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士蘭州布里斯班市,唐人街 澳洲楓木制成的簡陋牌坊上,還帶著沒有去除干凈的樹木旁枝,顯然剛建成不久。
牌坊上高高挑起的華夏式飛檐建筑,讓人油然產生一種家的感覺。
這里的街道比較窄小,兩側林立著高高矮矮的木樓,黑頭發黑眼睛黃皮膚的華人川流不息,街巷里傳來濃重的煙火味兒,那是熟悉的華夏飲食特有味道。
擠坐在馬車上的華工們產生一片躁動,經歷了一個多月的海上漂泊,嘴里面都淡出鳥來了。
當聞到熟悉的蔥油餅,豬血粥和油條的味道,在街巷中淡淡的飄散開,口中己瘋狂的分泌唾液,大家忍耐不住的四處張望。
昆士蘭的唐人街是一座規模很大的華人聚居地,約有3萬多名華人淘金者在此生活,全部都是精壯的年輕男性,最大的年齡不超過50歲,是最早一批來到昆士蘭的華工。
這其中娶了當地白人女子結婚成家的不足百人,大多是早期淘金者中的佼佼者,已經離開危險的金礦場留在唐人街發展,積累起不菲的身家。
其他的華人淘金者以二三十歲的青壯年為主,都是這一兩年蜂擁而至,希望能圓自己一夜暴富的夢想。
看看天色,約摸不到中午時分。
絕大多數淘金者都在距離布里斯班市遠近不等的金礦場里干活,待傍晚時分才會返回,午餐簡單對付一口便可。
所以唐人街上的人流不多,有一些皮膚黝黑的印度群島婦女充斥其中,頻頻對往來的華人男子打招呼,顯得神采飛揚的樣子。
“屬于派涅利礦場的工人到地頭了,所有人都下來,動作快一點,我是管理你們的工頭劉大刀,都給我睜大眼睛看清楚了,明天一早上工別認錯了。”
腰上扎著牛皮腰帶的劉大刀站在車轅上大聲嚷嚷,他是一個身材健壯的虬髯大漢,約莫30歲左右的年齡,指揮派涅利礦場42名華工從幾輛馬車上下來。
“你們所有人都記住;
進入昆士蘭每人10英鎊的人頭稅是由派涅利礦場支付的,這筆錢需要你們在金礦場淘出的沙金支付,每過一個月多一個英鎊的利息,直到繳納清為止。
在此之前 你們統一都住在籠屋里,食宿和來回金礦場的馬車由派涅利礦場統一安排,相關費用由你們承擔。
不要妄想著離開,這里距離最近的小鎮都有140英里,沿途荒無人煙,到處都有兇猛的野獸出沒。
別怪我沒提醒你,你們這些剛來的家伙可以找人打聽打聽,那些擅自離開的都死在了荒郊野外,沒有一個例外。
奉勸一句,老老實實干活才是正途。
若是運氣好,走在路上都能踢到大塊狗頭金,那可就發大財了。”
到了唐人街,自然有經營籠屋的華人老板帶著伙計迎出來,讓華工們自己搬著行李進去安置下來。
所謂籠屋,就是一間房子里用木板隔成籠子一樣的小間,僅容一張床鋪大小。
昆士蘭唐人街大量的華工涌入,能夠度過嚴寒季節的房屋立馬緊張起來,籠屋便應運而生。
站在街口 李福壽靠在大包行李旁沒有離開,他對一直跟隨自己的三個人說道;“你們自己考慮清楚,是跟著我還是到礦場淘金,主意要靠自己去拿。”。
“李少爺,我聽說金礦場上非常危險,即便有運氣挖到大塊狗頭金,只怕沒命拿回來,沒有那個福氣享受。”何守田態度堅決的說道;“我發不了大財,只愿意跟著少爺吃碗安穩飯。”
身材強壯的范阿生今年正好20歲,是一個性情憨厚的實在人,同樣果斷的表示;“少爺是有大本事的人,我愿意跟著少爺。”
只有劉栓猶豫了下,臉上帶著羞紅之色說道;“李……李少爺,我還想去礦場試試運氣,要不然遠渡重洋來到新金山,實在不甘心。”
“沒關系,去留全憑自愿。”李福壽拿出一個先令銀幣遞給劉栓,微笑著說道;“上午你也幫一會兒忙,這是給你的酬勞。”
“李少爺,這就不必了吧,我也沒幫上什么。”劉栓擺了擺手,眼睛卻死死盯著李福壽手中的閃亮銀幣,露出一絲火熱神色。
“呵呵……凡事一碼歸一碼,這是你應得的錢,我這人做事喜歡掰扯清楚,不愿意為一點小事而欠人情,那玩意兒……太累。”
李福壽抓過他的手,將一先令的銀幣放在劉栓的手中,臉上露出淡淡微笑說道;“這樣我們就兩清了,以后我做生意開商鋪,你來照顧生意該怎么算賬就怎么算賬,比較爽利些。”
站在身后的何守田與范阿生默默對視一眼,他們知道李少爺的話中含義;
今后大路朝天,各走一邊,該咋樣就咋樣。
除了這兩人之外,還有一個叫門欄仔的同鄉愿意跟著李福壽,因為門欄仔來澳洲之前做過幾年的飯店學徒,有做菜的手藝,比起淘金來更愿意做個掌勺的廚子。
聽到李福壽提了一嘴準備開飯店,門欄仔立馬轉變主意要跟著,趕都趕不走。
人各有志,不可強求。
對于一名立志做廚子的淘金者來說,還有什么比飯店東家的召喚更有誘惑力的事?
