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里房遺愛倒是難得高興,畢竟在羅府“受折磨”這么久,他的耶耶房玄齡倒是第一次來看他。
可以說房玄齡這個人是相當心疼孩子的人,為此是不忍心見到孩子吃苦還刻意不前來探望孩子。
對于羅逸而言這也算是正常,畢竟房玄齡作為當朝二把手那確實是有幾分不一樣的姿態的。
究其原因,羅逸算是比較的佩服房公之人。
很多人說起房公,比如尉遲敬德,那都是會笑他怕妻子,但是羅逸卻不覺得房玄齡膽小。相反他個人甚至是覺得房玄齡對于李二而言也是相當重要的重臣。
比較這么一個人在貞觀當了二十二年的二把手,其蘊含的能力以及深得李二的信賴也是可見一斑。
那么,房玄齡這個人除了羅逸接觸的這個樣子,還是怎樣的人?
房玄齡,是一個“挑戰禮教,專注奪嫡”的政斗策士,是一個“運籌帷幄,佐定天下”的開國謀士,是一個“君子務本,踏雪無痕”的治國總理,他在這三個領域都有著突出的表現。
房玄齡還是一個特別謙虛低調的人。李世民說他特別謙虛,“有決勝帷幄、定社稷功”,“與吾共取天下”,“從我平定天下,周旋艱險,玄齡之功,無所與讓”,但是口不言功、推功于主。
房玄齡作為大唐開國謀主、貞觀首相、大唐第一名相、唐朝在任時間最長的宰相相,也就是長達二十二年,被從唐到清的官方政府認為是唐臣第一。
他雙商超高、平易近人、和藹可親、正直又不失變通,有很多先進的思想和行為甚至能與現代接軌:比如重商思想、國際關系處理思想、回家和女兒討論朝政的先進做法等等。
有人認為,他有一個美中不足的地方:膽小。但羅逸的看法與此相反:羅逸認為房玄齡是一個有勇氣的人。
他最大的勇氣,就體現在一直留下來主管朝政,直到去世。
在開國戰爭中,作為秦王集團總參謀長、總秘書長、總人事部部長,房玄齡貢獻頗多。不僅如此,他還一直參與謀劃李世民的奪嫡大業,這些準備工作,為玄武門后李世民能夠順利控制內外局勢,打下了良好的基礎。
秦王府有三大軍事謀士,房玄齡、杜如晦、薛收。后兩者都是他在隋朝的密友,也是他推薦到秦王府的。
他還為秦王府招攬了許多武將。有人認為,房玄齡與瓦崗群豪有鄉黨之誼,他“潛相申結”的多是這些人。
而貞觀時期,決策機構為政事堂,執行機構為尚書省。尚書省總轄寺、監、府、州而管轄實際政務。
唐朝杜佑在《通典》中提到,唐朝雖然是群相制度,但在同一時期,“秉鈞持衡”的宰相只有一、二個人:
“然其秉鈞持衡,亦一二人而已”。
房玄齡就是主管朝政的那個人。
他主管著決策機構政事堂,也主管著執行機構尚書省,絕大多數相權掌握在他手中。
房玄齡的處境,究竟有多么“危險”呢?
他足智多謀,且多年與李世民共事,很多時候應該能夠猜透李世民的想法。而不喜歡被人“讀心”,是人之常情。才智越高,越危險。
其次他在開國戰爭中不僅是首席謀士,還是功臣集團大管家,李世民認為他運籌帷幄定社稷、地位可比蕭何、開國功勞最大。功勞越大,越危險。
再然后,他從遇到十八歲、剛剛起兵的李世民的時候,就開始了一系列操作,參與了李世民的各種奪嫡密謀。而深度參與密謀的大臣只有三個人:長孫無忌、房玄齡、杜如晦。知道的越多,越危險。
長孫無忌在貞觀時期因是外戚要避嫌,長期賦閑,僅有三年時間從事實務;杜如晦在貞觀四年病逝。
而且他在隋朝時交游廣泛;武德時向李世民推薦了很多人。貞觀時期,他與許多重臣,是舊交、是好友,關系密切。人脈越多,越危險。
期間,他主管朝政,貞觀相權,絕大部分掌握在他手中。權力越大,越危險。
一個人能夠主管朝政長達二十二年,本身就不容易。貞觀元年、二年,武德舊臣尚在,他雖然不是名義上的首相,但卻是實際上的“靈魂首相”,控制了政事堂。
貞觀三年,李淵的殘余力量被清除,他成為名正言順的首相,一直當到貞觀22年去世。
而宰相一般的任期是多少年呢?四五年。可以說主管朝政的時間越長,越危險。
如果單單看這些條件,房玄齡處境的“危險”程度,已經僅次于歷史上的一些真正的“權臣”了。所以支撐他堅持下來的,一是他的為民之心、報國之志,二是他與君主李世民的志同道合、互相信任。
那么如何認為房玄齡是一個“一片丹心圖報國”的人呢?
