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林臘及長了記性,特意再三檢查了房間。
  包括香爐、花瓶在內,不管是香是臭,只要是聞上去有味道的,全用床單裹上,丟到了后院。
  看著空蕩蕩的房間,林臘及還是不大放心。
  但為了不起疑,林臘及依舊在房里住下,設下了換元陣盤,整夜修煉。
  一夜無眠。
  翌日,林臘及跟往常一樣,起了個大早。
  迎著朝陽,感受著那突然變得充裕的元氣開始修煉。
  隨著《猛虎錄》的運轉,林臘及的心脈處發出錚錚琴聲,同時渾身上下隱隱有呼嘯之聲。在林臘及的頭上三寸處,有白色的霧氣聚集,凝成了一個虎頭。只是不大清晰,毛發都是一縷一縷的。
  隨著林臘及的元氣流轉,那虎頭也在一顫一動。似乎是在隨著林臘及的動作而一呼一吸。
  “嗯?”
  林臘及輕咦了一聲。
  頭上那呼吸著的白虎猛地崩散開。
  瞬間退出了修煉的狀態。
  剛剛一瞬間,他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
  渾身上下莫名其妙地傳來了一絲撕裂感,腦子也有微微一瞬間的眩暈——就像是當初在傳送陣里頭的感覺似的。
  林臘及一睜眼,瞬間被眼前的情況所驚呆了。
  眼前的景象跟他修煉前完全不一樣了,甚至于根本就看不見一幢李家的建筑。
  目光所及之處,只有及腰深的草,一片荒蕪。
  甚至都看不見一個人影。
  這尼瑪怎么會是草原?
  怎么回事?大白天的遇上鬼了?
  幻覺嗎?
  還是又是夢境?
  林臘及想著,用力地咬了一下舌尖。
  “唉喲,疼疼疼……”
  因為以為是做夢,林臘及這一口咬得算瓷實。
  一個煉體之后的人,皮肉硬似牛皮,骨骼強似金石。
  問:當他不小心咬到舌頭時,疼不疼?
  答案是,疼!
  鉆心似的疼。
  林臘及哎喲喲叫著,呸地一聲就吐出了一口血沫,咧開嘴苦笑了一聲。
  但因為以往在那些夢境中,林臘及也沒有仔細去揣摩過到底會不會感覺到疼痛。
  即使已經感受到了疼痛,一瞬間林臘及也分不清到底是真實還是做夢。
  “你在干什么?”
  林臘及正納悶呢,便聽到身后一個聲音疑惑道。
  “媽呀!”
  林臘及猛地一震。
  一半是嚇得,他根本就沒想到這鬼地方居然會有人。
  另一半是惡心的,這聲音實在是太難聽了!難聽地慘絕人寰,甚至恨不得把耳朵直接給戳聾了!
  一瞬間林臘及回想到了中學時同學貪玩,用指甲劃過黑板的聲音。
  同樣的尖利刺耳,叫人渾身發麻。
  這聲音比起那個卻是有過之而無不及,一個是難受,一個卻是讓人欲仙欲死……
  林臘及循聲回頭望去,更是覺得頭皮一陣陣發麻,整個身子好像一瞬間跌進了冰窟中。一句話沒說,毫不猶豫轉身就跑。
  廢話,要你看見身后站著一個鬼,能不跑嗎?
  那長舌頭都快垂到下巴了!準是個吊死鬼!
  估計還在油鍋里烹過了,臉色金燦燦的……居然還反光!
  還真大白天碰鬼了!
  “難怪聲音這么難聽。”
  林臘及癟了癟嘴,說道。
  “你說誰聲音難聽?”
  林臘及剛說完,邊聽身后那吊死鬼說道。
  那尖利的聲音似乎隱隱帶著些笑意。
  林臘及下意識回頭一看,更是被嚇得肝膽俱裂。
  背后有個鬼跟著,林臘及自然是全力奔跑。就這么一會兒,他至少跑出去了三百多米。
  但隨著那吊死鬼這一聲,林臘及絕望地發現,自己身后的道路居然在迅速變短。
  似乎自己是上了一個商場的扶梯,扶梯往下行,他偏要往上跑。
  而且這扶梯的速度遠比他跑步的速度快。
  一眨眼的功夫,林臘及又跑回了原地。
  “我不是鬼!你看看,我有影子!”
