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監聽的作用。
既然可以傳遞假消息混淆視聽，還能拉踩艾德里安，讓他徹底獲得艾肯的信任。
如今只是小試牛刀。
兩人默契的對好了話術，在監聽旁演完戲，李欽便拿出手機撥打了艾肯的號碼。
州府今日的大事不斷，卻只在上流人士或關注政向的人群中傳播。
大人物都知道尤金那位印第安參選議員，遭遇了州府的狙擊，想要上位沒那么簡單。
普通民眾則饒有興趣的揣摩上意，將這一切當做了電視真人秀來看。
對艾肯而言，他與州府沒有幾派沒有直接利益關系，但他對于李欽吃癟的事情卻喜聞樂見。
斗爭便是你來我往，有輸有贏。
州府這次贏了，卻并未徹底拿下勝盤。
他非常期待那個尤金的華裔，還會做出什么樣的反擊。
是的，艾肯無比確信，李不可能坐以待斃。
fbi對他的監控有所減弱，關注度卻從未下降，坎內特、金羊毛、圣蒂斯與森格醫療同時為瑞提亞競選加碼。
后續還有兩校聯合。
付出這么多資源代價，如果就此放棄，實在太可惜。
他曾經贏過雷納德，證明了實力。
所以，將這一切視作一場競技比賽，賽程才正式進入白熱化的局面，這時候是最好看的黃金賽點。
無論誰最后獲取勝利，對旁觀者而言，都足以津津樂道。
嗡——
桌上的手機震動起來。
艾肯看到來電顯示后眼神大亮，卻沒有立即接通，思慮片刻才笑吟吟滑動，舉在耳邊。
前一刻的深沉，變作油膩的親熱勁頭：“哦，上帝，李？你怎么想到給我打電話？有什么事嗎？”
李欽：“確實有事，我需要你的幫助。”
幫助？
艾肯笑了笑。
如果是對州府那些大佬，他可無能為力。
還是說，他想找自己要一些范科勒的黑料？
尤金現在的眾議員競選人只有瑞提亞與范科勒，一方出了問題，另一方顯然就得到了優勢。
這點小忙，艾肯不會吝嗇：“李，我們是朋友，你可以說說看，具體要我做什么，但你知道，我能做的事情很有限。”
聰明人交談，點到即止。
艾肯是俄勒岡分局的老大，就不可能伸手太長了，一點點黑料無所謂，但如果是借助fbi的情報網對州府高層做什么，那就破壞了規則。
政治游戲的大忌，便是要遵守規則。
然而，李欽的話讓他直接蒙了。
艾肯莫名其妙：“諾曼.保羅？”
“他是什么人？”
一個與競選無關緊要的名字出現。
艾肯非常肯定，這個人與當下的競選事宜沒有任何關聯。
李欽道：“保羅是尤金的土著，民兵組織的負責人，我聽說他的槍械商店不太干凈，作為尤金的企業家與良好市民，我懇請fbi能對他進行突擊檢查……”
“無證槍械流通是對社會的危害，不是嗎？”
“參謀長先生，我需要你的幫助！”
隨著李欽話音吐露時。
艾肯的雙手靜悄悄敲擊鍵盤，在內網搜索起人名，只在李欽說完時，一份完整的資料就出現在屏幕上。
諾曼保羅，無犯罪記錄。
尤金某組織負責人。
合規靶場老板。
擁有槍械出售許可，并經營一家戶外商店。
后續還有不少家庭關系的信息。
艾肯很快就明白，這是一個尤金的地頭蛇，并且是極為堅定的‘老白男’。
富有，自信，交游廣闊，卻也有著很嚴重的歧視情節。
他的家族立足尤金上百年，從尤金還是驛站小鎮時便存在，一直到經營碼頭，河流貨運，再到如今變成真正的小鎮老錢家族。
僅憑這些基本信息，很難判斷出太多。
‘老白男’或許是范科勒的支持者？
李想要自己打掉他，給范科勒添麻煩？
“李，你有證據嗎？”
李欽道：“只是聽到些傳聞。”
艾肯猶豫一下，打算直截了當了：“我直接點問，你和他有什么過節嗎？又或者，他是范科勒的支持者？”
范科勒？
這次輪到李欽發蒙了。
他開著外音，史密斯也聽到了這句話。
后者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低聲道：“范科勒肯定不會支持瑞提亞，但他對整個政客群體也沒有好感，從不關注這些事。”
