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徐說教導員正在等消息!
老郭一刻不敢耽誤,謊稱開會,把鴻盛電力設備有限公司的王總騙到了場東社區。
王總其實是老板的姑父,已經五十多歲了,他這個副總就是專門管雜事的,對外負責與政府部門打交道,對內管理門衛、清潔工、食堂阿姨,吃喝拉撒睡全在公司,想打聽誰找他最合適。
王總發現被騙了,不快地問:“想了解哪方面的情況,是保安安全員管理、監控設施安裝、消防安全,還是外來人口申報登記?”
老郭關上門,坐下道:“可以啊王總,我干的工作你全知道!”
“你們三天兩頭讓我填表,隔三差五喊我去開會,翻來翻去不就是這點事嗎。”
“還真是,我就是想請你過來,了解下外來人口的。”
“想了解誰?”
王總發現桌上有個紙杯,里面正好有點水,干脆端來做煙灰缸。
老郭打開筆記本,把筆放到一邊,拿起手機翻出一張照片:“王總,這個人你認識吧?”
王總點上香煙:“認識,馮太林,是我們的員工,他在我們廠里干四五年了。
“到底是四年還是五年?”
“這我哪記得清,我可以幫你打電話問財務。”
“暫時不用。”
老郭笑了笑,繼續問:“他在你們公司平時的表現怎么樣。”
王總不假思索說:“小馮表現最好了,很勤快,技術也可以。現在打貿易戰,訂單沒以前多。以前訂單多的時候,他天天加班,一個月拿八九千呢!”
“知不知道他來你們公司前是做什么的?”
“來我們公司之前也是電工,他高中一畢業就開始學電工,有證,六級的。”
老郭沒想到他對馮太林的評價這么高,干脆翻出第二張照片:“王總,這位你認不認識?”
王總看著手機笑道:“這是小徐,就是馮太林的老婆,我怎么可能不認識。”
“他們是兩口子?”
“人家孩子都五六歲了,在上城東幼兒園。小馮不是本地人,為了這事我幫他跑過好幾趟。”
外地人的小孩,能在陵海入學可不是一件容易事。
現在的老板一個比一個怕麻煩,如果馮太林的表現不夠好,老板才不會幫著跑小孩上學的事。
從這個角度上看,馮太林應該沒有問題。
老郭正暗想是不是搞錯了,王總就不耐煩地問:“郭警長,你問他們做什么?小兩口很能干、很勤快、很老實、很會過日子。廠里個個都喜歡,他們能有什么事!”
“都說了只是了解一下。”
老郭笑了笑,指著手機問:“這個小徐是不是你們的員工?”
“小徐不是,她前幾年要帶孩子,要經常回鹽海照應小馮的母親,哪有時間上班。現在早晚要接送孩子,一樣上不了班。”
王總抽了口煙,接著道:“我們看她人挺勤快的,從去年八月份開始,就讓她中午在食堂幫忙,哪兒臟了幫著打掃打掃,干干雜活,一個月給她一千五百塊錢。”
“她的全名叫什么?”
“讓我想想,想起來了,好像叫徐金芬。”
“她老家哪兒的?”
“南湖省的。”
“南湖省大著呢,南湖什么地方?”
“這我就不知道了,從來沒問過。”
“她是外來人員,你們為什么不申報登記。”
“她又不是我們的正式員工,為什么要申報。”
老郭一邊記錄著一邊說:“但她住在你們廠里,而且你們給她開工資。”
王總不高興了,敲敲桌子:“郭警長,你到底什么意思,小徐是沒申報登記,但小馮申報登記了,幫他交了四五年社保,孩子也在這兒上學,這是一家三口,就孩子媽媽沒申報登記怎么了?”
“別激動,我又沒說要罰你們的款……有沒有徐金芬的身份證?”
王總說:“我這兒沒有,她又不是我們的員工。不過我見過,幫孩子辦入學的時候,出生證明和家長的身份證復印件一樣不能少。”
“這么說城東幼兒園有她的身份證復印件?”
與此同時,韓昕已拜托完城北派出所的幾位社區民警,馬不停蹄趕到了單位。
劉海鵬去了市場監督管理局,打算近期聯合市場監督局對全區的醫院和藥店,展開一次精麻藥品管理排查。
藍豆豆正在做PPT,因為接下來要進校園,搞十幾場禁毒教育的講座。給中小學生講跟給企事業單位講不一樣,內容要更加的生動活潑。
小曹去了公司,盯著人家設計禁毒宣傳的新展板。
韓昕剛跟藍豆豆打了個招呼,范子瑜就敲門進來了。
“老韓,你讓我幫著查的這個女人有點意思!”
“有什么意思?”
“她不但不是在逃人員,甚至連交管的新系統都識別不出來。”
不等韓昕開口,藍豆豆就抬頭問:“交警大隊上新系統了?”
