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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學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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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橫貫整座京城的沋河,在東城方位,匯聚成一片水汽潤澤的大湖,名為‘鏡泊’,湖水碧徹清澄,無風時,水面平滑如鏡,與天空交應,好似一顆穿在絲線上的珍珠。

  沿著湖岸,坐落著一座座碧瓦朱甍書院學堂,遠遠地就能聽到朗朗讀書聲。

  整個鏡泊湖和沿岸的建筑,都屬于嘉賢大儒所創辦的學堂管轄。

  此時馮云和馮山兩人各騎一匹黃驃大馬,朝學堂方向趕去。

  以馮云目前媲美六品武者的體力,奔跑速度已經不輸于駿馬,但為了照顧體圓腿短的小老弟,便花了幾兩銀子租了兩匹馬。

  馮云逆著風,瞥了一眼小老弟,調侃道:“寶源,學堂里有喜歡的女同學嗎?不對,你們學堂有女孩嗎?”

  他才想到這是重男輕女的時代,女孩子恐怕根本沒有入學讀書的資格。

  窮人家的女孩,可能要揮舞著鐮刀鋤頭,在田里幫忙耕作,富貴人家的姑娘會被培養琴棋書畫外加女紅刺繡,以取悅未來的夫婿。

  本質上是個男權社會。

  沒想到馮山突得一下臉紅了,肉乎乎的臉蛋被疾馳的駿馬顛得一顫一顫的。

  看到小老弟的反應,馮云眼前一亮,還真有?

  “快。給哥說說,哪家閨女?長得俊不俊?”馮云慫恿道。

  馮山只是抿著嘴傻樂呵,似乎羞于啟齒。

  馮云從懷中摸出一袋銀子,托在手里掂了掂:“你若不說,我就把這銀子拿去花掉,不給你交束脩費,學堂就不讓你繼續求學,你就再也見不到心里的那個她。”

  馮山緊張地望著那袋銀子,生怕兄長手一抖,銀子脫手掉下去。

  又擔心馮云真將自己的學費花掉,其實學費都是次要的,大頭是他的伙食費。

  學堂每個月會根據學生的消費情況,結算食宿費,每次馮山的伙食費比好幾個同窗加起來都多。

  “還不說?我現在就去花街,用你的束脩喝花酒去!”

  馮云‘吁’了一聲,勒住韁繩,黃驃馬緩緩降速。

  馮山一看,兄長是要玩真的?趕忙紅著臉說道:

  “等去了學院,我指給你看!”

  這還差不多……馮云將銀子重新揣回懷里,雙腿一夾馬腹,黃驃馬長嘶一聲,撒蹄狂奔。

  “你這個女同窗好看嗎?和范雪沁比,誰更美?”

  馮云旁敲側擊著問道,八卦之心灼灼燃燒,此刻他似乎有些理解鈺柔師姐了,人若真八卦起來,說吃飽了撐著都不為過。

  馮山認真思索一番,篤定道:“女同窗好看!”

  嘶……小老弟這個審美可以啊!

  范雪沁的顏值雖然比不過花街的妖艷賤貨們,但她就像一朵開在雪山之巔上的小白蓮花,乍一看楚楚可憐,其實骨子里腹黑的一批。

  屬于又純又欲的那一類!

  想到這里,馮云對這個能讓干飯王小老弟傾心的女孩子更加好奇,忍不住催促駿馬加速。

  臨近鏡泊湖,一股沁涼微甜的水汽撲面而來,湖岸邊的建筑鱗次櫛比,層臺累榭,在水面上投下清晰的倒影,水面中仿佛自成一界。

  湖中心有一座小島,島上矗立著一座亭子,不知是距離太遠引起了視覺誤差,馮云總覺得這座亭子在微微晃動。

  他與小老弟將黃驃馬的韁繩,交到門迎雜役手中,然后隨著小老弟來帶收繳學費的地方。

  本來馮云想先去瞅瞅令小老弟心猿意馬的女同學,但馮山堅持要先繳束脩費,只有這樣他才能安心干飯,哦不是,安心求學!

  收費處,馮云報上小老弟的名號,負責收錢的中年儒士在賬簿上一番檢索,說道:“上月應繳束脩九十五兩六錢。”

  儒士隔著長桌,探長脖子張望著,想看清楚一個月能干掉近一百兩銀子的大仙是何許人物?

  今日他收繳別的學子的束脩費,大多是十幾二十兩,這個‘九十五兩六錢’一下子鶴立雞群起來。

  馮云臉上有些尷尬,忙提著小老弟的脖子,將他拎到身前,訕笑道:“先生誤會了,我是替我弟交錢。”

  儒士一看馮山滾圓矮胖的體型,瞬間明了,這銀子沒白花,都長肉上了。

  馮云肉痛地遞上正娘準備的銀子,瞪了小老弟一眼,咬牙道:“你真是名副其實的四腳吞金獸啊!”

