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老板”在老部隊的綽號其實叫“陳老虎”。
原來是丁校長帶的兵,考上軍校,畢業之后回到老部隊,在邊防派出所干了兩年“片兒警”。
因為軍事素質好,先是被調到機動大隊當中隊長,然后被調到支隊司令部擔任警訓參謀、警訓科副科長。
警務訓練科就是專門管訓練、管兵的,他又特別兇,不但戰士怕他,連剛分到支隊的新干部都怕他,所以個個在背后叫他“陳老虎”。
再后來調到偵查隊當隊長,工作性質跟之前不一樣,所以“入隊隨俗”成了“陳老板”。
他特別兇,喜歡罵人,但從來不會騙人。
他說小雪早就有了男朋友,那肯定是早就有了。
甚至能想象到就是因為改制,那些家伙可以理直氣壯地在駐地談戀愛,一窩蜂跑過去表白,這件事才暴露的。
那么好看那么清純的一個妹子怎么能騙人,而且騙了整個支隊機關和機動大隊的小伙子……
一想到整整被騙了三年,韓昕真有些接受不了。
再想到自己不是在她家消費最多的,并且有好幾個單身軍官好像也沒少去她家買東西,心里又平衡了許多。
回到家,許琳琳正在收拾衣服。
見連行李箱都搬出來了,韓昕放下車鑰匙問:“這是做什么,你的新房子裝修好了,準備喬遷新居?還是找到了男朋友,打算搬過去跟人家同居?”
許琳琳嘻嘻笑道:“舍不得我走?”
“女生外向,早晚要嫁人,舍不得有什么用。”
“就知道你舍不得!”
“你爸你媽更舍不得,說說,到底怎么回事。”韓昕坐下來問。
許琳琳一邊接著收拾衣服,一邊得意地說:“哥,我不但是‘舞之星’的老師,也是舞蹈家協會的會員,還是陵海歌舞團的演員。明天要去省里演出,到時候給你發,你可以看直播。”
“陵海有歌舞團?”
“有啊,我們經常去文化藝術中心排練,一年要演幾十場呢,區里的文藝演出我們一場都不會落。”
韓昕真不知道這些,好奇地問:“你是歌舞團的演員,歌舞團給你發工資嗎?”
許琳琳撇了他一眼:“你就知道錢!”
“沒錢你去演什么演?”
“我是舞蹈家,舞蹈家就是藝術家,你居然跟藝術家談錢!”
“我不知道什么家,我只知道沒錢就沒法兒養家。”
“你怎么跟我媽一樣。”
許琳琳覺得有必要跟他說清楚,直起身道:“我們歌舞團是非營利性的,區里有演出,需要我們出節目,我們就排練,就去演。
文廣新局給錢,只是不多。去市里演出和去省里演出也一樣,都有錢!”
韓昕笑問道:“有活兒才有錢,沒活兒沒有錢?”
“對我們來說錢多錢少不重要,重要的是能上臺表演。”
“你還不如跟婚慶公司合作呢,一樣可以上臺,錢還多。”
“開什么玩笑,我是舞蹈家,我才不會做那種掉價的事!”
許琳琳想想又說道:“而且參加這樣的官方演出,對我們搞培訓有好處,家長就看重這個。我們老板娘為什么給我開那么高工資,就是因為我是舞蹈家協會的,就是因為我經常參加官方組織的大型演出。”
韓昕點點頭:“明白了,好好演。”
“不說這些了,跟你說正事。”
“什么正事。”
許琳琳跑過去拿來手機,翻出一張照片:“哥,這個小姐姐好看吧,整個一傻白甜,正好符合你的喜好!”
韓昕接過手機:“說的好像在別人眼里,你不是傻白甜似的。”
許琳琳急了:“怎么扯我身上來了,你先說喜不喜歡。”
是很年輕很好看,笑起來甜甜的,簡直甜到人心里。
韓昕咧嘴道:“還行,她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
許琳琳吃吃笑道:“就知道你喜歡這樣的,她叫埃米莉,今年二十一,我問過,還沒男朋友。既然你喜歡,等演出完回來之后,我喊她出來吃個飯,介紹你們認識一下。”
“愛美麗,她是外國人,她是歸國華僑?”
“什么愛美麗,人家叫埃米莉,也不是外國人,她就是我們陵海的,今年大四,上半年實習,不用去學校,現在在我們‘舞之星’樓下的凱恩英語做老師。搞英語培訓的,全用英文名,大名叫什么我沒問。”
“原來是搞英語培訓的,嚇我一跳。”
“中午吃飯時遇上的,我跟她聊了會兒,她就喜歡公務員,就喜歡警察。”
“太好了,這就是緣分!”