因為這是他一貫的人設。
隋朝時期,房玄齡在洛陽游歷期間,朋友李文博去看他。他急切地問李文博:“你為國家做了多少好事?”
這是他最關心的話題。
《隋書·李文博傳》:在洛下,曾詣房玄齡,相送于衢路。玄齡謂之曰:“公生平志尚,唯在正直,今既得為從事,故應有會素心。比來激濁揚清,所為多少?”
那么為何說他和李世民是互相信任的呢?
因為他是李世民的親信代表,是“皇黨”;也是相權、官僚體系的代表。這個話題不是本篇重點。但他相信李世民,不等于他相信封建王朝與皇權。
李世民是皇權的其中一任代表,總會去世的。
而皇權會一直存在,會換其他代表。
上面對人物心理和人際關系的分析,是我的主觀猜測,不強求讀者相信。房玄齡也可能是個不顧性命的官迷;也可能和李世民關系微妙、甚至互相猜嫌,但又不得不終生合作。
水滿則溢、月盈則虧,這是華夏歷史規律。處境危險的人,多數會走向滅亡。
僅僅靠著某一代君主的信任,是不能與歷史規律相抗衡的。房玄齡也是一個丈夫,是一個父親,他也要為子孫后代考慮。
他作為中國歷史上最聰明的人之一,不會不懂這一點:身份敏感、長年主政的大臣,多數會給自己、會給子孫后代埋下隱患。
但他依然選擇一直留下來,兢兢業業,為國為民。
所以房玄齡是一個有勇氣的人。
這種勇氣不只體現在一直留下來為國為民,還體現在:
他在貞觀初主管裁撤官吏,把兩千多中央官吏裁撤到了六百多人。
褚遂良提到房玄齡在貞觀初“甄吏事君”,所以精簡官員的名單,應該是房玄齡帶頭擬定的。這是得罪人的活兒,危險,很容易被別人記恨。
隨后貞觀時期,他一直為國舉賢。房玄齡本傳記載他“不以己長望人,取人不求備”。
李世民曾寫詩贊美他舉薦賢才:
太液仙舟迥,西園隱上才。
未曉征車度,雞鳴關早開。
史書、墓志也多次提到他推薦、提拔了某某某。
如張弼的墓志中說,房玄齡對他“許以臺衡之器,勖以霄漢之期”,這之后,張弼升官成了從六品上的衛尉寺丞。
推薦人才,這是他額外進行的工作。
多推薦、提拔人才,也是要額外擔責的,也會增長所謂的“勢力”,給子孫后代埋下隱患。
隨后,他一直致力于聯絡上下,成為君臣溝通的橋梁。
蕭瑀說,房玄齡與眾臣如膠似膝,關系密切。房玄齡在下朝后,還常帶著同僚去聽高僧講座,培養感情:
“每有勝集引諸寮采預聽法筵。日下當時以為榮觀之極也。”
這也是他額外進行的工作。皇權與官僚系統有對立屬性。
這活兒也不好干,干不好,很容易里外不是人。當然,他干得很好。
房玄齡在貞觀二十年之時,不知道因為什么事情,自己跑回家中,李世民只好去接他。
有人猜測,很有可能是房玄齡反對李世民征高麗,才跑回家不出來。這也是他勇氣的表現。
后避位不出。久之,會帝幸芙蓉園觀風俗,玄齡敕子弟汛掃廷堂,曰:“乘輿且臨幸。“有頃,帝果幸其第,因載玄齡還宮。
有人認為,房玄齡膽小,主要表現在“進諫少”。
然而:他是主管朝政的那個人,決策須由他通過。他為何要去反對自己通過的決策呢?
