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昕下午不但在陵海,而且就在小區東門的商業街,正跟小媽、姜媽一起陪舅舅和表妹看房子。
接到藍豆豆電話,本打算去跟老部隊領導打個招呼。
可聽說老部隊領導要來小區抓人,抓的還是老陵海三隊的鄰居,韓昕不敢過去了。裝作什么都沒發生似的,微笑著傾聽搖身一變為“創業導師”的小媽,眉飛色舞地講生意經。
“正因為投資大,所以要有特色,要跟別的舞蹈培訓機構,體現出差異化!要么不搞,搞就要搞環境最好、培訓最專業的。要讓人家一提到舞蹈培訓,就想到你這兒!”
“阿姨,這兒的環境是不錯,可面積太大,別說買不起,就算能湊足首付,裝修少說也要七八十萬,再加上招聘老師,運營成本太高了!”
眼前這個跟寫字樓差不多的商用房,建筑面積六百八十三平,戶型非常好,中間一個柱子都沒有,可以隔成好幾間練舞房。
右邊預留了衛生間的上下水管道,可以隔開裝修成洗手間、淋浴房和更衣室,練舞練出一身汗,可以去洗澡換衣服。
不像安達步行街的那個二手商用房,連上廁所都要下樓走很遠。
地下停車場有的是車位,并且收費不是很高。
最讓人心動的是,上樓的電梯在正對面的前街,中間有一個使用面積近八十平米、有點像天橋的通道。
說是通道,其實就是一個玻璃房!
兩側安裝有落地玻璃,站在通道里能俯瞰樓下的商鋪。
從房主提供的購房協議復印件上看,因為這兒既在內街又在四樓,遠沒有一樓的臨街商鋪好賣,開發商就把這個通道作為贈送面積,送給了買這半層商住房的房東。
完全可以跟北面的那個開健身房的老板一樣,把這兒簡單裝修一下,作為前臺和接待區使用。
總之,許琳琳是真心喜歡這兒,也真心買不起。
許紅軍也覺得這兒不錯,可不管做什么都要量力而為,帶著幾分遺憾地說:“主要是面積太大,如果小點就好了。”
房子是老鄰居家的,打算買房子的是親戚。
姜媽不好發表意見,只能笑道:“要不再看看,地段好的學區房不好買,商住房有的是。”
葛素蘭剛跟她們一起去安達步行街看過,實在看不上那邊的舊房子和亂糟糟的環境,摟著包說:“琳琳,那邊一萬一,這邊也是一萬一,就是稍微大點,我認為你最好再考慮考慮。”
“阿姨,這不是考不考慮的事,是有沒有那么多錢的事!”
“你現在湊了多少?”
“我自己有三十五萬,我爸幫我湊了八十萬,我哥中午剛去辦的質押貸款,銀行的人說很快就能批下來,連我哥的加起來有兩百一十萬。”
許琳琳撓撓潔白的脖子,想想又一臉不好意思地說:“我沒想過跟李亦軍家借,可他爸他媽非要幫著湊,早上打電話說他們那邊能湊五十萬。”
葛素蘭笑問道:“這么說有兩百六十萬了?”
“嗯。”
“首付大概需要多少。”
“這邊雖然是毛坯,但我買就是二手房,首付和稅費加起來起碼要三百萬。而且這只是買房的,買下來還要裝修。裝修好之后光我一個人肯定忙不過來,怎么也得再招兩三個老師……”
許紅軍發現買房子跟前年幫她買車一樣,本來預算才十幾萬,說是買輛代步車。
結果去幾個4S店轉了轉,發現那輛比這輛好,只是貴一兩萬,然后再看,又發現有更好的,最后從十幾萬的代步車變成了幾十萬的奔馳!
他為了女兒簡直操透了心,這幾天晚上都沒睡好,掏出香煙不快地說:“實在不行就租,房主不是說了嘛,租也可以。”
“爸,我知道可以租,可租金那么高,我們一年才賺幾個錢!”
許琳琳嘴上雖嘟噥著,但這么大了還跟家里要錢,心里真有些不是滋味兒,不敢直視她老爸。
姜媽也是有錢人,親戚遇上難處,照理說應該幫一把。
可許琳琳買的是商住房,這年頭最不靠譜的就是商鋪和寫字樓,打死她也不敢借,干脆跟女婿一樣笑而不語,保持沉默。
葛素蘭放下包,打開窗戶看了看下面,旋即回頭笑看著她問:“琳琳,要不我想想辦法,我投點錢怎么樣?”
“阿姨,你別開玩笑了。”
“沒跟你開玩笑,我在舞之星學了一年舞,很看好培訓行業。如果你愿意,我真可以投點錢!”
合伙的生意不好做,何況這不是小錢。
不等女兒開口,許紅軍就抬頭道:“素蘭,琳琳想一出是一出,你可不能跟她一樣腦袋發昏。”
“我腦袋沒發昏,我是真看好培訓行業。”
葛素蘭打定主意,眉飛色舞地說:“舞之星做不大,那個老板娘跟不上潮流,還是跟以前一樣總想著做孩子的生意,賺孩子的錢。”
姜媽下意識問:“親家,開培訓班不就是賺孩子的錢嗎?”
