
面前的鳳凰如此，大虞皇帝，也是如此。
他們沒有離開這方世界，沒有踏入另一重虛空戰場，就是因為他們有他們的牽掛。
這么看，大夏背后，或許，也是如此？
光幕消散，徐成雙目深邃，看向遠方。
他修行提升的速度已經快到極致。
但這天道套向他脖頸的枷鎖，更快。
要想超脫天道，要么將自己修行速度加快，要么，就是努力提升自己的手段。
對于目前的徐成來說，修為，暫時無法提升，否則心境不夠穩，不是好事。
“呵呵，這是嫌我天師宮的傳承，還不夠？”
徐成雙目中透出靈光，揮手，面前一道道靈紋閃現。
“傳掌教天師令，天師宮上宮新開七道傳承。”
“金木水火土，五行術法，各占一道。”
“御獸一道。”
“第七道，雷法傳承。”
“轟——”
隨著徐成話語落下，遠在無數萬里外的祖界外浮空山脈上，雷光與五行術法之力交織，將整個千里山脈都籠罩。
一層層流云結成虛幻宮殿，其下方是萬階石臺。
每一座石臺上，都有道道靈紋流動。
“天師到底想干什么……”
千里山脈之上，無數弟子抬頭，面上神色茫然。
天師宮，到底還有多少傳承？
五行術法，天雷御獸，這些傳承每一道都是戰力不凡，與之前那些煉器煉丹布陣的傳承完全不同。
掌教天師，有何打算？
“你之前的傳承只是潛移默化，改變世間修行手段，可是今日之后，可就直接要讓祖界修行化為酷烈了。”
冰風看向徐成，低聲開口道。
這七道傳承每一道都是殺伐之道，特別是雷道和御獸，一道與天地爭權柄，一道與妖族接因果。
徐成此時將這兩道傳承下來，為了什么？
“呵呵，既然這天地大道不予我安穩修行的機會，那便讓所有人都落入其中就是。”
徐成雙目中光暈閃動，透著強大的自信。
“我倒要看看，等我將修行界完全掌控，天道還能奈我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