其次他是“二把手”,身份敏感,不適合在公開場合和皇帝唱反調,只能委婉提醒皇帝。
那么說他因為善于謀略,所以是不敢擔責任的膽小的人,這個邏輯,羅逸不敢茍同。
有時候聰明人就是這樣,思考得比別人多,一件事能拿出五六個主意來:風險小的收益小的;風險大收益大的;要依靠巧合因素的,等等。
一個謀士,多拿出幾個主意讓領導選,這不是證明這個謀士很優秀嗎?
房玄齡當宰相時,和當謀士時,又不一樣。這是兩個職業。
房玄齡傳蓋章:玄齡當國,夙夜勤強,任公竭節,不欲一物失所。
墓志蓋章:當朝作紀,巨細平分;體國推誠,鴻纖必舉。
房玄齡貞觀時期主管朝政,難道不做決斷?
杜如晦貞觀四年已經病逝了。房玄齡總不能把所有的大事小事都讓李世民決斷吧?這是想累死李世民?
貞觀五年,房玄齡不聽蕭瑀的,蕭瑀還不高興了。這事兒蕭瑀傳就有。
而且,李世民出去巡游、打仗,都是房玄齡監國、居守,各種史料可以證明。
那么,房玄齡凌煙閣排第五,所以功勞不大?
首先凌煙閣排名并不是按照功勞大小來的,而是在李世民選出二十四名功臣之后,按照當時的官爵,也就是最高虛銜排名的。
當時已經去世并獲得死后贈官的人,自然可以憑借死后贈官優勢,排到前面。
三公是太尉、司徒、司空。太尉高于司徒,司徒高于司空。貞觀十七年畫凌煙閣之時,太尉空闕,外戚長孫無忌是司徒,房玄齡是司空。已經去世的李孝恭、杜如晦、魏征三人,去世后的贈官是“贈司空”。
所以雖然房玄齡當時才是真正的司空,李孝恭、杜如晦、魏征是“贈司空”,死后贈官含金量遠遠不如真正的官職,但出于死者為大的原則,房玄齡排在第五。
而且李世民多次蓋章房玄齡是功勞最大的開國功臣:今玄齡等有決勝帷幄、定社稷功,此蕭何所以先諸將也。
所以對于李世民來說,房謀杜斷里的房謀是更重要。因為李世民也是果斷之人,杜如晦早逝,李世民可以代替杜如晦的角色,“房謀李斷”。
如果君主更善于出主意而優柔寡斷,那么就是杜斷更重要。政治合作伙伴不僅僅要看硬實力,還要看能否取長補短。
李世民起兵兩三個月,房玄齡就跑過去當上了“謀主”;房玄齡貞觀二十二年病逝,不到一年,李世民也病逝了。他基本給李世民當了一輩子的大管家,他出現和離開的時間,也很適合。而且房玄齡比較足智多謀,不是傳統儒家思想。李世民需要的首席謀士,不能太傳統,否則不會幫著出奪嫡點子。這個特點也適合。
因此,綜合來看,羅逸覺得他很難不佩服房公。
很多人都說穿越大唐首選靠山是老程程知節,但是在羅逸看來,其實要選也是選房公。
畢竟歷史上的房公也是推舉了相當多的人才基本上也是不問出身,只需要通過其“面試”。
而這也是房玄齡現在如此欣賞他的原因。
“羅逸,遺愛這幾日表現如何?”
“剛來的時候一天哭好幾次,現在倒是不哭了,就是還顯得有些委屈。”
羅逸此時算是笑了聲,對于房玄齡也是老實回答。
而這樣的回答對于房玄齡這個做父親的其實反倒是一種寬慰。
“那看來,以往是我錯了呀。我不該太過于驕縱他的。”
“這不是房公的錯,畢竟房公還得為了大唐社稷不是?”
“倒是沒你說的這么偉大。”房玄齡是擺手笑道:“不過既然羅逸你都如此說了,那我也該更加的努力才是。”
羅逸自然是眨巴下眼睛,敢情這勞模宰相還認為自己不夠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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