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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達維亞(雅加達)
位于老城區的一座奢華大宅內,上流社會人士云集,正在舉行盛大宴會歡迎新任總督范海爾斯瑪布馮子爵夫婦,還有總督大人的親密助手威爾德斯教授,他們將是荷屬東印度群島今后幾年的最高統治者。
金碧輝煌的大廳里伴隨著優美的圓舞曲,紳士淑女們翩翩起舞。
政務官文貝克神色陰郁的站在一邊,手里端著盛放著法國香檳酒的水晶酒杯,不時啜飲一口,眼神看著舞池里歡樂起舞的賓客們顯得興趣索然。
他的身邊站著氣勢不凡的華人甲必丹盛葉云爵士,此人不復剛剛返回巴達維亞時的落魄,面孔白皙富態,身穿著質地昂貴的燕尾服,舉手投足流露出貴族優雅神態。
“親愛的盛爵士,我對這一切真的是受夠了,新來的總督簡直就是個不折不扣的蠢貨,現在急迫的要把權力抓在自己的手上大撈特撈,還有那個什么都不懂的維爾德斯教授,很快將會取代我政務官的位置,口口聲聲的要恢復奧蘭治家族的榮光,真是可笑的井底之蛙,完全不知道現在南太平洋地區已經不是荷蘭人說了算。”
“尊敬的文貝克先生,事實上我們能夠做的不多。”
“我當然知道,所以考慮是不是該返回阿姆斯特丹重新開始,我的積蓄足夠維持體面的生活,離任的弗格茲勛爵愿意幫我在外交部謀得一個差事,可能沒有在殖民地那么顯赫,但總歸是個安穩的去處。”
“您在這里待了20多年,難道能夠放手這一切?”
“不愿意放手又怎么辦呢,新任總督大人已經嫌我礙事了,他是那種很難聽進別人意見的舊貴族,保守僵化,狂妄自大,言語中透露出對前任總督放棄西加里曼丹省極度的不滿,在他看來,這是一種不折不扣的懦夫行為。”
“尊敬的文貝克先生,我們都知道這是一項英明的決定,讓荷屬總督府領地與大洋王國屬地徹底脫鉤,換來多達8年的和平安定局面,只要堅持這一睦鄰友好政策,我相信能夠贏得更多和平時光。”
“你無法勸阻一個作死的人,我也不能。”文貝克沮喪的說道。
話題聊到這里,盛葉云明智的閉上了嘴,他的心中涌起了濃濃的無力感。
一任總督一任政策。
面對新任總督范海爾斯瑪布馮子爵強硬的立場,還有對掌控巴達維亞經濟命脈的華人族裔不加掩飾的惡感,盛葉云感覺到風暴將至,這來自于敏銳的第六感。
經歷過莫桑比克險死還生,盛葉云爵士內里已經發生了極大的蛻變,他不再對荷蘭人死心塌地的追隨,而是更多的考慮家族利益和未來。
憑借甲必丹的身份,在這片荷蘭人統治的殖民地上,盛葉云爵士輕易的拿回了自己曾經失去的財富,聲勢更勝從前。
如今面對新的主人,他已經可以從容應付。
盛氏家族憑借著官商的身份,在短暫沉寂之后迅速崛起,已經在新加坡,香港,吉隆坡等地置辦了很多產業,有店鋪,樓宇,礦山和茶園,幾乎占據了家族財產的4成。
正是狡兔三窟的布置,讓他不至于亂了陣腳,心里卻迅速做出了決定;巴達維亞今后可能是風暴中心,必須要盡快轉移家族財產,以策萬全。
無論是荷蘭人還是西班牙人,在收割華人財富的時候一樣貪婪血腥,都是一路貨色。
在盛大酒會的另一端 離任的前任總督弗格茲勛爵臉色紅潤,精神煥發,顯然對返回荷蘭本土就任政府高官抱有很高期待,興許可以在下一任內閣中謀取一個重要位置,他的籌碼~就是連任兩屆總督任期的國泰民安,風調雨順,為荷蘭本土繳納了大量稅收和海量的初級農產品,包括棕櫚油,咖啡,可口,煙葉,香料,以及數量巨大的鋁,銅和錫等礦產,政績卓著。
第一次東印度群島戰爭的慘敗由前任總督背黑鍋,與弗格茲沒有關系,他在任期間唯一的缺憾恐怕就是主動退出了西加里曼丹省,留下了一筆不好的污點。
但是這個鍋要由上一屆荷蘭政府內閣來背,他可沒有權利讓出這么大一塊地盤。
現在回過頭來看,當初的決定無疑是非常英明的。
在荷屬東印度群島統治區域,爪哇島與蘇門達臘島是人口財富薈萃的精華之地,占據整個東印度群島殖民地出產的9成以上,是真正的利益所在。
放棄大片荒蕪未開發土地,保住了荷屬東印度群島核心精華之地,擺脫了與侵略性十足的大洋王國之間的血腥戰爭,迎來多達8年的和平發展時光,怎么看都是賺的。
至于損失的一成利益,在爪哇島與蘇門達臘島多征收一點就是了,柿子要撿軟的捏,總督府方面在這方面做的很出色,因而受到了荷蘭本土的多次表彰。
這些年來 在結束第一次東印度群島戰爭后,荷蘭殖民軍隊轉過身來對付蘇門達臘島上的反抗軍,用血腥而殘忍的手段鎮壓起義,制造了大規模的無人區,效果非常顯著。
人都沒了,還反抗個啥?