“不過的確，如果他愿意為誰站臺，影響力會非常大。”
聽完這番話。
李欽知道艾肯會錯了意，干脆將吳睿與保羅父子發生的沖突坦白了。
這件事沒什么好隱瞞的，不說人盡皆知……保羅的兒子遭遇槍擊，起因還是因為綠了別人的妻子，消息在小范圍內傳播。
簡而言之。
李欽直接告訴了艾肯，他沒別的意思，就是單純的報復，當然在電話里不能說的太明白……
而是說，他的經營情況可能存在違法。
艾肯其實聽到了史密斯的低語，大概明白了‘真實情況’，但具體到底如何，他顯然需要親自調查。
如果只是檢查一個槍械商店，這不算什么問題。
當然，艾肯不會把話說得太滿：“李，我需要了解一下情況，如果真有你說的‘傳聞’，我會給尤金市民們一個滿意的交代的，決不允許犯罪分子逍遙法外。”
這既是場面話，也是一種答復。
——他愿意幫忙。
李欽也不廢話了：“我等你的消息。”
“好。”
電話掛斷。
艾肯沉吟片刻，又轉而撥給了艾德里安，等接話接通便直接道：“是我……”
“長官，有什么事？”
“尤金最近發生了什么？我是說李！他和人起了沖突？”
艾德里安瞬間了然：“是保羅的事情？”
他最近并未與李欽聯系過，即便他很清楚，李欽與西部靶場的老板發生了沖突，但只要李欽沒有主動開口，他不會刻意多此一舉。
因為大家已經把話說明白了。
艾德里安確定投誠。
李欽如果要他做什么，根本用不著客氣，而反之……那就是李欽不需要幫助。
且從后續搜集的情報來看，事情早就圓滿解決了。
李破財消災。
那位老白男也沒有繼續找麻煩。
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且原本就沒有任何交集。
艾肯道：“你知道？你為什么沒有給我匯報？”
艾德里安很坦然道：“最近在忙著監控那幾個印第安線人，您知道這些線人也是需要經歷一些測試的，我給他們頒布了一些小任務……”
“至于李與保羅的事情，早就圓滿解決了。”
“李付出了一百萬米金的代價談和，所以我覺得這不是大事。”
艾肯頓時明白了。
這可能真的是單純的報復。
但他還是說：“你把具體情況給我說一下。”
艾德里安便將他知道的事情告知。
最后才問：“您怎么忽然打聽起這件事了？是出了什么事嗎？”
艾肯的戒心放下了，淡淡道：“李聯系我了，希望我對這個保羅的戶外商店進行突擊檢查。”
“這樣啊。”艾德里安恍然道。
心里卻泛起嘀咕。
事情肯定沒這么簡單吧？
如果想要報復保羅，李為什么不直接聯系自己？
正當他沉吟時，艾肯的話音再次響起：“這樣，你先安排人調查一下具體情況，另外……”
“老鼠山的監聽安置有一段時間了吧？去將音源提取出來，我想看看有沒有收獲。”
“等你那邊調查有了結果，我再來決定要不要給他幫這個忙。”
艾德里安自無不可，立即領命：“現在是九點，凌晨兩點前我應該能趕回塞勒姆。”
“好，我等你！”
尤金。
艾德里安迅速帶人出發。
獲取音源，他需要避嫌。
哪怕如今事務處的人手都是他親自挑選的，但難保其中是否還有保羅的眼線。
以至于，他并沒有機會聯系史密斯或是李。
四十分鐘后。
來到農牧區森林的某個小屋。
只有艾德里安與另外兩名探員，取出音源備份拷貝后，又將監聽繼續啟動。
他們悄然無聲的離開。
“直接開車去州府，老板需要這些東西。”
說完，他打開了音源，想要聽聽情況。
長達半個月時間的監聽音頻，想要找到有價值的信息不容易，但艾肯的電話是今晚打來的。
艾德里安很聰明的將音軌拉到最后一段，聽著最近三天內的錄音。
兩名探員也沒懷疑什么。
對老鼠山的監控，本就是他們在負責，自然有權查看。
只不過，他們不知道……
艾德里安在出發時，已經打開了槍械的保險。
假設音源中有什么暴露他‘碟中諜’身份的消息，那么艾德里安只能選擇殺人滅口了。
不過他也清楚。
‘反監聽計劃’本就是李與史密斯設計好的，所以不可能犯下低級錯誤。
