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威利則跟在我的身側，以落后我一步的距離，跟著我走進了阿姆斯特朗酒館。
清晨的阿姆斯特朗酒館沒多少人，我在老位置坐了下來，老威利則在一旁站著。
“坐啊，我又不是維達，你不用這么拘謹的。”
老威利身形未動，只是給出了回答。
“您是少爺的朋友，地位與少爺相等，而我只是仆人，我又怎么能與您坐一起呢。”
“可維達可不僅僅是把你當做仆人管家來看待。”
“少爺怎么看，怎么想，怎么做，是少爺的事。我怎么看，怎么想，怎么做，是我的事。
少爺對我好，是我的幸運。但我不能因為少爺對我好，就逾越了做仆人的本分。”
“好吧。”既然老威利這么說，我也就不好多說什么了。
與此同時，我思維發散地想到，像他這樣的老管家，在故事的劇情大概就是最后給主人擋槍，然后讓主人快走吧。
在我思維發散的時候，穿著工作制服，手里拿著托盤的希芙走過來問道。
“要點什么？西澤先生。”
“一份西港岸火腿三明治和一杯……”我遲疑了一下，開口道：“蘋果汁吧。”
希芙詫異地看向我，“沒想到你竟然沒有要布朗特或者波本，真是奇怪。”
“每次做完委托，我都會喝一杯蘋果汁。”
“你的委托做完了？這么快。”
我搖了搖頭，“沒有。”
“那還真是奇怪，因為蘋果汁好喝嗎？”
“不好喝，只不過是習慣了而已。”
“好吧。”
希芙走著走著，突然回頭道：“不對啊，那你之前完成委托的時候，也沒有喝蘋果汁啊。”
我看著芙蕾雅，幽幽的道：“以前的那些委托，只是玩玩而已，又怎么能夠稱得上是任務呢。”
芙蕾雅走遠后，我把目光投向了現在身側的老威利。
這家伙站在阿姆斯特朗酒館實在是太突兀了。
無論是他那一絲不茍的打扮和那副老管家的做派，都與這間平民酒館顯得格格不入。
“說吧，為什么來找我。”
“我這次來找您，主要是有兩件事。”
“說。”
“第一件事，少爺讓我告訴你，你讓他查的東西查到了，那東西是從亞昂群島流出的。”
“我知道的，我還知道，那些紅色致幻劑是從一個叫韋德工廠的礦物開采工廠里流出的。”
老威利點了點頭，繼續說道：“少爺說估計您也查到了些內容，接下來我會把少爺查到的東西說出來，而您有什么疑問，也可以問我。”
接下來，老威利把維達和希密爾聯合后查到的資料都給說了出來。
紅色致幻劑被那些販賣者稱為緋紅之血，是一種源自亞昂群島的新型致幻劑，不過在經過查證后，維達發現關于緋紅之血在亞昂群島的開發者和制造點已經廢棄了。
如今只有那里只有一座廢墟。
維達推測，要么就是幕后黑手覺得數量已經足夠了，停止了制造緋紅之血。
要么就是他們把制造工廠轉移了地方，也許還是在亞昂群島，也許已經在靈敦了。
在這點上，韋德工廠有重大嫌疑。
當然了，別的工廠維達也不會放過，關于這方面它會全面排查的。
而關于韋德工廠，那里表面上是一座礦物開采工廠，可其實除了礦物開采之外，那里還持續進行著奴隸貿易。
整個韋德工廠里的礦工，有三分之二都是源自亞昂群島與翡翠綠島的奴隸。
只有三分之一是從靈敦招募的人員。
這三分之一的人員其實也是屬于外鄉人，從外面朝著靈敦奔涌而來的人員。
只不過區別在于，他們是被招募進去的，而別的工人都是被賣進去的。
也許是拐賣，也許強賣，來源各不相同。
但當他們踏上賊船的那一刻，他們的命運就已經注定了，淪為奴隸，一輩子只能生活在陰影處，供人驅使。
除了這點之外，關于韋德工廠不斷死亡員工的真相也被維達查出了些許。
出人意料的是，韋德工廠內那些不斷死亡的工人，不是那些被賣進韋德工廠的奴隸，而是那些被招募的工人。
