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不啻于平地驚雷,連風以烈也愣住了:“誒?我怎么沒發現?”
柯紹投給他一個鄙視的眼神:“因為你蠢。”
經太師伯這么一說,東方白確實回憶起來了,當初自己剛拜師的時候,風以烈教他們吸納天地靈氣,然后采集法器中的神力,以神力調和為真氣,用以施法。
但采集神力的時候,東方白幾乎沒遇到什么障礙,靈氣進入他體內,甚至他還沒感受到神力的存在,更談不上什么調和,就自發地轉變成了真氣。
他原本以為是自己悟性高,如今看來,竟全然是體質特殊的原因。因為他可以直接轉化真氣,所以丹田合成真氣的速度自然比旁人更快。
柯紹似笑非笑地看著他:“想明白了?”
東方白點點頭,不過他的內心仍有一絲疑惑:“為什么太師伯不早點說呢?”
“我若是說了,是收你呢,還是不收你呢?若是收了你,你身為無極門的弟子,又如何去散修的比賽中歷練?若是你去參加登高,以你初臻道人的境界,豈不是一輪游?”柯紹理所當然道,“如今你在論劍中蟾宮折桂,也算是個好結局了。”
他說完這些,又問東方白:“你資質優秀,滿足無極門的入門條件,可愿加入我派?——當然了,若是你屬意其他門派,柯某也決不勉強。”
還沒等東方白回答,風以烈便率先開口道:“大師伯這是說的什么話,小白是我的弟子,自然是要加入我們派的。”
柯紹懶洋洋道:“他如今已是今非昔比,身為論劍的魁首,肯定各大門派搶著要。我還不是怕他瞧不上咱們無極門嘛。”
東方白沒有理會他的玩笑,誠心誠意道:“晚輩自然愿意加入無極門。”
“好。”柯紹略一點頭,正色道:“我無極門的門規有三條。第一條曰“孤”。正所謂“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孤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爾知此中艱難否?”
“第二條曰“獨”。正所謂“卻將萬字平戎策,換得東家種樹書”。爾知此中辛酸否?
“第三條曰“狂”。正所謂“悠悠成敗百年中,笑看柯山局未終”。爾知此中狷介否?”
這門規稀奇古怪,聞所未聞,東方白不由陷入了深思。他想起了一句詩,低聲道:“九死南荒吾不恨,茲游奇絕冠平生。”
“你有此等感悟,也算是悟性不差。”柯紹從腰間解下一支竹笛,送給東方白:“入門禮物,送你的。”
東方白朝那竹笛望去,但見其底色蒼翠,暗紅的紋路浮于其上,似斑斑血漬。還未觸及,便覺得其靈氣內蘊,精光暗含,絕非凡品。
東方白又驚又喜,雙手接過:“這是……”
“你的老熟人,幽篁。”
柯紹輕描淡寫道。
那日他將那妖怪的殘軀收入了須彌芥子,歷經七七四十九天的煉化,方才鑄成了這竹笛。幽篁是個仙君級的妖魔,練成的竹笛,自然也是一件舉足輕重的法器。
不過東方白想起那竹林不知吞噬過多少人的血肉,心中悚然,一時之間倒是有些拿不穩了。
柯紹見狀,輕笑一聲:“此笛乃木火雙屬性,我看你擅使火系法術,以后也可跟著阿烈學些木系,倒是相合。這法器唯一的不足,就是殺伐之氣太重了些,你若是害怕,也可還回來,我為你另尋一件就是。”
東方白畢竟是少年人,最好面子,被這么一激,自是無論如何都不肯還了。而柯紹也是見東方白品行端方,重情重義,唯一不足者,乃是性情太過溫和,想用這殺伐之器,為他增添些男兒血性。
“好啊,如今無極門也算是后繼有人了。”見到這皆大歡喜的一幕,諸葛一方撫掌笑道,“不過阿烈啊,入門禮倒是讓你大師伯送了,你這個師父卻是沒什么表示啊。”
重玄子亦是接茬調侃道:“何止啊,東方白能贏得決賽,也不是靠阿烈這個師父教的法術呀。”
風以烈被幾個前輩擠兌得臉通紅,本來還想等登高的決賽后,贏得了那卻月戈,送給徒弟的。不過以東方白的身量,確實是笛子更適合他些,自己倒是多此一舉了。
而且,重玄子方才的話雖然刻薄,卻也沒太說錯。
自己教給小白的東西,只夠讓他打進八強;而后面的幾場苦戰,“侵略如火”和“火燒連營”都起了極大的作用,甚至一舉奠定了勝局。
這兩個法術,都是東方白在幻象中看見解法難使用過的。古有一字之師,那解法難也算是東方白的一術——哦不,兩術之師了。
提到解法難,東方白便想起了還未完全解決的、幽篁事件的尾巴。他轉問諸葛一方道:“諸葛前輩,您之前去法難尊那里調查曾慧通的事情,有什么結果了嗎?”
