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他是真的大漢皇叔也好,假的大漢皇叔也罷,只要他愿意帶著那兩個結義兄弟投靠入自己的麾下,那么他劉備就是貨真價實的大漢皇叔。
曹操的目光在帳內主將的身上一一掃過,高聲道:“走,隨我前去迎接劉皇叔。”
說罷,曹操便領著帳內的眾將往營外走去……
寒風中,劉關張三人那蕭瑟的身影站在營門外靜靜的等候著,此時的劉備再也沒了之前的風采,這幾天的倉皇逃跑,讓他的那張老臉上充滿了倦意。
額頭上的淤青與衣服上那一灘未擦拭干凈的泥土,想來應該是在逃跑的過程中一不小心墜馬而致。
曹操見到站在營門外的三人正是當年十八路諸侯討伐董卓之時,有過一面之緣的劉關張三人之后,匆匆的走了幾步,笑道:“玄德賢弟,一別多年,別來無恙呼?”
幾天幾夜沒有休息好,正站在那閉目養神的劉備咋一聽到這個聲音,身形微微一顫,瞬間驚醒,連忙整理了下臉上的表情,匆匆的迎了上去。
劉備匆匆向前走了幾步,雙手抬起,沖著曹操彎腰一禮:“中山靖王劉勝之后,漢景帝玄孫……”
聽到劉備又要報他既長且又響亮,但不知道是真是假的名頭之后,曹操眉毛一跳,也不待劉備把禮行完,匆匆走上前扶住了劉備,笑道:“玄德賢弟,你我也算是老相識了,何必如此見外,不必多禮,快快隨我進帳。”
說完,也不給劉備反應機會,抓住劉備的胳膊便熱情的往帥帳中走去,他真怕再讓這哥們把那個名頭報下去,他會忍不住抽死他。
其實也不能說劉備的這種做法不對,如果換成他曹操,或者呂布處在劉備的那個位置,應該都會這么做。
在這個年代,想做出一番大事,要么你要有一身不俗的本領,要么你就要有一個響亮的名頭,如果沒有的話,即便是瞎編,也要編出來一個,不然的話,別人誰會認識你,誰會鳥你?
劉備一不是世家子弟,二也沒有什么過人的能力,關羽張飛二人哪個不是當世人杰,你不扯個大旗,憑什么跟人結拜,又拼什么當人家兩人的大哥?
“玄德賢弟何故這般模樣?”
入帳后,曹操吩咐下人上了酒菜,席間,若無其事的問道。
張飛拍案而起,雙眼瞪著曹操,怒道:“還不是你這廝.。”
“住口,三弟休得胡言!”
張飛話還未說完,便被打斷,劉備整理了下衣物,起身抬起雙手對著曹操一禮,道:“曹公有所不知,備聞呂布那廝于長安起十余萬大軍侵犯荊州,備雖兵微將寡,然備與那荊州劉表同為漢室宗親,不忍荊州落入呂布那亂臣賊子之手,于是,備便率領麾下五千人馬前往荊州相助劉州牧。”
“誰曾想,竟中了此人的女干計,呂布那廝居然盡起麾下數萬鐵騎于宛城截殺我等,一番苦戰,奈何,雙方兵力懸殊太大,備寡不敵眾,冒死殺出重圍,不得已,這才前來投奔曹公,萬望曹公能暫且收留我等。”
暫且不說劉備到底是不是劉邦的后人,單憑他能面不紅,心不跳的說出這一番話,就足以證明他深得劉邦的真傳,難怪敢以漢室宗親自居。
明明是抱著乘火打劫的心態想去偷襲人家的宛城,居然被他說的如此正義凜然。
隨后更是.連呂布的面都沒見到,便聞風而逃,也說的好像是經歷了一番苦戰才從數萬鐵騎的包圍中殺了出來。
劉備的這一番話讓關羽那張本就很紅的大紅臉變得更加紅潤,仿佛新婚的小媳婦,面染紅霞,嬌羞的把腦袋埋入月匈前。
向來粗狂豪放的張飛,此時也如日漫中傲嬌的少女一般,小……老臉一板,把頭扭到了一邊。
劉備的這一番話頓時震驚四座,坐在主位上的曹操此刻也是目瞪口呆,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接劉備的話。
五千烏合之眾在數萬精騎的包圍下還能突出重圍,血戰而出,這戰績確實驚人,領軍之人也絕對能成的上為當世良……不,應該是當世軍神。
但是,大家誰不知道誰啊,你劉大耳連人家呂布的面都沒見到,便聞風而逃的戰報此時還在桌案上的兵書下壓著呢,要不要現在抽出來砸你臉上讓你好好看看?