“孩子的錢當然要賺,孩子的錢也最好賺,但不能把雞蛋放在一個籃子里。現在江城的舞蹈培訓機構,都在搞零基礎成人舞蹈培訓。有的舞蹈培訓機構,搞得像練瑜伽的那種會所,專門做成功女士的生意。”
葛素蘭笑了笑,接著道:“琳琳,你應該清楚,陵海專門針對孩子的各種培訓機構很多,但既專業又上檔次的培訓機構一家都沒有。
這就是商機,你如果不把握住,等別人搶占了這個市場,到時候你只能跟老東家競爭,只能跟她一樣做孩子們的生意!”
論做生意,這么多人加起來都不如葛素蘭。
她不但是建筑老板的女兒,房地產開發商的妹妹,而且過去十幾年一直是韓總的主要助手。
如假包換的老板娘,做的都是幾千萬乃至上億的工程!
她愿意投資,許琳琳心動了。
正不好意思開口,葛素蘭又笑道:“你放心,我只投資,只給建議,不會參與運營。等露露參加完高考,我就要回江城,就算想管也沒時間管。”
許紅軍對韓總是一肚子意見,但對她并不反感,畢竟她當年又不是第三者插足。
上次聽外甥說她同意韓總送一套房子給大韓璐,許紅軍對她甚至抱有好感,覺得她真的是一個很大氣的女人。
再想到她確實會做生意,并且做的都是大生意,許紅軍回頭提醒:“琳琳,你阿姨問你呢,行不行給句話呀!”
在姜媽心目中,親家真是偶像。
見親家很看好這個行業,愿意投資,覺得跟著親家走永遠不會錯,頓時腦子一熱,笑看著許琳琳說:“琳琳,想干就干,我也可以投點錢,我這兒有六七十萬。”
遇到事情同進退,這才是親家。
葛素蘭很高興,走到姜媽身邊,笑瞇瞇地說:“琳琳,聽見沒有,錢不是問題!”
韓昕沒想到事情會發展成這樣,忍不住笑問道:“媽,你們都成了天使投資人,那我的那點錢,到底是借給琳琳的,還是借給你們的?”
“一家人,借什么借?”
“那我得趕緊去銀行。”
“去銀行做什么?”
“不用跟我借,那我就不用跟銀行貸款了。”
葛素蘭沒想到兒子會這么說,不禁笑道:“昕昕,我們都投了,你這個做哥哥的怎么能不投?不就是一百來萬嘛,賺到錢跟你分紅,賠了算我的!”
小媽的大氣,小媽的擔當,韓昕早就領教過,急忙道:“媽,我不是怕賠錢,也不是舍不得投,而是不能投。”
“為什么不能?”
“我是警察,按規定不能經商。”
“這么說小悅也不能?”
“她也不能。”
舞蹈培訓學校開在小區東門,搞好了不但能賺錢,而且很有面子。
姜媽越想越激動,冷不丁來了句:“昕昕,你和小悅不能投,我可以。錢貸出來交給我,我來投。”
上千萬的生意,就這么在兩個拆遷戶家庭的女主人你一言我一語中敲定了,一個家族企業就這么即將成為現實。
許紅軍覺得像是在做夢,楞了好一會兒才緩過神,趕緊打斷女兒和兩位女土豪展望未來,提出親兄弟也要明算賬,建議先確定占股比例。
換作別人合伙做生意,肯定生怕自己吃虧。
她們倒好,相互謙讓。
葛素蘭意識到這么下去不行,一錘定音地說:“他舅,琳琳,都別爭了,琳琳百分之四十,我和親家各百分之三十。畢竟這個舞蹈學校,也只有琳琳才辦的起來。”
“可我們出錢最少……”
“琳琳是舞蹈協會主席、是陵海歌舞團副團長,是政協委員,還獲過那么多獎,這些都是無形資產!”
許琳琳樂得心花怒放,正不知道該怎么感謝,姜媽的手機傳來微信提示音,剛下班的姜悅也挎著包找過來了。
韓昕剛跟她簡單說了下在小媽強烈建議下,以她媽的名義投資入股的事,姜媽就大驚失色地說:“昕昕,小悅,王瘸子家出事了!”
“媽,他家能出什么事?”
“他孫子被海關的人抓走了,剛抓的,來了好多警察!”
“他好幾個孫子,到底是哪個?”姜悅低聲問。
“杰小,比昕昕小一歲,晚一屆。”
“王延杰?”
“嗯,應該就是他,我只知道那小子的小名。”
姜媽越想越惋惜,越想越奇怪,喃喃地說:“杰小那孩子挺懂事的,在海輪上做海員,怎么會被海關抓……”
姜悅也覺得王延杰不太可能違法犯罪,挽著她胳膊說:“可能只是找他了解下情況。”
“不是了解情況,是真抓。”
姜媽捧著手機,點開鄰居們發到群里的視頻。
不看不知道,看著視頻里那位有些眼熟的“白襯衫”,姜悅頓時愣住了。
韓昕不動聲色拉拉她胳膊:“小悅,我們大隊晚上有個聚會,等會兒一起去。”
姜悅緩過神,心想什么大隊聚會,一定是你的老部隊領導來了,要給人家接風。
再想到他老部隊領導下午做的事情,一時間竟不知道該說點什么好,只能苦笑著點點頭。
姜媽不明所以,只知道女兒女婿晚上有安排,趕緊道:“他舅,素蘭,琳琳,昕昕和小悅有事,讓他們忙他們的去。我們忙我們的,走,去家里說。”
錢現在不是問題,接下來要跟房主討價還價。
考慮到能省一萬是一萬,許紅軍也不矯情,一口答應道:“行。”
葛素蘭也笑道:“那還等什么,趕緊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