  吊死鬼看著林臘及這反應,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林臘及一聽這話,傻傻地低頭一看。
  還真有影子。
  看著林臘及這傻乎乎的模樣,吊死鬼就氣不打一處來,“惡狠狠”地說道。
  “你還真是傻!媽的。老子前夜幫你把熏香給滅了,昨日幫你隱蔽了身形。結果你還傻不拉幾的回來了!奶奶的,你沒發現李家想對你不利嗎?”
  但因為這聲音的緣故,實在是兇不起來。林臘及只覺得渾身上下直起雞皮疙瘩。
  不過聽吊死鬼這話,林臘及微微怔了怔。
  這吊死鬼,似乎沒有惡意。聽吊死鬼的意思,好像還一直在保護他……
  “我就說那熏香怎么滅的,原來是您幫我的!”
  林臘及也不是不識好歹之人,雖然不知這是不是李家的另一個計謀,但林臘及還是朝著吊死鬼恭敬心了一禮。
  但心里頭卻還是微微有些怪異。
  朝著一個鬼作揖,怎么這么像上墳?
  這念頭剛起,他腦袋上就結結實實挨了個暴栗。
  “說過了,我不是鬼!”
  林臘及心頭大駭:他居然能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
  “廢話,這又不算難!”
  那吊死鬼又說道。
  林臘及仍是有些不確定,他肯定是因為我臉上的神情變化看出來的!
  想到這,林臘及臉上露出了一副極為燦爛的笑容:“多謝前輩搭救,晚輩也知道李家會對我不利。本來還準備趁著今日開市,人多眼雜之時偷偷溜走。倒是沒想到前輩昨日居然幫晚輩隱蔽了身形。這樣一來,晚輩倒是多此一舉,惹人笑話了。”
  臉上笑嘻嘻嗎,心里卻是哦惡狠狠地罵道:你個死鬼!
  這念頭剛生,又挨了一個暴栗。
  “不要在心里罵我!不過我還真沒想到,你小子居然有所察覺,倒也不算太傻。”
  說著,那吊死鬼極為寬慰的笑了。
  只是這笑聲依舊顯得有些瘆得慌。
  得了!
  林臘及有些無奈,這下能肯定了,他就是能看清自己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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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里也不再多想,一點念頭也不敢起。
  生怕又想了什么不該想的事,再挨上一下豈不是冤枉?
  這敲在頭上還怪疼的。
  林臘及摸了摸仍有些疼痛的后腦勺。心頭一下子覺得有些怪異。
  這感覺怎么這么熟悉……
  他看不見的是,吊死鬼那面具下的眼神也有些復雜。
  “前輩……”
  林臘及抬起頭,剛想問。
  不等林臘及說完,那吊死鬼就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翻手取出了一塊晶石。
  晶石為正方體,棱角似是經過打磨,圓潤光滑。晶瑩剔透,泛著淡淡的暗金色。
  “知道你有問題,之后再說。把這個貼在你的額頭!”
  語氣肯定,不容置疑。
  說著,那塊晶石滴溜溜從手心飛起,飄在了林臘及面前。
  林臘及一伸手,那塊晶石似是有靈智一般,直接落在了林臘及手心。
  但防人之心不可無,林臘及并沒有馬上按照吊死鬼的指示做,而是微微一猶豫,感受了一下腦中血書的變化。
  見血書沒有預警,他這才抬起手,堅定地把晶石按在了自己的眉心。
  見著林臘及猶豫的這一下,吊死鬼絲毫不惱,而是滿意地點了點頭。
  若是林臘及沒有猶豫,吊死鬼一準朝著林臘及的后腦勺又是一下!
  這種腦子,叫人賣了還幫著數錢!
  那晶石剛貼上林臘及的額頭,直接化作了一團光順著他的眉心就鉆了進去。甚至他根本來不及反應,待反應過來時,那晶石居然直接嵌在了血書之上。
  上當了!
  見著這一幕,林臘及下意識這般想到。
  這估計又是李家搶奪血書的計謀!
  該死的,為什么血書沒有預警?