五千烏合之眾在曠野上聽到數萬鐵騎的馬蹄聲便拔馬而逃這種事情,不丟人,換成他曹操也會毫不猶豫的就跑,在絕對的實力面前,還不知死活的留下來硬剛才是找死的行為,智者所不為。
但是,你這么吹的話,就不不太合適了吧,是不是就有點過分了,大家還能不能好好的喝酒聊天,談古論今了。
就在劉備以為曹營眾將以及曹操皆被自己吹出來的戰績所鎮住而自鳴得意之時,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不合時宜的在大帳內響了起來。
“五千余人一個不剩,只有劉皇叔兄弟三人在數萬鐵騎的包圍下,‘殺’了出來,就連劉皇叔的兩位夫人也落到了呂布的手中,這一戰還真是慘烈啊。”
夏侯淵冷笑一聲,語氣中充滿了嘲諷,不屑的看了劉備一眼,隨后端起面前的酒樽,一飲而盡。
聞言,劉備的腦海中不由浮現出糜貞那清麗絕俗的身影以及甘夫人那柔美的風姿,不禁感到有些懊惱,怎么當時把她們兩給忘了。
隨后,劉備又想起了呂布那好色成姓,喜歡霸人妻女的傳聞,糜甘兩位夫人落入他的手中,下場可想而知。
仿佛一根突如其來的針,狠狠的刺入了劉備的心頭,雙眼中閃過一絲陰霾,表情瞬息之間陰沉如鐵,深陷的眼眸中,憤怒如涌動的火山一般,似乎頃刻間就會熊熊噴發。
小不忍則亂大謀……劉備怒火狂燃的腦海之中,這七個字如閃電一般掠過,一瞬之間,他的理智似乎恢復了幾分,怒火也漸漸熄滅。
劉備慨然長嘆,這一嘆,只如胸中有萬千丘壑,不吐不快,道:“夏侯將軍有所不知?備雖兵微將寡,卻無時無刻不想著為國除賊,匡扶漢室,正因如此,才致使兩位夫人落入女干賊之手,唉。。。。”
劉備到底不是常人,在這種心理落差下,還能面不改色,起身救場。
演戲的最高境界,就是自我催眠,讓自己都相信從自己嘴中所說的這一切都是真真切切的,那么心懷善意的觀眾又怎能不信?
曹洪冷笑一聲,面露不屑:“是嗎?難道不是某些人乘火打劫不成,反而連對方的面都沒見到,便丟下自己的將士聞風而逃?”
關羽一拳砸在桌案上,瞇著眼睛沉聲活道:“你說什么?”
曹洪的武力雖然在將星璀璨的三國歷史中并不顯眼,但其怎么說也是曹魏名將,歷史上,更曾搏戰馬超,救過曹操,又怎么會被關羽輕易嚇到,更何況現在還是在自己的地盤上。
只見曹洪冷笑一聲,道:“我說某些人乘火打劫不成,反而丟下自己的將士聞風而逃,怎么,還想在此地撒野不成?”
一時間,大帳內劍拔弩張,硝煙彌漫。
“豎子焉敢辱我大哥,我宰了你!”
張飛眼睛瞪的如牛眼般大小,拍案而起,縱身便準備朝著曹洪沖過去。
“三弟休得無禮!”
劉備喝住張飛后,起身來到大帳的中央,沖著曹操深深一禮:“我三弟生姓魯莽,不識禮數,還望曹公恕罪。”
見此,一直沉默的曹操大笑一聲,站了起來,笑道:“玄德說的哪里話,沒點血姓還是武將嗎?我又豈會因此而怪罪與他?”
隨后,曹操轉過身,對著曹洪佯怒,道:“子廉,玄德賢弟乃是我曹操的貴客,你豈能如此無禮?還不快給玄德賢弟陪個不是?”
