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對了,快請進,請進,你看我,一高興就忘了。”只開著條門縫的教坊司女子這下才反應過來自己一直沒有敞開門,請方青入門。
  實在太失禮了。
  “沒事的。”方青并不會介意于此。
  東教坊之門敞開,他邁過門檻,打量著門口處的影壁。
  影壁之上,有長袖錦衣的仙女起舞于云端,在云端仙女之上,還有盤旋的鳳凰。
  “這位姐姐好漂亮啊。”開門的教坊女子盯著方青身旁的郭清秋,眼中帶著艷羨之意。
  不因別的。
  只因郭清秋真的很美,無論是無暇讓人一眼便記住的臉龐,還是那前凸后翹的身材,都是美人的頂配。
  這一點,方青早在第一次見到郭清秋就清楚認識到了。
  直到現在,他還在覬覦著給郭清秋那個背拔個火罐。
  “妹妹身為教坊樂人,更是人間難得的姿色。”郭清秋淡淡一笑,很是禮貌。
  說實話,從她自小習武開始,就對自己這張臉不太在乎。
  以至于后來與同齡少年一同比試時多次因這幅出眾相貌所累。
  加上后來來到東京被老鴇和青皮混混的騷擾更是讓她對自己這張臉很是無感。
  若是她長著一張平凡的面孔,日子怕是會好過很多吧,這張臉對她并沒什么用處。
  這種想法在她腦中不止一次地出現。
  但今日這一刻。
  站在方青身旁的她,第一次覺得自己這張絕色的臉長得很對。
  “方宗師,和這位漂亮姐姐,你們跟我來,姐妹們都在側院呢。”教坊女子領著方青和郭清秋通過長廊朝著側院走去。
  廊下的方青探眼望著,木廊兩側花竹扶疏,幽香陣陣。
  環境真不錯啊。
  從木廊至側院,視野瞬間變得開闊。
  “不是吧,阿sir。”方青望這個側院差點驚掉了下巴。
  他本以為,這幫艷絕東京的教坊司女子應該是穿著漂亮的衣裳,圍坐在花竹之中喝著昂貴的茶水,吃著精致的點心,討論著胭脂花黃。
  就這那還得怨這年頭沒手機。
  不然怎么也得自拍個好幾張呀。
  可在方青的眼前。
  沒有茶水點心。
  只有一個個整齊排列的箭靶。
  箭靶的另一端,是一位身著翠環綠衣的女子,只見女子拉起手臂,將那長三尺二寸、弦長二尺五寸的大弓如滿月般拉開。
  隨后手掌松開。
  那闊于長鏃的矢鏃射出,快到讓人眼難以捕捉其痕跡。
  唯有方青憑著鬼眼還能希翼看到蹤影。
  “嘭!”
  再一眨眼。
  那矢鏃就已經穩穩擊中了箭靶中心!
  “哇,又是正中靶心,不愧是伴奴姐姐!”
  “伴奴妹妹的箭法向來是這般的好!”
  “伴奴伴奴!箭法脫俗!”
  一旁的教坊司女子紛紛向射箭女子夸贊著。
  沒錯。
  射出這一箭的,正是教坊司使副,李伴奴。
  方青瞪大眼睛看著眼前這個提弓而立的女子,再回憶著那日在紫宸殿中身姿如隨風柳枝的李伴奴。
  怎么都沒法聯想到一起去好嘛!
  “這位真是李使副?”方青滿臉不敢置信地問著身前帶路的教坊司女子。
  真的不是什么雙胞胎姐妹么?
  這也怪不得他大驚小怪。
  光是這弓就不一般好么!
  這種長三尺二寸、弦長二尺五寸之弓可不是俗弓,而是能破堅三百步之外的神臂弓!
  大部分士兵都拉不了這個弓啊!
  “嘻嘻,方宗師無需大驚小怪喔,要知道去年四月,官家曾在崇政殿舉辦過一次檢閱,這一次檢閱先是讓五百余男子表演操練,騎馬射箭,還有拉硬弓。”
  “等男子檢閱完了之后,官家讓女伎們也上去類似男子們檢閱一番,平日里這也不是咱們的強項,好多男子都在那看熱鬧。”
  領著路的教坊司女子表情生動,眼中泛著回憶,好似又回到了去年四月檢閱那日。
  “只見李伴奴姐姐翻身上馬,握著一柄神臂弓,彎弓盤馬,直接將那柄神臂弓拉開至滿月,搭弓射箭,射的還是把被疾馳馬兒拖拽地滿地滾動的繡球。”
  “一箭便中!當時可謂是全場歡呼,而李伴奴姐姐一箭射中繡球還不算完,繼續策馬向前,又一次拉弓至滿月射向一顆柳樹。”
  “起初,眾人還不知李伴奴姐姐射了什么,直到有人去柳樹旁查看,才驚呼李伴奴姐姐射斷了一根隨風飄擺的細柳枝。”
  教坊司女子臉上掛著驕傲的笑容,一如那日崇政殿前一般。
  “乖乖。”方青聽得不由得驚呼。
  射斷細柳枝。
  射中馬拖之繡球。
  這都可以稱之為騎射中難度最大、最難駕馭的兩項了。
  哪怕是軍中的神箭手也就這般了吧?
  聽了這番話就連郭清秋都不由得對那側院之中提神臂弓而立的身影注目而視。
  這是有真功夫的呀!
  “嘿,伴奴姐姐那兩箭可是讓五百余專于此的班直子弟大感慚愧,自嘆弗如,更有一旁觀看的文人為伴奴姐姐寫了首詩,那詩我還記得呢。”
  教坊女子清了清嗓,用空靈清脆的聲音念著。
  “前騎長纓抱繡球,后騎射中如星流。”
  “繡球飛䃂最難射,十中三四稱為優!”
  好家伙。
  方青不禁汗顏,他覺得那幫子弟慚愧也沒太大問題。
  這要是他。
  他特么連弓該怎么搭都不會!
  “姐妹們,你們誰來啦!”領路的教坊司女子對著側院中圍著郭清秋的眾女們喊著。
  聽見聲響,教坊司眾女們轉過頭來,看到了方青的身影都眼露欣喜,朝著方青圍了過來。
  “方宗師!”
  “方宗師你可算來了,我還沒有謝過你呢。”
  “我也是我也是,方宗師!”
  看著朝自己圍過來的教坊司眾女,方青覺得自己就像是掉進女兒國的唐三藏。
  “各位不用客氣,莫要稱呼我什么方宗師了,太過生分,直呼我名即可。”方青笑著跟眾女打著招呼。
  “那可是你說的,我年長你幾歲,就叫你方弟弟了。”
  “方哥哥!”
  教坊司眾女們圍著方青好不熱鬧。
  平日里她們這群教坊司女子可以說是與大部分男子保持距離的。
  而方青顯然是個例外。
  畢竟他是靠著一己之力讓整個教坊司免受責罰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