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寂，死一般的沉寂。
在目睹到這如同冰寒煉獄一般的景象后，在場的所有海軍士兵，都不由瞪大了雙目，愣愣看著那上千具冰棺，處于失神震驚的狀態。
只有黃猿，是唯一的例外。
他仰望著那些冰棺，緘默不語，眼中沒有絲毫意外，似乎早就有所察覺。
而諾夏則是在短暫的失神之后，忽然想起了兩個多月前，死在自己手中的鷹眼彌撒亞，和海面漂泊的那些冰棺……
同樣的型號大小，同樣里面裝的都是少年少女。
明白了，他一切都明白了。
“你看看，小鬼讓你不要亂摁吧，非要摁。”
威廉幽幽的聲音忽然響起，打破了場間的寂靜，“本來事情都解決了，各回各家不好嗎，現在鬧得大家多尷尬啊……”
“這是怎么回事！”
一位熱血方剛的年輕上尉，此刻雙眼通紅，忍不住沖上前來厲聲質問道：“這些孩子到底是從哪里來的，啊？你把他們關在這里，又是想干什么！”
上尉的唾沫星子，濺了威廉一臉。
“太吵了。”
威廉面上依舊滿是溫和的笑容，但目光卻陰冷了下來，“我啊，最討厭有人大吼大叫了。”
一束由淡粉色花瓣組成的巨鞭，驟然從地面生長而出，啪的一聲抽打在上尉的臉上。
后者當即數顆牙齒崩落，面部高高腫脹，同時慘叫一聲，整個人被那股洶涌巨力直接抽的倒飛了出去。
眼看就要重重撞在鐵壁上，金色光芒忽然亮起，黃猿的身影一個閃爍，及時來到鐵壁前，穩穩接住了這名部下。
他將驚魂未定的年輕上尉放在地面，又抬頭看向威廉，輕聲開口道：
“我需要一個解釋，殿下。”
“不愧是閃閃果實能力者，真是令人驚羨的速度……”
威廉目光微露意外，旋即看著黃猿，似笑非笑道，“不過……解釋？司令官閣下，你是不是被冷氣吹的腦子昏了頭，嗯？是什么讓你覺得，我行事，還需要向你來解釋？”
“說這些沒有意義。”黃猿微微搖頭，“您應該清楚，不把事情說明白，不管是我，還是我的部下，都不會就此離開這里的。”
“……”威廉微微一笑，忽然扭頭淡淡吩咐道，“巴布，放幾個已經處理過的貨物下來，給這些海軍看看。”
“是，殿下。”
面相憨厚的壯漢甕聲道。
他走進那間如同冰寒煉獄般的巨大冷庫，左右打量挑選了片刻后，猛然一踏地面，騰空躍起，將東側最上方的兩具冰棺夾在腋下，帶到了鋼鐵巨門前。
冰棺被橫置在地面上，眾多海軍的目光一同聚焦過去，發現里面也冰封著一男一女兩個半大孩子。
男孩約莫十四五歲，一頭金發，有著英俊挺拔的鼻梁，赤果的上半身胸肌健壯有力，但偏偏雙腿白皙纖細，像是從哪里拼接來的一般。
另一具冰棺里的女孩兒就更明顯了，只有臉還是人類的模樣，兩臂來自長手族，下肢則是魚尾，背后還生有一對淡藍色花瓣組成的羽翼……
“怎么樣，都是很不錯的藝術品吧？”
見眾人均是面露震驚，巴布憨憨笑著撓了撓頭，樂呵呵地說，“這些可都是我根據客人的要求訂制的，花了我好大力氣呢。”
“巴布是拼接果實能力者，能自由拼接生物的軀體，并讓它們保持原本的活性，動物，植物，各個種族都在此列。”
一旁的溫莎·甘藍，環抱雙臂冷笑一聲：
“而這些被他處理過的貨物，那可是供不應求，不少王國貴族都得提前預定才能拿到，其中一些珍品，更是專供圣地的……”
圣地？
瑪麗喬亞？
天龍人的訂單？
在場的海軍們，一個個悚然而驚，不由面面廝覷起來。
“天龍人嗎……”黃猿也揉了揉眉心，喃喃自語道，“真是麻煩呢。”
難怪之前一直有傳聞，說威廉謀求恢復天龍人身份的事情頗有進展，原來是通過這種交易，和瑪麗喬亞的那幫家伙搭上線了么……
“看來你們終于意識到，自己卷入的是什么場面了啊。”
威廉這時候也終于開口，撫掌微笑道，“怎么樣，司令官閣下，事到如今，你是覺得自己要更多的解釋呢，還是當作什么都沒看到，帶著你手底下這些人，就此離開熱窩？”
黃猿閉上雙眼，似乎在強忍著什么，但最終睜開眼后，還是輕輕嘆了口氣，微微搖頭：
“就此作別吧，威廉殿下，不過臨別前我也得提醒你，凡事總該有些底線，否則未來的事，誰都說不準……”
“你是在威脅我？”