  “你……”
  林臘及睜眼,怒視著那吊死鬼。
  馬上,他就說不出話了。
  那靈晶中,閃過了一道道光,瞬間占據了林臘及整個識海。
  林臘及仍保持著那怒目而視的模樣,只是身子一動不動,就像是一尊被禁錮住的雕塑。
  而鬼面人也一動不動,就這樣跟林臘及直面著。
  風吹草動,偌大的草原中,只有兩個身影在那呆呆站著。
  良久,林臘及才慢慢閉上眼,額頭處慢慢浮現出一塊方形的金色印記,馬上又迅速隱去。
  隨著印記的隱去,林臘及也睜開了眼,只是瞳孔變成了金色,似是眼中點燃了一團金色的火。
  “你是通天閣的人?哪一獄的?”
  林臘及淡淡說道,聲音沒有變,但是其中蘊含的情感卻是完全不一樣。要說之前的林臘及還是個人,那現在這活脫脫就是個鬼,聲音仿佛來自無邊地獄,沒有半分感情。
  “近邊地獄,吊死鬼!”
  聽到林臘及的問話,吊死鬼連忙低頭恭敬回到。
  接著又慢慢抬起了頭,帶著幾分小心地問道:“您想起來了?”
  “沒有……它只告訴了我一點,比如我是誰,你是誰……”林臘及臉上總算是露出了一絲凡人的表情,無奈地笑著。一邊說,右手食指一邊輕輕地點了點額頭。
  “您是誰?”
  吊死鬼問道。
  “我?無常,林尚!”
  林臘及輕聲笑道……或是說林尚!
  聽到這,吊死鬼舒了一口氣。
  “不用急,之后的一切會慢慢想起來的!”
  這語氣跟之前大不一樣,與其說是恭敬倒不如說是關心。
  “我知道的,一切都急不得!”
  林尚點了點頭,又一字一頓地問道:“這一次李家的計劃,是誰主導的?”
  語氣森然,渾身的殺氣毫不掩飾地迸發出來。
  比起當日許宏達和羅華所經歷的殺氣更為強大,甚至已經凝成實質,化作了紅色的血霧,將林尚整個包裹了起來。遠遠看去,他整個人似乎已經變作了一個碩大的血色蠶繭。
  即使強大如吊死鬼,在這殺氣面前,也覺得身子微微一滯。
  “八寒地獄的雙面鬼!”
  聽到林尚的問話,吊死鬼不敢隱瞞,直接說道。
  “雙面鬼……”林尚口中微微念叨著。
  他覺得這個名字更很熟悉,甚至比起眼前的吊死鬼更熟悉。
  但卻怎么也想不起來。
  “好了,我知道了!”林尚點了點頭,長嘆了一口氣。
  “好了,別著急,以后都會想起來的!”吊死鬼上前輕輕拍了拍林尚的肩膀,動作很嫻熟,似乎已經做了千萬遍一樣。
  “我知道了,哥!”
  林尚下意識地開口道。
  這話一出,他自己倒先是一愣。
  哥,自己為什么會叫他哥?分明連面具下到底是誰都不知道。
  但吊死鬼聽到這一句話,卻絲毫不覺得意外,而是更加用力地拍了拍林尚的肩膀,大笑道:“奶奶的,老子等了好久,就是等著你這一聲!媽的,剛剛還在我面前說什么無常。就算你是無常,那也是我老弟!哈哈哈,舒坦!”
  聽到這話,林尚更是覺得心頭涌上了一股極為強烈的熟悉感,臉上也是露出了笑容。
  “好了,我走了!再待久點,雙面鬼該起疑了。奶奶的,也就是老子現在打不過那老娘們!回頭等老子修為提高了,看我不把她丟阿啾啾地獄里頭凍上幾百年。奶奶的,自家主子的歪腦筋都敢動!”
  吊死鬼又拍了拍林尚的肩膀,隨手一劃,便在空氣中劃出了一道大口子,里頭黑洞洞的。吊死鬼頭也不回,直接邁步走了進去。
  “哥,別走啊!這是什么地方?”
  見著吊死鬼突然離去,林尚急了,沖著那慢慢合攏的空氣大喊道。
  這搞什么名堂?突然割破空間把自己送來,話又不說清楚,直接走了?