范子瑜把椅子拉到辦公桌邊,捧著手機翻出兩張交警隊發來的照片,眉飛色舞:
“就是城區主要路口抓拍行人、電動車闖紅燈的那個系統,我這邊識別不出來,就把照片發給交警隊的兄弟,看看他們能不能識別出來,結果他們的系統一樣識別不出來。”
韓昕指著他手機問:“這幾張照片怎么回事?”
“系統提供商這些年一直在研究人臉識別的算法,拜托過我們這些使用單位,遇到什么問題要及時反饋,他們好對算法進行優化。交警隊的兄弟就把照片發過去了,結果人家在之前識別不出來的圖片庫里比對上了。”
見二人似懂非懂,范子瑜耐心地解釋:“這幾張照片是去年七月二十一號下午三點四十六分,火車站三岔路口的攝像頭抓拍的,當時沒識別出來,自然沒法兒在大屏上曝光,就自動存到了一個識別不出來的庫里。”
“真是同一個人。”藍豆豆把手機還給他,想想又笑道:“比對上又怎么樣,還是沒識別出來!”
“人家的工程師正在研究,要知道技術是在不斷進步的。”
“他們再研究也識別不出來。”
“老韓,你這話什么意思?”
韓昕坐下來,掐著鼻梁說:“因為她不是中國人。”
藍豆豆下意識問:“你怎么知道的?”
“聽出來的。”
“你懂外語?”
“我哪懂什么外語,只是聽多了、見多了,懂一點‘金三角’那邊的方言。”
范子瑜驚問道:“老韓,你是說這個女的是從‘金三角’過來的?”
“她是從撣邦過來的。”韓昕掏出新手機,播放起中午悄悄拍攝的視頻。
藍豆豆大吃一驚,顧不上再做PPT了。可惜那個女的在視頻嘰里咕嚕說了好一會兒,她是一句也沒聽懂。
“小韓,她在說什么?”
“跟老家的姐妹拉家常,說她的孩子已經上了幼兒園,其實我也只能聽個大概。”
“她去年就因為在外面陵海闖紅燈被抓拍過,又說孩子上了幼兒園,這么說她已經在我們這兒安家落戶了。”
“她不可能合法的安家落戶。”
“如果是非法入境的,她的孩子怎么能上幼兒園?”
“怎么上幼兒園的我不知道,但我可以肯定她是非法入境、非法居住的。”
藍豆豆緊盯著他問:“你憑什么肯定?”
韓昕撓撓頭,解釋道:“因為緬甸的身份證有好幾種,像她這樣的能申領到三折的身份證已經很不容易了,而申領護照需要提供粉紅色的一折身份證。三折的身份證換一折的身份證,說簡單很簡單,說難非常難,主要取決于人際關系和經濟能力。”
“緬甸還把人分成三六九等?”
“你上網搜搜就知道了。”
韓昕頓了頓,接著道:“何況她就算能申領到護照,也很難申請到我們中國的簽證。旅游簽證需要有存款,需要收入證明,她既不太可能有這個財力,而且旅游簽證是有期限的。至于工作簽證,那就更難了。”
藍豆豆低聲問:“有沒有可能是被拐賣過來的?”
“看著不太像。”
“那就是偷渡過來的。”
“她們可以來我們中國打工,但僅限于邊境地區,而且必須去當地派出所辦理暫住證。來內陸省份要有護照,要有我們駐外使領館的簽證。所以她肯定是非法入境的,出現在我們這兒只有兩種可能,要么是運毒甚至販毒,要么是單純的非法入境、非法居住甚至非法工作。”
范子瑜從來沒遇到過這樣的事,追問道:“運毒的多不多?”
“以前多,現在少了。但她出現在我們這兒,運毒的可能性遠比單純的‘三非’大。畢竟相比環境、氣候和風俗習慣差不多的邊境地區,我們這里對她而言真是人生地不熟。”
“那還坐在這兒干什么,趕緊去查呀!”
“可看著她不太像運毒的。”
“知人知面不知心,不查查誰知道她有沒有販毒。”
“運毒的全是為了點錢,全是被毒販操控的,不是懷有身孕就是抱著嬰兒,一眼就能看出來。那些毒販遙控指揮,讓她們‘闖關’。對那些狡猾的毒販而言,運十次只要成功一次就行,根本不會管她們的死活。”
“那些毒販真夠壞的!”藍豆豆怒罵了一句,想想又催促道:“小韓,不管她是不是運毒的,既然有線索我們就必須查。”
韓昕站起身:“我知道,我這就去查。”
“我跟你一起去。”
“你就別去了。”
藍豆豆麻利地收拾起東西:“這么大事我能不去嗎?”
韓昕深吸口氣,苦笑道:“藍指,我覺得我很可能要做法海,我們中隊有一個人做法海就夠了,你沒必要卷進來。”
“什么法海,什么卷不卷進來的。小韓,你今天這是怎么了?”
藍豆豆被搞得一頭霧水。
中午就發現了線索,竟拖到現在才行動……
范子瑜猛然意識到他在糾結什么,連忙道:“豆豆姐,老韓說得對,你這么忙,你就別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