“事成之后,你要好好感謝我。”
“沒問題,那些都是小事。”
“先把照片發給你,慢慢看,慢慢享受吧。”
“看照片算什么享受,對了,你是不是開美顏拍的?”
“我手機只有美顏,不用美顏怎么拍照片。不過你放心,她真人比照片還好看,畢竟才二十一。”
“這就好,你忙你的,我研究下。”
真是天涯何處無芳草!
這一夜韓昕是捧著手機睡著的,但夢到的卻不是“愛美麗”,竟是騙了整個支隊機關和機動大隊小伙子三年的小雪和姜悅那個小丫頭。
夢中小雪跟那個教師分手了,提著行李從南云來陵海找他,而他正在姜大姐的撮合下跟姜悅相第二次親,姜悅居然答應了!
她只有一個要求,不想跟父母住太近。
兩個人手牽著手,高高興興一起去看房。
城區的房價雖然高,但想買還買不到,轉了好幾個售樓部,不但沒現房甚至連期房都沒有。
只能找中介,看二手房。
好不容易看到一套合適的,小雪追過來了,兩個妹子大打出手,然后……然后就被拖著拉桿箱準備出去演出的表妹叫醒了。
這做的是什么夢……
韓昕顧不上多想,趕緊洗臉刷牙上班。
趕到單位,參加2.12專案組的“散伙兒”會。
整個制販毒犯罪網絡已被連根拔起,證據鏈已經固定,二十九個主犯全已落網。
考慮到看守所關不下那么多嫌疑人,鄭淑華的男朋友張曉建、楊賢德的小舅子沈藝兵等從犯,全讓他們辦理了取保候審。
補充偵查和制作案件材料等后續工作,已經分解給了各偵查抓捕組的民警,研判組和后勤保障組已經沒有了繼續存在的必要……
沒想到剛開完會,城南派出所副所長楊千里打來電話,問有沒有時間,能不能過去一趟。
韓昕以為方俊的事有進展,跟藍豆豆打了個招呼,匆匆趕到城南派出所治安中隊辦公室。
“小韓,你跟老王是老熟人,我就不介紹了。”
楊千里招呼他坐下,就指著汪宗義遞上的檢測報告,氣呼呼地說:“你看看技術中隊的檢測結果,我們檢測呈陽性,他們檢測變成了陰性,難道配發給我們的檢測儀器不準?”
韓昕不敢相信有這樣的事,仔仔細細看了下報告,抬頭笑道:“楊所,汪隊,你們的毛發檢測儀很準,技術中隊的這份檢測報告也沒問題。”
“什么意思?”
“因為檢測標準變了,確切地說認定是否吸毒的標準變了。”
事關能不能完成一個任務,楊千里下意識問:“什么時候變的?”
“2018年10月31日之前,只要毛發中檢測出毒品成分,不管含量多少,檢測結果都認定為陽性,并將檢測結果作為吸食毒品的證據。”
韓昕放下檢測報告,接著道:“2018年10月31日,公安部印發新規定,只有毛發中的毒品成份達到含量標準,才能將檢測結果認定為陽性。”
“沒達到含量標準就不算?”
“不算,哪怕確實含有毒品成份,也不能將檢測結果認定為陽性。”
“難道就這么放那小子走?”
“既不能認定他吸毒,又沒他涉嫌其它違法犯罪活動的證據,只能讓他走。”
“這么說拘不成了,連款都不能罰?”
“你們可以試著申請,看上級會不會批準。”
“可他明明吸過毒!”
韓昕笑道:“上級只認檢測報告。”
汪宗義苦笑著問:“那怎么辦?”
楊千里同樣不想就這么放方俊走,緊盯著韓昕問:“小韓,你是專業的,你肯定有辦法,幫我們好好想,看怎么才能把他拿下。”
怎么拿下……說得倒輕松。
韓昕轉身看向王偉:“王警長,你盤問了多久?”
王偉緩過神:“盤問了四個多小時,他死不承認吸過大麻。”
“有沒有問其它情況?”
“問過,他說他早戒了,聲稱為了防止復吸,防止不小心喝錯或吃錯東西,到時候會被檢測出陽性,他這些年從來沒去過娛樂場所,連飯都很少在外面吃,甚至感冒了都不敢吃感冒藥。”
“他的手機呢?”
“我們檢查過他的手機,沒發現疑點,而且有好幾個本地售樓部人員的電話、微信。從昨晚到現在,那些售樓部的人員,給他打了十幾個電話,發了十幾個微信,問他到了哪兒,什么時候去看房。”
韓昕追問道:“除了售樓部的人員之外,有沒有別人給他打電話?”
王偉不假思索地說:“他老婆給他打過電話,見盤問不出什么,我就讓他接了。結果他們說的是東海話,我一句都聽不懂,趕緊搶過手機表明身份,想做做他老婆的工作,看他老婆能不能提供點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