“不敢，殿下。”
黃猿冷冷丟下這句話后，便帶頭轉身向著外面走去，而古米爾少將等人，雖然滿心不甘，但最終也都一個個嘆了口氣，緊跟了上去。
諾夏落在最后面，他一步三回頭，看看地上那一對被改造的面目全非的孩子，又望望冷庫深處那懸滿冰棺的鐵壁。
右手不知何時，悄然搭在了腰間的劍柄上。
“別沖動，小子。”
古米爾少將注意到了他的動作，急忙摁住了他的胳膊，壓低聲音道：“這家伙可是兩個大國的混血王子，身份尊貴，而且這交易還事涉天龍人，我們絕對不能……”
“那就這樣離開？”
諾夏轉過頭，澄澈的黑色眸子與古米爾少將對視，“放任布瑪少將的仇不報，放任這些孩子依舊埋藏在寒冰之中，不見天日？”
“布瑪的仇我們之前在拍賣場，已經報過了，不是么？”
走在前頭的黃猿，頭也沒回，悠悠道，“這些孩子當然不能不管，但不是現在，我們一個小小的G2支部，可招惹不起威廉，得等我聯絡上報過本部后，再讓上頭的人做決定。”
“到那時候，這個已經暴露的冷庫，還會存在么？被轉移的孩子們，還能找到么？”諾夏平靜道，“這個問題，您心里應該比我更清楚。”
黃猿頓住了步伐。
這個時候，他帶著海軍一行人，已經走出了巨巖大門，來到了山谷之中。
午后的陽光透過縫隙灑落進來，游弋在山谷之間，驅散了冷庫附著在肌膚表面的寒意。
很溫暖。
“所以說，我討厭過于積極，又有主見的家伙啊……”
黃猿抬起頭，瞇眼看著那垂落的天光，忽然輕聲開口：
”“小子，你現在站在這谷底，能看到的東西太過有限，有時候，事情遠遠比你想的要復雜，明白么……”
“不明白。”諾夏冷冷打斷了他的話。
“七武海制度剛成立沒多久，不論是對民眾，還是對那些有意投靠的大海賊，暫時都還缺乏公信力。”
古米爾少將以為他是真的不知道，在一旁焦急地快速低聲地解釋道：
“哪怕不考慮到威廉的血脈身份，我們也不能再未經本部授權的情況下，就貿然對一位七武海出手，那樣會讓外界認為，這盟約不過是一張紙而已，不值信任，到時候我們海軍會變得極為被動……”
“現在就聯絡本部的話，本部會授權同意么？”諾夏目光依舊盯著黃猿。
黃猿也依舊抬頭望著陰暗夾縫中的天空，“你應該比我更清楚，諾夏。”
“那不就結了。”
諾夏握著劍柄的雙手逐漸攥緊，正欲回頭時，黃猿幽幽的聲音再度傳來：“有些后果你可能還沒考慮清楚，我必須得提醒你一下，小子。”
“不論是七武海還是混血王子的身份，你一個連軍銜都沒有的小小新兵，只要敢對威廉動手，那就是嚴重違例，勢必會被本部，乃至CP部門的人問責。”
“月度考核會被直接評判為不合格，見習期立下的戰功會被封存清零……”
“在兩個大國王室的壓力下，你甚至會被直接送上軍事法庭，等候你的，會是無盡牢獄，十年，二十年？還是一輩子，我都沒法保證。”
“所以啊。”
黃猿終于轉過頭，臉上的表情看不出任何情緒波動，“還是放棄你那點想法，老老實實跟我走吧。”
“如果我是你，我就會乖乖聽你長官的話，小鬼。”身后傳來威廉含笑的聲音，“年輕人一時沖動毀了自己，可要不得哦……”
諾夏立在原地，沉默不語。
這些后果，他自然都清楚，甚至引發的連鎖反應，會讓他付出很多黃猿都不知道的沉重代價。
兩個多月晝夜不休的辛苦努力、兩條本來就快能完成的支線任務、整整數十萬積分與優厚的道具獎勵、回到本部后授銜儀式上讓桃兔對他當眾表白的夢想……
這一切的一切，都將會隨他出手，而化作如夢泡影。
但是。
看了眼黃猿背后白色大氅上的那兩個字，又轉身望了望冰庫深處，那一具具駭人聽聞的冰棺，他終歸還是攥緊了手中的兩柄劍。
風劍，與亞扎卡納之劍。
一劍誅惡，一劍鎮魂。
凝聚已久的疾風劍意洶涌而出，雪白色的劍光映亮了昏暗的巖洞！
“老子今天就是要沖動了！”
諾夏猛然一踏地面，身形如同如同出籠野獸般掠出，向著目露錯愕的威廉斬去，臉色猙獰如惡鬼，怒吼著爆出重生十九年來的第一句粗口：
“去你媽的天龍人后裔，去你媽的七武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