這一點就十分詭異了，明明奴隸才是更便宜，更容易掌控的勞動力，那些招募進來的工人成本更高，也更加難掌控。
這種情況下，就算死也是死奴隸才對。
怎么會是哪些被招募的員工呢？
或許有人會猜測，招募工人后把工人弄死，就不用付工資了。
而奴隸死了，還需要花錢買新的奴隸。
相比之下，弄死招募而來工人更劃算。
可事情不是這樣算的，那些被招募進的員工，可不全是善男信女。
這年頭，無論多善良的人，只要在靈敦待久了，總會發生改變。
或許他依然善良，但是他待人待物的方法論一定會發生改變。
這些人可不是軟柿子，他們見慣了面對尸體與鮮血。
他們無意殺人，但如果被逼到了絕路，這群人也絕不會對殺人這件事有絲毫的猶豫。
畢竟，有穩定工作的人也不會去那所臭名昭著的工廠了。
如果這群人暴動起來，一定會對韋德工廠造成更多的損失。
而反觀那些奴隸呢？什么也沒有，他們其中的大多數早就被過往的經歷磨平了棱角，變得渾渾噩噩。
而且靈敦的人命本就不值錢，更別提更不值錢的奴隸，奴隸的價格十分低廉，特別是這種從事體力勞動的奴隸，更是低廉。
奴隸中真正昂貴的，是那些擁有姣好皮囊的男女。
所以無論是從韋德工廠的安定成本還是長遠來看，那些最危險的工作讓奴隸去從事才是最合算的。
而不是讓他們被招募的工人去送死。
所以這件事里一定有蹊蹺。
“維達有查過近期韋德工廠的奴隸貿易訂單和死亡名單嗎？”
“有。”老威利的神情有些凝重，“維達少爺調查了黑市里所有的奴隸販子，從他們那里得知，韋德工廠近期內購置奴隸的訂單十分頻繁。
而那些死亡名單，基本都是被韋德工廠以高薪招募進的工人。
不過從容量和需求上來看，韋德工廠購買的奴隸和招募工人早就超出了工廠的容納和需求上限。
可那些死亡的人數比起新招募的工人和新購買的奴隸，只算是一小部分而已。
關于這一點，維達少爺沒有解釋，但他說你一定明白的。”
希芙在把三明治和蘋果汁送上餐桌后，就離開了。
她很識趣的站在遠處，避免有新來的客人靠近我們。
我和老威利也不是第一次在阿姆斯特朗酒館見面了，希芙很清楚，老威利是一位大人物的管家，也是類似于傳話員的一樣的存在。
每次我和他聊天，都意味著重要的事。
老威利說完，我就明白了維達的意思了。
工廠里死亡名單的蹊蹺也揭開了。
“我明白了，原因很簡單，因為奴隸是沒有身份與名字的。”
老威利顯然也是早就猜到了這個答案，所以聽到我的話后神情沒有太大的變化，反而想是確認了一樣，
韋德工廠里死亡的人數遠比表面上死亡人數更多。
那些被招募進的員工會死，奴隸更會死。
只不過，奴隸是沒有身份與名字的，就算死了，又有誰在意呢？
所以其實不是韋德工廠里死亡的家伙都是那些被以高薪招募進的工人，而是只有他們才有身份與名字，才會被人在意。
至于奴隸什么的，無論死多少，又有誰在意？
他們太多數的家都遠在大洋彼岸，甚至于，他們連家和親人都失去了。
他們的死亡無人問津，無人在意。
“不過也有一個問題。”老威利說道。
“什么？”
“那就是尸體的處理，韋德工廠在不斷購買奴隸和招募員工的同時，很少處理尸體。如果那些多出來的人不是死了，又是到哪去了呢？
根據希密爾的線人傳來的消息，工廠內并沒有利用礦洞掩埋尸體的行為。”
“希密爾的線人？”
“沒錯。真正調查的時候我們才發現，韋德工廠的防守外松內緊，出乎預料的嚴實。而且每次我們試圖派人進去調查，就仿佛是被怪物吞食了一樣，無人回來。
所以希密爾就派自己的線人去參加了韋德工廠的招募。
根據線人的情報，工廠內被沒有用礦洞之類的存在掩埋尸體的行為和痕跡。
不過……”
“不過什么？”
“不過那位線人在昨晚就失去了聯系。”