“還能有什么結果,我費勁了口舌,可人家就是不信。”諸葛一方無奈地搖搖頭,“這老頭當真固執得緊,滿口就是曾慧通這孩子雖然貪圖享樂了點,但大是大非是分得清的。曾經柳非蓮試圖招攬他,被曾慧通斷然拒絕了。他們師徒感情深,解法難舊疾復發的時候,是曾慧通滿世界地替他找藥;他被非蓮派趕得到處跑,也是曾慧通收留了他。人家不信自己的好徒弟,倒信我這個外人么?”
經歷了這么多事,風以烈對解法難這位大德前輩的那點景仰也早就消失了,更多是是不滿。他便直言道:“會不會這解法難也參與其中,與那曾慧通和幽篁是一伙的?”
諸葛一方遲疑道:“法難尊名聲挺好的,這么多年來,一直堅持日行一善,當不致如此吧?我瞧著他與我談話時的臉色,也不似作偽。”
重玄子也道:“解法難畢竟有著帝君的修為,那幽篁即使扣住了他,也能被他從里面攻破。他真沒什么理由和一個小妖怪媾和。”
風以烈兀自不甘心,又望向柯紹:“大師伯,您怎么看?”
柯紹一臉漫不經心:“不熟,不喜歡他,無法客觀評價。”
東方白提議道:“要不太師伯您去與法難尊談談吧,您是親歷者,還親自斬殺了幽篁。若是您去說,就更有可信度了。”
“不要,”柯紹斷然拒絕道,“他脾氣太臭了,本少爺才不去找不痛快。”
他比解法難小了十六七歲,并不是一輩人,對此人的印象基本來源于莫渡。莫解二人乃是宿敵,是以柯紹也不怎么與他打交道。
“那個……”諸葛一方勸道,“其實法難尊現在的脾氣已經好很多了,這不,我就沒挨罵,也沒遭冷臉,而且全須全尾的回來了。”
“哎呀,不去不去,心懶道人最不愛多管閑事了,你們另請高明吧。”柯紹說罷,身形化為一縷青煙,竟是瞬間從原地消失了。
他已將東方白納入無極門,了卻一樁事,便再無牽掛,不知道躲回哪里去了。眾人一時間無可奈何,只有將此事暫且擱下。
用完午飯,便迎來了下午登高的決賽。
風以烈對陣柯岱欽。這正可謂是無巧不成書,因為柯岱欽的爺爺正是風以烈大師伯柯紹的親哥哥。
雖然柯岱欽并沒有見過柯紹本人,甚至還將他從酒樓里驅趕了一次,但因為柯紹名震天下,
是不世出的天才,柯岱欽便處處以他為榜樣,逢人便稱自己是柯垂拱的堂孫。
柯岱欽確實也傳承了一定的天賦,他今年二十三歲,年紀輕輕,突破神人之境卻有好幾年了。覺醒的乃是金靈根,也已經強化了一次,達到二級的金系親和。
而他的法器則是一張黃金彩雕弓,通體金黃色,卻輕輕巧巧,不似黃金那樣沉重。弓臂上雕了八十八匹烈馬,有的恣意奔騰,有的雙蹄奮起,有的顧盼自雄,各漆色彩,盡皆惟妙惟肖。
這弓還有一個說道,除了使用金系法術有優勢外,施術者在施展弓箭類法術時,威力又可以得到加強。
如果是金系的弓箭類法術,所得到的加成還可以疊加。
那柯岱欽春風得意,背著黃金彩雕弓便上場了。他的身材挺拔修長,配上成套的水牛皮箭囊和護臂,愈發顯得威風凜凜。那長眉斜飛,雙眼含笑,說不出的意氣風發。
“哎,不愧是江大小姐的未婚夫啊,真是挺拔帥氣。”葉采故意在東方白耳邊說道。
東方白不太高興,卻也說不出為什么,本能地反駁道:“他的對手可是咱們師尊,小師妹,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啊。”
葉采想了想,確實是這個道理,吐了吐舌頭,不好意思再酸東方白了。
而從擂臺的另一邊,風以烈也上場了。他雖然本質是個二貨,長得卻也一表人才。即使一身布衣,沒有別的華麗行頭,也絲毫沒被柯岱欽比下去。
狀如烈焰的無名刀懸在他的腰間,古樸中透露出狂放,似乎和主人一樣,渴望著一場勝利。
兩人在擂臺上相互見了禮,大戰一觸即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