  吊死鬼走得痛快,但他可沒這隨手就割破空間的本事。他也不敢追上去,來得時候應該是有吊死鬼的庇護,但是現在可沒有了。
  雖然那切割開的空間看上去安靜地像一潭死水,但他敢保證,只要自己朝著里頭走了一步,就會瞬間被切割成無數碎片,碎得只剩下細胞的那種。
  “冀州最北面,安和草原!據冀州府三萬八千余里!現在去冀州府,來得及!”
  吊死鬼那尖利的聲音從那黑乎乎的空間中傳了出來。
  說著,空間猛地閉上,吊死鬼的聲音也戛然而止。
  黑乎乎的空間蟲洞中,吊死鬼嘿嘿一笑。
  “叫你用什么無常嚇唬老子,老子非要你用兩條腿走到嘯天宗去!”
  說著,吊死鬼四處張望了一圈,喃喃道:“對了,李家,李家在哪來著……好像是這里……”
  吊死鬼又隨手一劃,空中出現了一個大口子,吊死鬼徑直走了出去。
  見著吊死鬼離去,林尚長長嘆了一口氣。
  方才那靈晶鉆入識海后,他瞬間便覺得腦子中多了一段記憶。就像是在一段視頻中,硬生生粘貼進了另一段視頻……只不過這后粘貼的記憶大部分都被打上了厚厚的馬賽克。知道它在,但就是看不清楚。
  而他的腦中,也多了一個名字——林尚!
  而且似乎這才是他原本的名字。
  在粘貼完這一段記憶后,他原本的記憶也變得更加清晰。甚至連在子宮里,被羊水所包裹的那段日子都能清楚地回想起來。
  “老公啊,我們的兒子叫什么好呢?”
  一個女人躺在床上,身上穿著醫院的條紋病號服,扭過頭看著身邊熟睡的小嬰孩。
  只是因為剛生產的緣故,這女人顯得有些憔悴。
  這是林尚剛出生的記憶,那女人便是他的媽媽。
  “你家老公多聰明,早就想好了!林尚,怎么樣?讓他以后做一個品德高尚的人!”
  床邊上,一個身材碩長的男子笑道,一邊說著一邊低頭撓著那小嬰孩的臉。
  回想到這一幕,林尚覺得自己的臉上有些癢癢的。
  “不怎么樣!”床上的女人聳了聳鼻子:“聽這名字,總覺得咱家兒子以后要當和尚一樣。”
  “那……”男人一時語塞,顯然他也沒想到自己的妻子會這么直接的駁掉自己準備好的名字。
  接下來的一幕,林尚想到了。
  要是能穿越回去,他肯定連忙制止,媽!不要啊!我覺得林尚挺好的。
  但也只是記憶罷了,別說穿越回去,就連讓當初的林尚開口說話都做不到。
  畢竟那時的他還是個嬰兒,連拳頭都舒展不開。
  “老公,我想了想。兒子是臘月降臨的,你說叫臘及怎么樣?”
  床上的女人,眼珠子滴溜溜一轉,說道。
  果然!
  林尚絕望地閉上了眼。
  媽啊,你不知道就你想出的這破名字,讓你兒子以后被人嘲笑了多少次。
  “好吧!”男人猶豫著點了點頭。
  爸啊,你就不在爭取一下?你兒子覺得不好!
  想到這,床上的小“林臘及”卻是笑了起來。
  “老公你看,咱兒子喜歡這個名字!”
  林尚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
  能不能爭點氣?敢情老子愁了這么多年的名字,居然是我自己同意的?
  接著,林尚把后頭的事慢慢回想了一遍。隨著記憶中的小“林臘及”笑而笑,隨著他哭而哭。一直回憶到父母去世的前一天。
  再之后的記憶,他不想再經歷一次了!
  林尚睜開眼睛,仰頭看天,眼前似乎又浮現出了父母的笑臉。
  “爸,這名字既然是你想的。那我以后就叫林尚了好不好……你們兩個不說話,那我就當你們同意了!”
  說著,似乎是為了說服自己,林尚重重點了點頭。
  什么林臘及,那是誰?他不認識!
  以后,他就叫林尚!老爹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