曹操之所以一開始沒有阻止,乃是因為曹操雖然愛才,但劉備自始至終都沒有拜自己為主公的意思,反而無時無刻不透露著只是暫居此地。
而且曹操也隱約從劉備的身上感覺到此人謹慎縝密,大智若愚,能做大事,雖然貧困潦倒,但其卻有著不甘人下的野心。
劉備這樣的人,讓曹操心生顧慮,劉備之仁義天下皆知,而關羽、張飛又都是虎狼之將,這樣一個人,如果不能完全降服,那自己此刻留下他絕對是養虎為患。
這三個皆是人杰,殺之可惜,不殺吧,貌似又有些難以降服,殺,還是不殺,一時間,曹操有些猶豫不決。
因此,在曹洪挑事之時才并沒有及時的阻止曹洪。
“曹公勿需怪罪子廉將軍,備帶了五千人馬去了宛城,卻只有我等兄弟三人突圍而出,子廉將軍會有如此誤會也屬正常,只是那五千將士……唉,備帶他們討賊,卻無法帶他們回來,備有愧與他們啊!”
曹洪乃是曹操的心腹愛家,更是曹氏宗親,劉備自然知道曹操不可能因為自己而惡了曹洪,而且他短時間內還需在曹操手下混,自然而然也就很上路子的在曹操需要臺階下的時候主動遞了上去。
曹操本來也沒打算怪罪曹洪,進劉備如此上道,也就順著臺階而下,端起面前的酒樽對著劉備遙遙一舉。
“久聞玄德賢弟寬厚仁義,今日一見,傳言果然非虛,來,曹某敬玄德賢弟!”
劉備連忙起身,雙手端起眼前酒樽,連道不敢。
正在這時,一個侍衛匆匆跑了進來,高聲道:“報,淮南發回的急報,袁術命上將雷薄為主將,大將陳蘭為副將,率精兵五萬,沿泗水北上,直逼下邳而來。”
曹操的笑容瞬間凝固在了臉上,舉起的酒樽飲也不是,放也不是,一時間氣氛有些尷尬。
劉備見此,連忙放下手中酒樽,道:“既有緊急軍情,曹公當以軍務為先,備身體略感不適,就先下去了。”
不得不說,劉備確實很會做人,此時曹操有緊急軍情,他一個外人在這確實有些不太合適。
曹操贊賞的看了劉備一眼,起身笑道:“袁術不過冢中枯骨而已,雷薄,陳蘭吾更視之為草芥,無需放在心上,既然玄德賢弟一路舟車勞頓,那就暫且下去休息,待曹某解決了這幫土雞瓦狗之輩,再于這下邳城中為玄德接風洗塵。”
劉備連忙道謝,待劉備下去之后,曹操臉上的表情漸漸沉了下來。
咣當!
曹操抓起桌案上的酒樽,狠狠擲于地上,怒道:“好啊,袁術這個目中無人的紈绔長進了啊,在南陽吃了那么一個大虧居然能夠忍的下來,真是令人另眼相看啊,他居然也能看的出來,呂布不是那么好惹的。”
“可是,我曹操,看起來像是軟柿子嗎?啊,他居然敢在這個時候插手徐州,本將明日便盡起大軍,與他決一死戰!”
也難怪曹操會如此憤怒,第一次攻打徐州,什么亂七八糟的人都跟著摻和進來了,更有乘機攻打兗州,不得已之下,曹操只能撤兵。
三軍將士死傷無數,寸土未得,居然還讓劉備那兵不過數千的大耳賊給竊取了徐州,然后郭汜那被自己打跑的喪家之犬也輕易的就從劉備的手中奪下了徐州。
就他曹操,一直在那損兵折將,現在,眼看著就要拿下徐州了,淮南的袁術又出來搞事了。
他曹操要是此次再無功而返,那還不令天下人恥笑他曹阿滿無能?
“主公,末將不才,愿為主公奪得敵將頭顱!”
“主公,末將請命,陣前斬殺敵軍大將!”
“主公,末將請命......”
大帳中,曹操麾下諸將被曹操鼓動的義憤填膺,紛紛請戰。
曹操也并非氣的失去了理智,這么說無非是想激起眾將的斗志,他曹操怎么可能放棄這大好的局面去和袁術決戰,即便是要攻打袁術,那也得等到奪了下邳,占據了整個徐州以后再說。
見已經達到了自己想要的效果,曹操滿意的點了點頭,暗暗朝著戲志才使了個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