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沒有聽到裴二深情呼喚的裴范先，現在正在趕往道術坊群芳苑的路上。
兩人辦事周到，一路上一點委屈也沒有讓纖夫老漢受，為他置辦了一身體面的衣衫，還梳洗干凈。
車上有一搭無一搭的閑聊，讓老漢倍感溫暖。
一番交談，兩人才知，老漢名叫何令，家里世代都吃渡口這碗飯，他的祖父算是混的最好的，曾經在渡口的驛館當一名書辦，雖然只是胥吏，卻已經是幾輩人里最了不起的人物了。
他小的時候，阿耶還曾經用祖父的經歷激勵他，希望他也能讀書識字，別再賣力氣。
可惜，到了阿耶這一輩，家道就衰敗了下來，阿耶一邊當纖夫，一邊還負責給洛陽的商戶送貨，相當辛苦，年紀輕輕就走了。
到了他這一輩，生活就更加沒有指望，年近不惑，卻已經兩鬢斑白，只能在渡口混日子。
說到此處，何令的眼中早就鋪滿了淚水，幾輩人艱辛的遭遇，令人唏噓不已。
待到辦妥了這件事，他必定要重重的感謝他，裴范先立定了這樣的心思，不只是要給錢，還要讓他能夠擺脫這樣賣力氣的辛苦生活。
“老伯，這群芳苑里有什么特別的地方，需要我們注意的？”
從剛才開始，何令就感覺，馬車里的氣氛有些奇怪，敏敏一開口，他就明白了，不是氣氛奇怪，是人奇怪！
小娘子是怎么混上車的？
他們是要去群芳苑吧，她為什么還要跟著？
難道，她也要跟著一起去？
他心里好奇的要命，卻又不敢問，面前的這一對璧人，一看就是體面人家的孩子。
對他一個做體力活的老漢，已經是相當的照顧了。如果小娘子非要闖群芳苑的話，他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吧。
“要說需要注意的地方，其實也不多。道術坊這邊是洛陽城內胡人聚居的地方，相應的，這邊也有很多胡人的百戲團，開商鋪的，還有生活的，特別的多。”
“這邊因為聚居的胡人多，襖祠也很多。”
“所以，你的意思是說，群芳苑里胡女很多？”敏敏沉吟道。
老伯一愣，娘子好見識啊！
“娘子說的沒錯，胡女多，但因為胡女鬧的矛盾也多，而群芳苑的老板娘就是個胡女。”
“群芳苑里雖然美人多，但并不像長安城里的平康坊那般管理嚴格，各種等級的小娘子也沒有明確的劃分，所以，漢女和胡女之間也總有爭斗。”
“有的時候，還很激烈呢！”
居然還有這樣的段子，這完全是裴范先無法探究的未知領域。不過，老漢的囑咐也很有價值。
確實，歷來青樓妓館都是藏污納垢之地，這里的女人不管外表看上去多么的溫柔嫻雅，但內里也終究擺脫不了污穢。
爭風吃醋都是常有的事。
“所以，兩位到了群芳苑，一定要謹言慎行，不要和各路小娘子有太多的接觸。”
這個老漢，看我作甚？
自從老漢開口，他的眼神就經常不自覺的往敏敏的身上飛，他什么意思，敏敏大概也明白。
不就是覺得她一個小娘子去逛青樓有傷風化云云嗎？
不過，看了也是白看，她才不會理會。不但不會理會，她還特意換上了男裝，梳好了發髻。
精神抖擻的等著見識洛陽城的芳華，以往她雖然時常光顧青樓琴坊，不過，洛陽這邊的歡場她還從未曾踏足。
敏敏興奮的眼神，在老漢看起來，非常的刺眼。
這個小娘子，真是沒救了！
惋惜敏敏的同時，他又極度同情裴范先。這位郎君真是好大的肚量，居然能這樣縱容自家娘子。
這般氣量，絕非常人能匹敵。
“不過，我們雖然知道黑市在青樓之內，可是如何才能找到呢？”思忖片刻，裴范先還是點出了核心問題。
喂喂喂，老漢。
我們雖然跟著你走，但你也不要模糊重點。老子大老遠跑來洛陽，可不是為了逛青樓的。
黑市究竟在哪里，你別藏著掖著的。
額，這個嘛……
老漢的臉上，有那么一瞬間，尷尬掠過，讓范先心頭一緊，不會吧！
他不會是胡亂吹水，其實根本就不知道內情吧。
還好，沒過多久，老漢便開口解釋了。
“二位別急，黑市就在青樓里。”
竟有這樣的事？
雖然裴范先是個穿越的，但在大唐也呆了幾個月了，這里里坊之中建筑的大小，他心中有數。
按照他的設想，原本以為這黑市該是規模巨大，藏在道術坊某處不引人注意的幾條街道上。
到處都是擺攤的，吆喝生意的，或者是等著客人帶路的，形形色色的人等摻雜在一起，好不熱鬧的那種。
可是……在青樓里？
平康坊里那些規模巨大的青樓，他也見識過，真的裝不下一個有規模的黑市。
想到那滿滿當當的幾船銅料，裴范先便大呼不可能。
老漢，你莫要帶錯了地方，害的我們白跑一場。
“這怎么可能？”
“你可知道，長安城的黑市在哪里？”
郭敏敏忽然發聲，讓裴范先驚得瞪大了眼睛。
“在哪里？”
眼看著他們的目光都關注到自己身上，敏敏的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這還差不多，這些人吶，怎么就忘了一件事，這個車廂里，真的在江湖上混過的，只有她這位長安女俠。
江湖中事，不來問她，倒去求助于他人，你說這個裴范先是不是有個大病。
“就在大業坊啊！”
“大業坊在長安城中位置比較偏遠，距離皇城也極為遙遠，以前那里還都是農田，有不少農人聚居在那里。”
“后來，長安城人口漸多，這里的環境便不再那么單純。這種黑市最重要的就是要掩人耳目。”
“長安城北城幾乎每個里坊都距離皇城很近，達官貴人聚居，巡邏的武侯也多，治安良好，所以，黑市絕對不會開在那里，誰也不想找死是吧。”
“不過，黑市這個東西又是無法禁止的，正所謂有買就有賣，那些市面上無法正當交易的貨品，總是要找到能交易的地方。于是，地處偏遠的大業坊便成為了黑市交易的主要地點。”
“那可是占據了整整一個里坊，你卻告訴我，這么大的洛陽城的黑市，居然就藏在一個小小的青樓里，這可能嗎？”
真是好好笑哦！
早知道是這樣，她就不跟著一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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