  馮寶源咧嘴一笑,以為是在夸他。

  “不夠。”負責收費的儒士輕點銀子后說道。

  馮云臉頰上的肌肉抽了抽,干笑道:“差多少?”

  “這是六十兩,還差三十五兩六錢。”

  “我與嘉賢大儒交情頗深,剩下的銀子下次補齊可好?”

  儒士輕笑一聲:“不賒賬、不欠賬、不濫收,這是嘉賢大儒立下的規矩,無規矩,不成方圓。”

  “更何況,這銀子本就是上月學堂幫你墊付的,若人人都入您這般賒賬欠賬,學堂也難以為繼。”

  “那能抹個零頭么?九十兩算了。”馮云腆著臉試探道。

  儒士搖搖頭:“君子當立于世,應一絲不茍,一厘不差。”

  “您不知道,我們家條件特別艱苦,家徒四壁,缸無升米,還有老母臥病在床。我的媽媽從小就教導我,窮人的孩子早當家……”馮云哽咽道。

  馮山拽了拽他的衣角,揚起小圓臉,認真問道:“大哥,咱家不是剛花了七八千兩銀子,在內城買了一座四進三重的宅子么?”

  馮云的白眼幾乎要翻到天靈蓋,恨不得將這不會審時度勢的小王八蛋掐死。

  我正幫你討價還價呢,你竟然背刺我一刀?

  果然不是親弟!

  “請補足費用,莫要耽誤時間,一寸光陰一寸金,后面還有別的士子排隊等候。”儒士用禮貌但薄情的口吻說道,像極了前世中莫得感情的電話接線員。

  馮云回頭一望,果然還有好多士子在等待。

  他眼睛忽得一亮,望見了一個熟人,準確的說,是小老弟的熟人。

  “你,過來,別怕,這次不讓你跪了!”馮云沖著一位手持折扇的士子招手道。

  那名士子臉色唰得白了,好想逃,卻逃不掉,仿佛被石化。

  這名士子赫然是禮部侍郎趙永坤之子,趙慕白,前兩天被馮云狠狠收拾了一頓。

  趙慕白哆哆嗦嗦走來,雙腿直打擺子,仿佛隔壁得了腦血栓的吳老二。

  “馮……馮先生。”趙慕白雙手握扇,恭恭敬敬對馮云執了一個弟子禮。

  那日之事后,參加皇宮夜宴回來的父親,將他狠狠拾掇了一頓,責罵他差點令其丟了官帽。

  父親趙永坤在皇宮中,親眼目睹馮先生與二皇子一起,將太子殿下推入萬劫不復之中。

  而他在坊市南十三街,親眼見證了格物院的先生們何其強大,將隱世宗門的強者如砍瓜切菜般捶翻在地。

  因此趙慕白再次見到馮云,就像見了鬼般悚然。

  他萬萬沒想到,能在學堂圣地,遇到馮寶源和他的兄長。

  “身上有錢么?借我點。”

  馮云雙手插兜,揚了揚下巴,像極了高年級校園惡霸,在勒索低年級學生。

  “有,有,馮先生您要多少?”趙慕白忙不迭在懷中一陣摸索。

  “你有多少?”

  “就這些。”趙慕白恭恭敬敬遞上兩張五十兩面值的銀票,以及一些碎銀。

  馮云將銀票抽出,在手里捻了捻,將之拍在儒士面前:“一百兩,不用找零,剩下的抵扣馮寶源下個月的部分費用。”

  “善。”儒士提筆在賬簿上勾勾畫畫,又將先前收的一袋銀子退換回去。

  馮云熟練地將銀子塞進格物令中,馮山張了張嘴,總覺得哪里不對,這銀子不該還給娘親么?

  趙慕白也一陣肉痛,這一百兩是他下個月的零花錢啊!父親本就不滿他闖禍,已經將他的零花錢砍半,這還沒焐熱,就被人借走。

  他心里很清楚,這種借,是有借無還的借。

  “今后馮寶源的束脩費,記在你頭上,我弟弟食量大,讓他敞開了吃,若是餓著,拿你是問。”

  “錢不夠就回去找你爹要,就說是我說的,有問題來無妄山找我。”

  馮云惡狠狠道。

  趙慕白腦瓜子嗡嗡作響,躬身一禮,咬牙應承下來。

  該死,該死,怎么偏偏是我碰到馮家這倆兄弟?苗鴻圖和丁嗣源怎么沒遇上?

  不行,這事不能我一個人扛,他們兩個也別想跑,馮寶源有多能吃,他們又不是不知道……

  等他回過神時,馮云和馮山已經走遠。

  儒士望著他,微笑道:“姓名。”

  “趙慕白。”

  “上個月應繳束脩十四兩七錢。”

  趙慕白攥著手中僅剩的幾兩碎銀,擠出笑臉討好道:

  “先生……能賒賬么?”

  馮云和馮山沿著湖岸小徑,兩人悠閑散步,只覺神清氣爽。

  今后馮山的束脩費就由禮部侍郎之子承擔,這波白嫖血賺不虧。

  果然,白嫖才是真正的快樂!

