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門慶安?”馮云愕然。
范雪沁雙手負于身后,眉宇間寂寥蕭索,以西門慶安的聲音說道:“是我。”
好家伙,這是什么怪病?元神附體?神識侵占?元嬰奪舍?
以馮云對修真界的了解,能強占別人身體的,無外乎這幾種手段。
“這是我的戒律,千人千面。”
‘西門慶安’解釋道:
“所有被我施加戒律的人,都會變成我的眼線,只要我愿意,我可通過對方的視野,看到他所看到的一切。當然,只有圣教修士可以被施加戒律,凡人和非圣教修士無法承受我的神識。”
馮云散去雷殛,他的斤兩自己最清楚,對付西門慶安絕無勝算,更何況,西門慶安對他也沒有殺意。
“范雪沁是圣教的人?”
“自然,他父親是將血魂丹擴散至大羅全境這一計劃中,至關重要的一環,必須確保他身邊有我的眼線。”
馮云呼吸一窒,這是西門慶安第一次坦誠地承認,血魂丹的陰謀出自他手。
“你是個善良的孩子,但善良也蒙蔽了你的眼,令你無法看清事情的全貌。你不遺余力地追查血魂丹的計劃,所表現出的韌性和聰慧,我很欣慰。”
“現在事已至此,很多事都可以開誠布公地講了。”
馮云不動聲色地后退一步,與西門慶安保持距離。
“利用血魂丹,將大羅百姓轉化為根眾的計劃,是墨臺博士提議的,甚至煉制血魂丹的丹方,都是墨臺博士殺入西圣教圣殿,生生搶奪而來。”
“你并不驚訝,看來你已經知道這個隱秘了。”‘西門慶安’輕笑道。
“墨臺博士已經與我坦白了。”馮云默然道。
自從殺死三品丹師方格后,與墨臺博士長談一番,他發現與阿姨之間,已經有了一道無形的隔閡。
這種隔閡來源于不信任,且無法被修復,因為今后墨臺博士說得每一句話,都無法令馮云相信。
“看來她已經將你當做同層次的人物了。”‘西門慶安’頷首道。
“我與墨臺博士謀劃此事,其實是各取所需罷了。我麾下的東圣教,想在大羅境傳教布道,需要獲得墨臺博士的首肯,畢竟這是會改變大羅國運之事。”
“墨臺博士權衡利弊后,答應了,但她要求我,與大羅同生共死,成為大羅的守護者。起初我還不明白這其中深意,直到我成為大羅國師后,我才意識到,這有多可怕。”
‘西門慶安’搖頭苦笑一聲。
“修真者不可國運加身?”馮云想起曹寧正所述關于國運的細節。
‘西門慶安’微微愕然,眼神仿佛在說:你又懂了?
“不錯,修真者不可國運加身,這是三百年前那位謫仙人定下的規矩。修真者壽元太過漫長,活得越久,越會泯滅人性,若是當了帝王,對天下蒼生而言,是徹頭徹尾的災難。”
“同樣,我現在是大羅國師,需要承受大羅國運的反噬,大羅興,我則平安無事,大羅危,那我也會身死道消。”
“身負大羅國運,就是墨臺博士開出的條件,我答應了。”
馮云艱難地吸收著這條信息,他和許多有識之士都以為,西門慶安妄圖成為大羅國師,是為了讓東圣教成為大羅國教,與西方諸國一樣,政教一體,教權與皇權并立,最終達到某種不可告人的秘密。
沒想到啊,這波操作,只是墨臺博士利用大羅國運,制約西門慶安的手段。
幾乎所有人都誤判了。
“回到正題,得到墨臺博士的默許后,我著手開始籌備血魂丹一事,目的你應該清楚。”
馮云沉默片刻,說道:“稀釋西圣教的勢力范圍,令猶上境有機會在大羅境內開啟。”
“不錯。”
‘西門慶安’贊許道。
“這一切的最終目的,是為了猶上境在大羅境內開啟。猶上境對東圣教,對隱世宗門,還有西圣教而言,太過重要。東、西兩圣教需要在猶上境內獲得三百年前的強者,遺留下的言靈、戒律、具現神兵等等至寶。”