李福壽代為交納包括自己的4個人入境人頭稅,鼓鼓的錢包頓時少了44英鎊,也就是每人11英鎊。
除了每個華工十英鎊的入境人頭稅,這每人多出來的一英鎊,就是派涅利金礦場收取的手續費,哪怕時間僅僅過去半天也按照一個月收,完全沒道理可講。
若是別人可能心疼的抽抽,李福壽眉頭也沒皺的便付清全部費用,拿到了4張完稅證明紙。
在這異國他鄉,能夠用錢解決的事都不叫事兒。
李福壽離開碼頭的時候,能夠明顯感覺到圍觀澳洲男人貪婪的目光,甚至有心懷不軌的牛仔騎馬一直跟到了唐人街附近,才悻悻的離開。
這是一片充滿惡徒的蠻荒大陸,絕非溫情脈脈的伊甸園。
實力弱小時,手里掌控著大筆現金,無疑是極為危險的事情,很容易被打黑槍,也容易被游手好閑的歹徒盯上。
李福壽幫助其他三人繳納人頭稅后,按照昆士蘭州勞工平均收入水平來看,這三名追隨者最少要服務兩年以上,才能清償這筆債務。
這意味著他多出三個穩定可靠的人手可以用,遠比英鎊躺在錢袋子里更值得。
看到李福壽大手筆的花出了44英鎊,站在不遠處的籠屋老板肥佬春立刻留了心,小聲的向其他華工打聽,很快察覺了李福壽的不凡之處。
“這位李小哥,借一步說話可否?”肥佬春揚聲喊住了李福壽一行四人。
“呃,你是……”
“呵呵呵,我是這家客棧的老板肥佬春,來到澳洲有10多年了,原來是維多利亞金礦場淘金的,如今在布里斯班唐人街置辦一份薄業,聊以糊口罷了。”
“久仰久仰,我們初到寶地,還請多指點迷津。”李福壽拱手作禮。
“那坐下來喝杯茶,慢慢談。”
“好,恭敬不如從命。”
肥佬春的華工客棧是兩間三層的木樓,當初以72英鎊6先令購入產權,如今隨著昆士蘭州淘金熱的興起,價值原地翻了幾倍還多。
作為客棧老板,肥佬春自己住在三樓一個不足10平方的窄小木屋內,因為房間朝向的原因,在這個尚屬溫暖的9月見不到一絲陽光。
其他所有房間都分隔出租賺錢,繁忙的時候連門廳里都住上人,客棧伙計搬到肥佬春的房間里擠在一起住,就是為了多賺幾個錢。
窄小木屋內,茶香裊繞。
李福壽抿了一口絳紅色的滾熱茶湯,感覺到由身到心的舒暢,方才與肥佬春的一席暢談,讓他對現今昆士蘭以及唐人街的情況了解甚多,可謂不負此行。
昆士蘭州是澳大利亞1859年成立的自治州,至今不過17年,總面積172萬平方公里,是整個澳大利亞自治領的第二大自治州,位于東北方向。
如今淘金者所在的城市叫做布里斯班,是一座因為淘金熱而興起的新興城市,是昆士蘭州的首府,自治州最大的城市。
整個城市不到10萬人口,其中一半多是淘金者,約有兩成人口從事農牧業,多為白人農場主和牛仔。
人口構成以歐洲移民和華人為主,大約是6:3,剩下的一成人口,是來自于南太平洋島國土著和東南亞裔,還有少數來自美洲的冒險者,成分十分復雜。
由于華工的性格內斂,不善交際,與當地白人族**流很少,多聚居于唐人街周圍形成自己的小圈子,完全的華夏風格社區,華夏飲食和生活,往往會因為隔閡引起主流白人族裔的敵視。
原因很簡單,這些華人淘金者大多是青壯男子,秉性踏實肯干,在金礦場的收獲也遠比白人淘金者為多。
加上華人吃喝嫖賭的惡習少,因此能夠積攢起大量的錢財寄回家鄉,當然會引起別人的眼紅。
僅1876年前八個月,昆士蘭地區華工就寄回了價值71.5萬英鎊的黃金,相當于每名華工20多英鎊,這是一筆不菲的錢財。
進入1876年 昆士蘭州白人淘金者與華人矛盾日深,惡性毆斗事件不斷,很多華人淘金者莫名其妙的失蹤,累計已有170多人死傷,受害大多為華人淘金者。
布里斯班當地的警方卻沒有逮捕任何一個白人兇手,這讓昆士蘭帕爾默河流域的大小黃金礦場形勢急驟緊張,雙方不可調和矛盾更加尖銳對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