且在聯系艾肯之前，并沒有告知他，不論二人有什么打算，這其中與艾德里安都沒有太大關系。
音頻倍速播放。
大多是無關緊要的家庭閑聊，以及長時間的靜默。
一直到路程過半。
音頻被加速快進到了最后。
……烏帕納……
我心情不好……
要對保羅動手……
艾德里安……
聊到自己了？
艾德里安變成了正常播放，前排的兩個探員聽到后，也豎起了耳朵。
而艾德里安已經將手摸到了槍把上。
艾德里安？我討厭這個家伙……他太虛偽……他只是艾肯的一條忠犬！
艾肯一直想跟我做朋友？或許，這次可以看看他的態度。
接著，便是李欽與艾肯的電話溝通，全數被清晰的錄下。
艾德里安頓時震怒：“法克，他敢說是我一條狗？該死的黃皮猴子！狗屎！”
兩名探員陡然不敢作聲了，只敢悄悄用眼神余光，觀察他的表情。
殊不知。
艾德里安心里都快笑出豬叫了。
他自然已經明白了史密斯與李的用意，就是為了拉踩他，讓他獲取艾肯的信任。
而且，對保羅動手，有艾肯的背書最好，否則事情鬧大，艾德里安依舊要向艾肯匯報。
艾德里安徹底放下了心。
他將筆記本交給副駕駛的探員：“你繼續查查吧，看看有沒有什么有價值的信息，聲音放小點，我不想在聽到這個該死的亞裔的聲音了。”
對立面已然形成。
艾德里安的忠誠無需再表。
這次帶來的兩人，本就是他最懷疑，可能向艾肯打小報告的人。
如今，‘反監聽計劃’卻徹底讓艾德里安沒了后顧之憂。
相信只要艾肯聽到二人的匯報，以及這段錄音，今后就不會再對自己存疑了。
果不其然。
一切如艾德里安所預想。
三人抵達fbi分部。
就有人借口將三人分開。
二人顯然是被率先帶去問話了。
等待許久，艾德里安才獲得召見。
此時的艾肯正在聽著那段末尾的錄音，見到艾德里安來后，只是認同的微笑點頭，便繼續聽下去。
半晌后。
艾肯關閉了音頻：“你也聽到這段了？”
艾德里安一臉氣急敗壞：“我一直以為我們的關系不錯，畢竟……也是共同經歷過黑索金事件的。”
“可在那個亞裔眼里，我只是一條狗？法克！婊子養的！”
他憤憤不平，咬牙切齒。
艾肯很滿意的看著這一切，但表情極度克制，走上前去安慰道：“好了，艾德里安，這只是工作，我們的職業準則本就要求我們，不要帶入主觀情緒，更不要與目標交朋友。”
“按照我說的，去調查清楚這件事，如果真能幫李拿下這個保羅，我們顯然會獲取他極大的信任。”
“所以，委屈你了，艾德里安。”
艾德里安深吸一口氣，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不忿的點了頭：“我知道了，我會做好自己的工作的。”
艾肯笑道：“這就對了，相信我，艾德，尤金的工作是個好機會，會讓你大放異彩的，或許有一天，你能坐在我這個位置上……”
“所以，不要意氣用事，李在利用你，但你也可以利用他，為你獲取晉升的資本。”
“利益才是永恒的，這也是為什么，我希望能與這個華裔成為‘朋友’，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聽完這番苦口婆心。
艾德里安一副受教的樣子，若有所思：“我……明白了。”
艾肯滿意的再次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干，小伙子，或許你成為主管的那一天，已經不遠了。”
離開大樓。
來時的兩名探員只剩下了一人。
剩余的那人道：“斯坦被安排了其他職務，不跟我們回去了。”
艾德里安微微點頭。
心里卻在冷笑——
果然。
這倆人中有一個艾肯的內奸。
那這樣看來……
我大概已經取得了艾肯的完全信任。
利用李？
不不不，艾肯，你才是被利用的那一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