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燕的話,讓姜悅意識到自己不只是陵海村小霸王的女友,也是陵海分局的民警。
她連忙擦干淚水,調整情緒,平復心情,整理語言,直到想好了怎么跟長輩說,才挨個兒打起電話。
不出所料,韓總嚇壞了,當即決定帶著剛回江城沒幾天的葛素蘭和小韓露去南云!
趕往機場的路上想想不放心,又打電話過來問那個縣醫院的醫療水平到底行不行。讓姜悅趕緊打電話問問領導,能不能轉到醫療水平更高、醫療條件更好的大醫院。
許紅梅接到電話也嚇傻了,暑假在家的大韓璐比她鎮定,也比她有主見,立即上網訂機票,然后找車去東海,一家三口從東海虹橋機場出發。
在老姜和姜媽的心目中,“昕昕”不只是準女婿那么簡單,可以說跟兒子差不多,事實上跟他倆可能比跟韓總、葛素蘭和許紅梅都要親。
孩子出了事,他們不能坐在家里等消息,決定跟女兒一起去。
許紅軍夫婦那是真把韓昕當親兒子養的,韓昕跟許琳琳跟親兄妹差不多,所以他們一樣擔心、一樣緊張,可許琳琳創業背了那么多債,舞蹈學校這邊有老師沒什么好擔心的,但鋁合金店不能離人。
算上李亦軍這個準女婿,一家四口在家庭群里商量了十幾分鐘電話,最終決定讓許琳琳和李亦軍去。
禁毒大隊雖然沒刑警大隊那么忙,但平時想請個假很難。
然而,現在不是平時,黎杜旺和李亞梅接到電話,搞清楚情況,當即給了李亦軍一個星期的假,甚至委托他代表大隊去探望去慰問,讓有什么情況及時匯報……
一下子去這么多人,并且是從三個地方分別出發的。
姜悅本就心急如焚、六神無主,哪里顧得過來,干脆跟搞活動似的拉了一個群,順便把王燕拉了進來。
王燕早知道韓坑的家庭情況比較復雜,但沒想到會復雜到如此地步。
再想到自己可以“帶團”,可南云那邊不能沒有“地接”,并且韓總、葛素蘭、許紅梅和大韓璐小韓露在群里焦急地問的那些情況,她真不清楚,真回答不上,干脆把賀主任也拉進了群,請賀主任給韓坑的“親屬團”介紹。
“韓總,各位,情況基本上就是這些……至于縣醫院的醫療條件,大家不用擔心。尤其給小韓主刀的黃主任,也就是負責全醫院外科的主任醫師,水平很高,手術很成功。”
賀主任也被韓坑的親屬陣容給震撼到,一邊盤算著等會兒要找幾輛車,去四十多公里外的機場接幾趟,等會兒要給他們訂幾個房間,一邊接著道:“而且上級對小韓很關心,對小韓因公負傷的事很重視。
半個小時前,南云省廳的領導請春城醫科大學第一附屬醫院的專家,跟這邊的幾位主任醫師和副主任醫師視頻,了解小韓的情況,尤其手術過程,進行遠程會診,他們這會兒正在開視頻會,還沒結束呢!”
不請大醫院的專家,韓總不放心。
一聽說這事都驚動了公安廳,人家請大醫院的專家正在進行遠程會診,韓總更不放心了,舉著手機急切地問:“賀主任,人這會兒有沒有醒?”
“他剛做了那么大的手術,如果早早的醒麻醉會很疼,所以他這會兒正在接受冬眠治療,暫時沒醒。”
“冬眠治療是什么治療?”
“韓總,不好意思,我不是醫生,不懂這些……”
小韓露聽得清清楚楚,趕緊捧著手機上網搜了搜,隨即點開念道:“就是利用藥物使人體處于類似于動物的冬眠狀態,能降低病人機體的代謝,減輕機體的過度應激反應,減低細胞的耗氧量,改善微循環,避免細胞遭受嚴重的損害,使機體避開危險渡過難關,為原發病的治療爭取時間。”
爭取時間……這是什么意思?
一聽就知道傷勢很嚴重,仍在搶救中,并沒有真正脫離危險。
韓總更擔心更緊張了,緊攥著手機問:“那醫生有沒有說我家韓昕什么時候能醒?”
賀主任不敢瞎說,又不能不回答,只能硬著頭皮道:“恢復需要一個過程,再有兩三天……再有三四天,應該能恢復神志。”
到底是兩三天,還是三四天!