說到這時，老威利的神色越發凝重，“根據探子的情報，不止是希密爾的線人，那群和希密爾的線人一同進入韋德工廠的工人昨晚全都沒有回家。”
“那看來大概率就是已經遇害了。”
“那他們到底是如何處理尸體的呢？”老威利疑惑道。
關于這個問題的答案，維達和希密爾大概率能夠猜到些許吧。
維達和希密爾已經進行過情報共享了，所以這時候希密爾也已經知道了惡鬼的存在，也因此希密爾的行動變得更加謹慎和小心了。
即便是維達，如今想要找到希密爾的行蹤，也沒有一開始那么容易了。
我吃著早餐，在喝下一口蘋果汁咽下嘴里的食物后，隨意說道：“他們為什么要一次性殺死所有的招募工人呢？”
老威利思索了兩秒，恍然道：“保存秘密？！如果所有人都死了，自然就沒人知道韋德工廠是如何掩埋尸體的了！”
可接著，他又說道：“可先前那名線人有接觸過里面的奴隸，奴隸也說不知道這方面的事。而且他們購買奴隸數量也太多了，遠遠超出了工廠的容納上限。”
“可如果，每次都是把所有的奴隸和工人全都殺死呢？”我漫不經心的說道。
老威利眼睛一瞪，有些不相信地說道：“可韋德工廠可是足以容納上千人的工廠，這也就是說……”
說起來，老威利也算是見過大場面的了，在他侍奉維達之前還是軍隊的特種尖兵，參與過各種對外戰爭的。
只不過后來因為種種原因，最終到了維達的麾下。
對老威利來說，死人不算什么。
別說上千人，上萬人死亡的現場他都經歷過。
戰爭被譽為人肉絞肉機可不是白白叫的。
他之所以對韋德工廠的死人情況這么驚訝是因為這件事實在是太邪門了。
一個靠礦物開采賺錢的公司，竟然會每隔一段時間對自己的工廠進行大屠殺。
而且地點還是在靈敦，英格美洛的首都，世界科技的中心都市。
結果竟然這么長時間無人發覺。
直到現在，韋德工廠依然蒙著一層厚厚的血霧，讓人一想起來就后背發涼。
那就好像是一個活著的工廠，會吞食掉每一個走進的人，即便是老威利，一想到關于韋德工廠的情報與神秘未知，也不由得感到不寒而栗。
在老威利后背發涼的時候，我也在思考。
這么看來，就是說，每一次死人，韋德工廠都需要殺死上千人。
這就像是一個周期性行為，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對工廠里進行大清洗。
為什么呢？難道是那些人都被污染了所以要被殺死嗎？可幕后主使的目的不就是為了讓緋紅之血去污染更多的人嗎？
無論是為了造成混亂，渾水摸魚還是為了什么別的什么目的，緋紅之血的到來確實給靈敦帶來了不小的騷動。
而這種騷動如果不及時進行阻止，百分百會演變成災難性事件。
“那他們是如何處理尸體的？那可不是小數目，在靈敦境內處理如此龐大的尸體一定會引起上面的注意的。”維達疑惑道。
可誰說，他們一定要掩埋尸體或者處理尸體的？
這句話，我沒有對老威利說。
因為維達沒有選擇把惡鬼的性質與存在告訴老威利，我也沒必要去告訴他。
那種東西，知道的人還是越少越好。
“老威利，這不是你該擔心的事。你還是說說第二件事吧。”
老威利先前說，他來找我是有兩件事。
第一件說完了，是時候說第二件了。
“是我逾越了。第二件事是，維達少爺想要詢問你，有沒有什么要告訴他和希密爾的情報？或者想要告訴他們的話。
您昨晚去了一趟法西柯大道，少爺說您出手從不走空，一定會有所收獲。
所以才讓我一大早來詢問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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