“隱世宗門主要為佛門和道門,這兩派修者希望找到道祖天尊和佛祖這兩位一品強者的下落。”
“至于墨臺博士,她的目光比我們所有人都看得高遠,她認為,現在這座天下,除了圣教修煉體系外,其他修真體系都是殘缺的,至少缺失了兩個大境界。”
馮云點了點頭:“我知道。”
‘西門慶安’:……
“現在東土修真界之所以如此凋敝,興許就是因為境界缺失,從凡人踏入七品是一道坎,四品和三品之間,更是天塹。而三百年前,東土修真界何其璀璨輝煌,強者倍出,與之相比,當時的圣教簡直是一群只知生啖血肉,神智未開的妖魔。”
‘西門慶安’肅穆道:“三百年前不知何人以何種手段,抽取了兩大境界,且這境界抽取得極為講究。現在假若是九大境界,被抽取的是第九境和第四境,東土修真界的怪象就能解釋得通了。”
馮云沉思片刻,說道:“隱世宗門找不到適合修行的幼童,無數修者卡在四品,無法登臨三品境界,同為四品,差距也很大,四品上階幾乎能瞬殺初入四品者。”
“不錯,東土修真界的病根就在于此。”
“墨臺博士的眼界之高遠,胸懷之博大,西門佩服不已。”
‘西門慶安’仰頭望向京城南郊無妄山的方向,目露欽佩。
“所以,馮云,我希望你收起對我的敵意,也不要對墨臺博士心懷芥蒂,與我們所謀劃的事相比,犧牲再多人,都是值得的。”
“我們都在為未來的一場浩劫做準備,需要盡快積蓄力量,否則這座天下就會像浩瀚宇宙中的無數星球一樣,變得一片死寂。”
“未來犧牲的人可能更多,但只要能保全這個世界,我可以毫不猶豫獻出生命,墨臺博士也一樣,我們不在乎某個人的生死存亡,我們在意的是整個人族的延續。”
‘西門慶安’嗓音淳厚,語氣極度誠懇,甚至在馮云面前低下頭,仿佛在向他認錯,懇求他的原諒。
馮云心中疑惑更深,深覺不合理。
就算他未來成就不可限量,但撐死也就是個三階,不至于令一位二階強者如此好言好語地求和。
用大爛話說就是,地球沒了他馮云,難不成不轉了?
而且西門慶安是個毫不在意個人名譽得失的人,含元殿上,他對建安帝下跪,已經令無數修者不齒,對他馮云道個歉,無非是舌頭打個滾的事。
馮云沉聲道:“你究竟圖我什么?圖我長得帥?圖我愛逛花街?”
‘西門慶安’柔聲笑道:“你的出現,對我,對墨臺博士而言,是一個莫大的驚喜。你給了我們另一個選擇,去解決未來可能到來的災厄。”
莫非我是主角光環加身的氣運之子……馮云心中已滿是問號。
‘西門慶安’壓低聲音道:“你來自另一個世界吧?”
馮云瞳孔猛地一縮,就像潛藏在石頭下的蟲豸,猛地被人掀開石塊,暴露在陽光下,欲要慌不擇路地逃亡。
“看來我說對了。”
‘西門慶安’微笑道:“你的具現神兵,是一種這個世界從未出現過的武器,威力強大,就連猶上境中,三百年前的具現神兵都拍馬不及。”
“具現境,是將個人認知中的東西,從無到有,由虛至實,從精神到物質,具現而出的境界。”
“它需要你對想要具現的事物無比熟悉才行,熟悉它的每一個細節,它的運行原理,而你所具現出的武器,恕我直言,你若說是你憑空想象的,那是對我判斷力的侮辱。”
馮云此刻心中已經滿是‘臥槽’,身為穿越者,是他最大的秘密,打死都不能說。
現在這個秘密竟被人輕易點破。
這時,‘西門慶安’聲音壓得更低,試探道:“馮云,你所來的世界,可是傳說中的仙界?你所具現的武器,是仙界神兵?”
馮云:???
好家伙,我直接就是好家伙,我竟被當做仙界中人?西門慶安大主教,這就是你想象力的極限了?
“咳咳,既然被你看出來了,那也沒什么好隱瞞的。”馮云硬著頭皮說道。
‘西門慶安’激動得直搓手,淳厚低沉的嗓音也不禁揚起幾個度:“能與我講講,仙界是何等景象么?”