韓總越想越害怕,舉著手機的手都微微顫抖。
葛素蘭覺得這個時候不能為難人家,何況從人家剛才介紹的情況上看,人家真盡了全力,連忙搶過手機:“賀主任,謝謝您,給您添麻煩了。”
“不麻煩,小韓是我們的同事,是我們的戰友,這些都是我們應該做的。”
賀主任如釋重負,借這個機會趕緊換了個話題:“韓總,各位,能不能把你們的航班信息截圖發給我,我等會兒好安排車去機場接你們。”
“不用了,我們自己打車過去。”
“應該接,我這邊能找到車。”
葛素蘭知道老公想第一時間趕到醫院,干脆從善如流。
就在賀主任為怎么接待韓坑的“親屬團”忙得焦頭爛額之時,在口岸待命到這會兒的一百多個民警,隨著指揮長的一聲令下,分乘二十幾輛警車和大巴,在出入境邊防檢查站民警的引導下,緩緩穿過國門。
張夢程也在車里。
賀主任覺得這么大的行動,濱江市局不能缺席,一個小時前讓他敢回來參加跨境抓捕行動的。
已經二十幾個小時沒合眼的程文明,正在坐在賓館房間跟徐軍通話。
三個窩點里的七十幾個嫌疑人不用他再操心,因為張大和錢隊跟著大部隊出發了,他們會跟他們的部下保持聯系,引導大部隊和對面的軍警去抓捕。
那個懷疑自個兒感染上病毒,想回國自首的家伙不知道躲在什么地方,直到現在都沒找到。
他老家派出所的民警在勸返時,曾讓他收集過該團伙的犯罪證據,畢竟要有立功表現,回國之后才能爭取到寬大處理。
考慮到那小子手里可能真有證據,所以不能放棄,必須想辦法找到他。
徐軍摸到距山寨不遠的一片甘蔗地里,一邊觀察著正在遠處忙碌的幾個山民,一邊摁著藍牙耳機問:“程支,這么說是境內境外同時收網?”
“嗯,聽說今天上午要抓捕的嫌疑人有一千七百多個。”
“前天不是說只八百多個嗎,怎么一下子冒出這么多啊?”
自己很累很困,因為刮風下雨,腿還特別疼,但在對面執行偵查任務的小伙子更累更困。
程文明知道小伙子現在最需要的是有個人說說話,一邊揉著腿,一邊解釋道:“之前四個主要嫌疑人不是沒落網嗎,你們把他們押解回來之后,他們很快就開口了,所以剛剛過去的這幾個小時,又取得了突破性進展。”
徐軍下意識問:“他們這么快交代了?”
程文明咬牙切齒地說:“林承保當時雖然不知道韓昕的身份,但向韓昕開槍是不爭的事實。敢開槍打民警,他的問題很嚴重,他敢不老實,敢不開口嗎?”
徐軍反應過來:“這倒是。”
程文明轉身拿起煙點上一支,接著道:“他們在網上運營,發展了十幾個超級股東、幾十個股東、近百個總代理、上百個代理,分層管理,組織嚴密,搞得跟傳銷似的。參賭的會員更多,指揮部正在整理、梳理,正忙著更新名單。”
“把參賭的算上,還不止一千多個!”
“肯定不止,這么說吧,光參與洗錢的就有兩百多個。”
“菲律賓那邊呢?”
“據說溝通協調的差不多了,今天也收網,兩個大老板肯定跑不掉,菲律賓那邊的‘分公司’估計也會被一鍋端。”
正如之前所說,正在打擊的不只是一個犯罪團伙,而是一個跨境犯罪產業鏈!
徐軍覺得這段時間的罪沒白受,想想又問道:“程支,韓昕中槍的事,有沒有通知小悅?”
“通知了,她和韓昕的父母正在往這邊趕,估計下午就能到。”
“他家里人一定擔心死了。”
“擔心肯定會擔心,可發生這樣的事只能面對。”
徐軍突然想起件事,急忙道:“程支,韓昕中槍的事,您能不能暫時不要告訴我們‘陳老板’,最好等韓昕痊愈之后再告訴他。”
程文明下意識問:“為什么?”
徐軍猶豫了一下,苦著臉道:“韓昕是‘陳老板’帶的兵,‘陳老板’真把韓昕當徒弟,甚至當自個兒的孩子。總擔心韓昕文化程度不高,都沒正兒八經上過大學,擔心韓昕調回老家之后會被人家瞧不起。”
“這跟韓昕中槍有什么關系?”
“上次小悅不是去正康接過人,還順便去過我們單位嗎。‘陳老板’之前沒見過小悅,對小悅不了解,跟男方家長似的,想幫韓昕把面子撐起來,不但去芒井最好的酒店擺了一大桌,還讓李隊和楊大姐帶小悅去我們偵查隊轉了一圈。”
“小徐,你到底想說什么?”程文明越聽越糊涂。
徐軍連忙解釋道:“我們偵查隊是保密單位,正常情況下是不會把家屬往隊里帶的。這些年就我們上上任教導員的愛人去過一次,還是在老教導員犧牲之后去的。”
“去收拾遺物的?”
“嗯。”
程文明終于明白徐軍擔心什么了。
這人啊平時不迷信,可真正遇上事多多少少會冒出一些想法。
姜悅前不久剛去過偵查隊,沒幾天韓昕就出事了,陳老板要是知道韓昕中了槍差點沒命,肯定會很懊悔當時不應該讓姜悅去,甚至會很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