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覺到晨光拂在臉上的悟敬睜開了眼,視線從門口的三人臉上劃過,嘴角掛著不屑而平靜的微笑。
方青率先走入庫房中,盧爽和呂柔脂緊隨其后。
“外面出了那么多事,你應該知道得一清二楚吧。”方青收斂著臉上的神色,盯著被綁在柱子上的黑衣僧人。
對于方青所言,悟敬毫無神色變化,一言不發。
“是誰指示的,意圖為何?”方青接著追問。
僧人悟敬只是對著方青淺笑。
“你們那幫子人傷了我的小奴,我覺不饒過你們!”呂柔脂冷著張臉上前,一巴掌就扇在僧人悟敬的臉上,快到方青都沒反應過來,只聽到一聲脆響,緊接著就看到僧人悟敬臉上的紅手印。
好家伙。
還真沒見過這樣的呂柔脂。
方青不禁咽了口唾沫。
“喔,十二掌柜之一的呂掌柜,小奴就是你身旁的那個小仆從吧,居然讓你逃過了一劫,還真是失算呢。”
僧人悟敬挨了一巴掌并沒有絲毫憤怒之情,反而有些興趣盎然。
“是不是郝旭指使的你們?”
呂柔脂指著悟敬的鼻子怒問。
對此悟敬只是說了一句他曾對方青說過的話。
“沒人指使。”
“你!”
呂柔脂寒著張臉舉起手臂又要給悟敬吃巴掌之時,方青伸出手來攔住了呂柔脂。
呂柔脂不解地看向方青,而方青則是緩緩道來。
“于齊,幼時同父母來到東京,而后因父親關撲欠下大筆債款無力償還,最后賭徒父親將妻子賣給了春樓......”
隨著方青的一字一句,原本神色自如的僧人悟敬忽然鼓起了太陽穴,那陰森的眼神如同噬人的猛獸。
“后來母親從春樓逃跑多次,被追回去收到了毆打,多次之后落下了病疾,死于了春樓中,而父親賣掉妻子卻沒有去償還債務,反而繼續關撲,最后也由于掏不出錢被活活打死,用來威懾那幫欠債之人.....”
方青的丹鳳眼一直注視著被綁在柱子上的悟敬,自從昨夜抓住這黑衣僧人之后,他就去白日閣找了鬼爺。
除了讓鬼爺借他百鬼之外,他還讓鬼爺幫他查了這黑衣僧人的底細。
兜率寺,用藥發傀儡如神,年輕僧人......
東京人來人往。
卻又富有記憶。
對于常人而言難以挖掘之事,對于白日閣的鬼爺而言并不是什么難事。
“最后,于齊剃度于兜率寺,法號悟敬,多年后悟敬僧人不辭而別,兜率寺的眾僧再未見過,沒曾想,如今卻回來了。”
方青剛才在觀音寺橋上聽到了這些消息之后,才真正地相信了悟敬僧人所說的話。
并沒有指使他,指使他的本就是他自己。
“哼,算你好運,若非是沒想到你那純成關撲店會辦得如此火熱,本該連你一塊殺了。”悟敬僧人并沒有否認方青所言。
因為這一切都是真的。
“方青,你的意思是。”呂柔脂輕捂著紅唇。
“沒錯,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幫傀儡伎藝人皆是悟敬僧人在各地招攬的,而他們親戚皆為關撲所害,由此,掌控著東京關撲的十二位掌柜便自然而然成了他們的對象。”
方青仔細關注著悟敬的神情,這是他在得知諸多事情之后的一個猜測。
“是又如何?”
悟敬面色陰森。
猜中了。
“好了,接下來告訴我他們如今身在何處吧。”方青心中了然,算是清楚了事情的緣由。
“他們是誰?”悟敬舔了舔干枯的嘴唇。
“自是那幫傀儡伎藝人。”方青直截了當。
“你覺得我會告訴你么?”悟敬看向方青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個白癡。
“我想,你會告訴我的。”
方青緩緩地走上前,涌著灰色的瞳孔不住地往下撇。
在悟敬的布鞋之上,他赫然見到了清晰的備注。
沾染了十多人鮮血的布鞋,
他可是記得很清楚,那天他和悟敬武斗之時并沒有受傷流血,流的都是秘制的蜂蜜血桃汁水,那么這布鞋上何來的十多人的鮮血呢?
這悟敬真當殺了那么多人?
相對于這個猜測,方青更相信另一個可能性。
悟敬閉上了眼睛,無論方青和呂柔脂再說什么,他也不再說一言。
但對于方青而言,他說得已經夠多了。
清晨。
御街。
郝宅內柴房。
一身錦袍的郝旭坐在紫檀木椅上,怒視著身前被鎖鏈纏身之人,大聲怒罵。
“說,你為何襲殺于我?”
這被鐵索纏身之人,正是昨夜那在木梁上用懸絲傀儡企圖殺害郝旭的伎藝人。
對于郝旭的怒罵,懸絲傀儡伎藝人不過是冷笑一聲,臉上有憤恨之意。
他在憤恨自己沒有抓住機會,竟然沒能襲殺郝旭,反而被一相撲壯士所抓。
“沒毛猢猻!給我狠狠地打!”
郝旭見這家伙不理自己,便怒斥一旁的伙計上前。
聽到自家掌故吩咐,伙計們抄起木棍一棍一棍地抽上去,懸絲傀儡伎藝人卻面不改色。
這已經不是郝旭第一次吩咐伙計動手了,動手的結果也很明了,就是毫無作用。
看這懸絲傀儡伎藝人一言不發的模樣,郝旭的心中越來越焦急。
昨夜,他可是差點連命都沒了!
可他根本連誰要自己的命都不知道!
簡直讓他急死了!
“砰砰砰!”
就在郝旭焦急、懸絲傀儡伎藝人挨打之時,柴房的敲門聲響了。
郝旭本不想搭理,奈何這敲門聲卻愈來愈烈,見狀他令伙計不要停手,自己則是起身出了柴房。
“宋兄,這是有什么急事么?”
郝旭一開門就見到了滿額頭汗的宋青陽,他還是蠻少見到宋青陽這么一頭汗的。
哪怕昨夜那般危險情境,宋青陽都是喝著小酒看著“戲”,淡定地緊。
“出大事了!郝公子!”
宋青陽喘了幾口大氣,平緩了一下呼吸。
“還能有什么大事?”
郝旭有點嗤之以鼻,昨夜他命都快沒了,在他面前還能有什么大事?
但下一秒他的神情便是劇變。
只因宋青陽一句話。
“都死了,東京這幫關撲掌柜快死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