“仙界嘛,其實也沒什么,平平無奇,普通人住的樓,就比建安帝的行宮高個上百丈罷了;想吃東西,點個外賣,兩刻鐘后,各種美味佳肴就會被送到家中。”
“外賣?”‘西門慶安’莊重地點頭,雖然不明白這是什么,但感覺很厲害的樣子。
“仙界里,人們就算相隔千萬里之外,也能即時聯絡,打個電話,發個微信就可以。如果真的思念某人,你可以坐高鐵,或者飛機,幾個小時就能見到。”
迎著西門慶安疑惑的眼神,馮云斟酌片刻,解釋道:“高鐵就是仙界的神獸坐騎,一次可以將上千人運到千里之外,異常平穩溫馴。飛機則是仙界的飛禽坐騎,沒高鐵載的人多,但飛速極快,橫跨大洋,也就幾個時辰的事。”
“仙界果真神異了得,我曾經也試圖飛躍海洋,但飛至力竭,依然望不到盡頭!”‘西門慶安’感慨萬千道。
“那仙界的神兵利器,都是怎樣?”
“我的具現神兵,叫巴雷特M82A1狙擊步槍,在仙界中,威力只能算一般,比它還強的具現神兵,我也理解不了。比如意大利炮,一炮下去,就能將山頭轟平,相當于三品強者全力一擊。”
“此炮威力如此了得,若是我圣教修士人人都可具現出這……什么炮來著?”
“意大利炮。”
“對,若圣教修士人人都可具現出這意大利炮,萬人齊發,相當于上萬名三階強者通同時出手,恐怕一品強者都得吃虧。”‘西門慶安’憧憬道。
“小了,格局小了。”馮云搖頭道。
“意大利炮,在仙界中也平平無奇,不算出彩,還有比它更猛的,比如巡航導彈,兩刻鐘的功夫,可毀滅天下任何地方的目標,威力比意大利炮更強。”
‘西門慶安’駭然,思索片刻道:“我認為,這巡航導彈的意義,不在于威力,而是它的出其不意。若我擁有這仙界神兵,就算大羅與西域諸國相隔萬里,宗家都得時刻防備我出手。這巡航導彈用來疲敵擾敵,最合適不過。”
不愧是老陰貨,目光就是毒辣……馮云繼續說道:“若說仙界威力最大的神兵,應屬圓子蛋,這一顆蛋,可將方圓上百里的所有生命夷為平地,且數千年寸草不生,無法居住。”
“仙界里的幾大強國,都承諾不主動使用圓子蛋,若爆發圓子蛋大戰,整個仙界也會毀滅。”馮云肅穆道。
“此蛋太過邪惡,是為不祥,最好不要出現在人間。”‘西門慶安’連連點頭。
接著,馮云又簡單講了講前世的科技文明,欺負西門慶安沒接受過九年義務教育,就讓他權當這是仙界。
半晌,‘西門慶安’感慨萬千,心生對仙界的無限向往。
“方才若只是試探,那現在我決心,你就是仙界來客。看來墨臺博士猜測的沒錯,你就是那破局之人。”
‘西門慶安’望著馮云,似笑非笑道。
“破局之人?”
“現在告訴你這其中隱秘,還為時尚早。我們以世界為棋盤,黑白絞殺,數千年不分勝負。而你,則是無意中落在棋盤上的一顆紅子,令我們看到打破棋局的希望。”
馮云搖搖頭:“我不喜歡當棋子,我更喜歡直接掀棋盤。”
‘西門慶安’仰頭長笑,半晌才緩過來:“不愧是仙界中人,氣勢了得,你就化身那圓子蛋,直接轟碎這棋盤。”
馮云納悶地看著他,一時想不起,怎么聊著聊著,就聊到仙界和圓子蛋上。
跟大佬聊天,這思維跳躍太大了。
馮云突然想到了什么,好奇道:“你知道墨臺博士的真名嗎?”
‘西門慶安’撫著下巴,思索道:“太過久遠,已經記不準了。”
“似乎是叫……墨臺安然。”
“墨臺安然?”
馮云喃喃重復著這個名字,腦殼中隆隆作響,猶如雷殛。
廢話少說,拔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