  “今后敞開肚皮吃,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千萬別餓著。”馮云拍了拍小老弟的腦袋,叮囑道。

  “馮山腆著肚子,背著小書箱,滿臉幸福的微笑。

  “走,束脩費給你交了,帶我去看你喜歡的女同窗。”馮云沒有忘記這茬,推著小老弟直往前走。

  馮山想要抗拒,但他那一百五十斤肉,與馮云堪比六品武者的膂力相比,不值一提。

  “正娘著急你的婚事,如果這姑娘真比范雪沁還好看,那哥就替你拍板,將這事定下,省得你娘天天圍著范雪沁叨叨。”

  “不過,若兩個你都喜歡,那將你這女同窗立為正妻,范雪沁收為妾室,也挺好,反正這世道不講究什么一夫一妻。”

  “歸根結底一句話,富可妻妾成群,窮則獨善其身。”

  馮云提著小老弟,邊走邊碎碎念著。

  “我不想娶范雪沁。”馮山腦袋搖得像撥浪鼓。

  “為何?”

  “她太丑了!”

  馮云:???

  小老弟竟覺得范雪沁丑?難怪在家時,無論正娘如何助攻,小老弟都專心干飯,絲毫不搭理范雪沁這朵小白蓮。

  原來他的心早有所屬!

  馮云的八卦欲更加旺盛,迫切想見識見識這位小老弟的夢中情人!

  最終馮山妥協道:“今日學堂女子應在湖東采藕,我遠遠指給你看,不要去打擾她可好?大哥在私德上風評向來不佳,我怕敗了她的好感。”

  嘶……小老弟你這話過分了啊!什么叫私德風評不佳?

  更何況,圣人有云,友之妻,不可欺。更何況這是小老弟的心儀之人?

  鏡泊湖東岸。

  一群女學子挽起褲腿和衣袖,正歡快嬉戲,湖水堪堪沒過小腿,她們探出雙臂在淤泥中一陣摳挖,又在水中洗滌一番,一截雪白細膩的蓮藕就被撈出,置于小舟上。

  正逢初冬,呼出一口氣已經隱隱能看到白霧,可這些女子似乎絲毫不覺得冷。

  小舟上矗立著一道身穿灰白長衫的身影,應是某位教習先生,負責這些女子的人身安全。

  馮云展開望氣術,先遠遠觀望一番。

  范雪沁是圣教眼線這件事,已經給他留下心理陰影。

  還好還好,這些女學子中沒有根眾,小老弟可以放心交往。

  咦?在望氣術下,馮云看到那名教習先生身上,散發出淡青色的光芒,光芒籠罩在水中每一位女學子的身上。

  撤去望氣術后,又一切如常。

  似乎察覺到兄長的疑惑,馮山甕聲道:“教習先生會施展浩然正氣,可驅散嚴寒,因此她們不覺得冷。”

  浩然正氣?

  這是個新名詞,想必是儒家修煉體系下的一門神通。

  “快給哥指認一下,是哪位女子?”馮云暗戳戳地問。

  馮山羞赧一笑,臉紅到耳朵根,抬起肉乎乎的手指。

  馮云瞇眼望去,當即石化。

  啊這?啊這?啊這?

  只見一名體型與小老弟不相上下的女子,撲通一聲從岸邊跳下,猶如一顆重磅炸彈在水中炸開,撲通一聲,濺起數米高的水花。

  排開的大浪幾乎將周圍的女士子蕩到湖中心的深水區,就連矗立在小舟上的教習先生,身形一陣站立不穩,差點栽入水中。

  “這……就是你心儀的女同窗?你喜歡她什么?”

  “嗯,她和我志同道合。”

  “你所說的志同道合,是飯量和你不相上下?”

  “大哥你怎么知道?”馮山驚詫道。

  “廢話,你倆加起來都超過三百斤了吧?傻子都看得出來。”馮云沒好氣道。

  小老弟的審美果真清奇,在他眼中,這位胖墩墩的女同窗,是比音輕體柔,模樣姣好的范雪沁,還要美的女子!

  這大概就是真愛吧!

  馮云沉吟片刻,叮囑道:“你若真喜歡她,可向她大方示愛,若能成,就在一起吧!”

  “不過有一點,為兄必須和你講清楚!”馮云嚴肅道:

  “別逞男子氣概,為她承擔日常開銷,雖說男子為女子花錢,天經地義,但飯錢這一塊,你們一定要AA……就是各論各的。”

  “咱家養活你,已經很艱難了!”

  馮云拍著小老弟的肩頭,語重心長道。

  馮山點點頭,乖巧道:“記住了!我會爭取讓她養活我!”

  “不錯,軟飯硬吃,才是真本事!”馮云贊許。

  這時,天空中傳來一聲鶴唳,一只丹頂鶴撲棱著翅膀緩緩落下。

  丹頂鶴似乎通靈,以人聲說道:“馮先生,嘉賢大儒有請。”

  “嘉賢大儒?正巧,我此行也想見他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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