“我要恭喜你,親愛的弗格茲勛爵先生,很快將離開這個悶熱而又潮濕的鬼地方,回到讓人魂牽夢縈的尼德蘭,想一想閣下能夠很快嗅到故土冰冷而腥咸的海風,看到漫山遍野的美麗郁金香與巨大的荷蘭風車,就讓人感到深深的嫉妒與羨慕。”新任總督范海爾斯瑪布馮子爵用一種近乎詠嘆調的夸張語氣顯示自己的好心情。
他是一個年近5旬的傳統日耳曼貴族,是來自于北布拉班特省一個沒落的舊貴族,估計為了競爭這個殖民地重要的總督職位,差不多已經傾家蕩產了,因此急不可耐的想要大撈一把。
說實話,完全沒有一個貴族應有的風度。
范海爾斯瑪布馮子爵年事已高,這一任總督履歷恐怕是他的仕途生涯終點,因此毫無顧忌的暴露貪婪的吃相,也不在乎今后的風評如何了。
弗格茲勛爵還有大好光明的未來,犯不著與這種貴族老官僚交惡,因此強忍著內心的蔑視說道;“離開家鄉很久了,確實很想念啊!”
“尊貴的弗格茲勛爵閣下,來此之前,布勞恩爵士曾經與我有一次深談,言語中對閣下在東印度群島總督任上表現多有褒獎,認為您的出色才能維護了荷蘭王國的利益,至此臨別之際,我想聽聽閣下關于治理這片熱帶殖民地的忠告。”
“我的忠告只有一點,不要去招惹大洋王國。”
“哦……能詳細說說嗎?”
“以我的觀察,一手建立大洋王國的國王李福壽陛下是一個真正的大華夏主義者,在他的主導下,這個新生王國呈現出強烈的擴張傾向,對土地擁有一種近乎執著的占有欲望,這導致大洋王國的民眾也具有很強的侵略性,這樣的敵人能不招惹就盡量不要招惹,所以,維持謹慎友好的態度是適宜的。”
“哇哦……真的讓人難以置信,我一直以為荷蘭人是東印度群島的主人,在過去的300多年時間里,我們一直占據并且經營這里,我不能接受那群拖著長辮子的東方人主宰這里的荒謬現實,他們只能是圈養的肥羊,除此以外,我想不到其他的更好用途。”范海爾斯瑪布馮子爵話語中充滿了無知和狂妄。
弗格茲勛爵完全無心和他爭論,畢竟眼前這個頭發花白的刻板貴族才是新一任總督。
離任之后,縱然東印度群島天翻地覆也與弗格茲勛爵無關,他神情矜持的一聳肩膀說道;“我很快就將離開這里,說實話,對這里即將發生的一切并不關心,荷屬東印度群島以前歸我管,現在它是你的了。”
說完,毫不猶豫的轉身離開了。
弗格茲勛爵一副不屑與之為伍的輕蔑神色,徹底激怒了新任總督范海爾斯瑪布馮子爵,他臉色陰沉的看著對方離去的背影,灰藍色的眼神中閃爍出莫名的火苗。
威爾德斯教授走了過來,看了看前任總督遠去的背影說道;“尊貴的總督閣下,請不要因為這潮濕而悶熱的天氣影響您的心情,東印度群島數千萬民眾需要您的指引,我想這才是最重要的事。”
這話驅散了總督范海爾斯瑪布馮眉宇間的怒色,他端起手中的香檳酒一飲而盡,隨手將水晶酒杯擱在旁邊的長桌上說道;“可憐的弗格茲,金錢消磨了他的斗志,已經遺忘了曾經縱橫七海的尼德蘭榮耀與勇氣,竟然會懼怕一個區區的東方人,看來最適合他的位置是回本土去養老。”
“總督大人,您指的是李福壽嗎?”
“是的,除了他還有誰?聽說這個東方人很活躍,打開國王的儀仗去訪問大陸,不知道我們的英國朋友是如何看待此事?”
“這不難猜想……剛剛獲得維多利亞女王陛下的恩典,馬上又與故國眉來眼去,我想這樣不知感恩的家伙沒有誰會喜歡,我會就此與海峽總督府方面交換意見,試探英國人的態度。”
“很好,威爾德斯,去探聽一下英國人的想法,對了,還有法國人和西班牙人,我想一個強大的華人勢力并不符合西方殖民者的利益,如果能夠取得某些方面的共識,對我們有百利而無一害。”
“您的意志就是命令,尊敬的總督閣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