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祖講道的開始,非常的簡單,他從宇宙的本質開始講起,如同庖丁解牛一般,將這個龐大的宇宙一點點的解析開來,暴露它內部最深刻的紋理,展示給所有人看。
包括明月在內,所有人都聽的如癡如醉。
這里的所有人,甚至包括三清和明月,實力都在摸索中前進著,沒有人給他們解析世界為什么這樣子,也沒有人給他們說明白,這一個道理和另一個道理之間的聯系。
從來沒有一個存在,能站在宇宙的起源處,深入簡出的給他們剖析宇宙的本質,在這之前,他們大多數人的實力提升都依靠自己的感悟,最多得到一些前輩他山之石的指點。
等到了半神以后,對于宇宙的理解就全部要靠他們自己去參悟,真正能夠理解到宇宙本質的人少之又少,而將所有的本質聯系在一起,整合在一個理論下的人根本就沒有。
來自道祖的知識是顛覆性的。
就如同很早很早以前,就有人猜測質量和能量可能有關聯,但是沒有人能正確知道質量和能量的關系,有許多人建立了許多的復雜公式,試圖解釋這個原因。
而這個時候,有一個叫做阿爾伯特·愛因斯坦的人出來了,他給出了自己的解:
emc2(此處m為動質量)
宇宙的本質就被歸納在這個簡單的公式里,而當他出現的那一刻,所有人都知道這就是最本質的解。
宇宙的本質就是應該這樣的簡潔,這樣的優美。
道祖所講的道,對于明月來說就是這般。
她調動法則實現某些超凡力量,需要通過她自己摸索的繁瑣的公式和步驟,而道祖講道的內容給她提供了全新的思路,讓這些繁瑣的步驟簡化成一兩個簡潔優美的公式。
她的力量利用效率提高了數百倍不止。
腦海中的無數困惑,也隨著這些知識的講述,也迎刃而解。
她逐漸陷入某種如癡如醉,物我兩忘的境界。
其實不光明月有這種感覺,在場的許多人都有這般茅塞頓開的頓悟感,雖然他們對于世界的感悟沒有明月這般深,許多道理都只能強行記下,日后參悟。
但是道祖所說的知識,總有一些會剛好觸及到他們的困惑,然后便如同春風吹拂凍土一般,那些阻礙他們數十年甚至上百年的迷茫,就如那些凍土上的堅冰,被春風吹拂,無形的化去。
這些堅冰化作的流水,在暖陽照耀的大地上流淌,孕育著勃勃生機。
春去秋來,寒盡暑往。
道祖這一場講道,一過便是十年。
十年,可能是一個凡人生命的幾分之一,但卻只是這些長生者們漫長生命的一個微小的刻度。
在這十年的時光里,所有人都收獲頗豐。
“道盡如此,”站在小屋前的道祖輕輕微笑一聲,注視著下方的數百個‘聽眾’,“如有疑問,可詢之。”
眾人面面相覷,盡皆從那種玄妙的頓悟感覺中脫離出來,一時間都有些失落。
那種就被困惑的難題被解開,能夠輕而易舉的獲得新的知識的感覺讓所有人都感到十分的滿足舒爽。
能走到這里的人,對道都是有追求的。
這些聽道者就如同那些沉浸在游戲中的骨灰級玩家,他們每解開一個困惑,就如同這些玩家打通了一個特別難的關卡,那種油然而生的成就感和自豪感不斷的刺激著他們。
此刻道祖講道結束,正如一個游戲通關,一本長期在追的完結,不光成就感緩緩消失,那種失去一樣東西的失落和悵然也漸漸浮起。
但是眾人的思緒調節都很快,接下來的就明顯是答疑時間。
如果說講道是對于每個人無差別的灌輸的話,答疑某種意義上就是一對一的針對解答,這對那些心中仍有疑慮,或者對道祖所講述的知識理解遇見了問題的人來說,無疑是天籟。
事實上,在坐的所有人,此刻心中都充滿了各種各樣的困惑。
“先生,”首先發言的是坐在最核心位置的明月,她起身對著道祖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我剛剛根據您講的知識改進了一些我的施法術式,但是有些術式施法的時候時間和能耗縮短了,但是在調用底層信息的時候,卻總會遇見短暫的卡頓。”
說罷,她輕輕抬手,整個空間的環境迅速變化,從圍滿迷霧的茅草小屋和庭院,化作了一片鳥語花香的湖畔。
天空中有朝日和白云,遠處有皚皚的雪山,有百靈鳥在叢間飛舞。
坐在角落的太一輕輕抬起手,一只通體火紅的鳥兒落在他的指尖,他注視著這個鳥兒,憑借著他對鳥獸的特殊感應,他很確定,這是一只真實存在的鳥兒。
不光他手上的鳥兒,他甚至感覺,這周圍花鳥蟲魚,雪山朝日,都是真實存在的。
這造物一般的奇跡深深的震撼了他的心靈,這就是神話存在的力量嗎?
而此刻,站在明月身前的道祖輕輕點頭,
“你這個改進的方法很不錯,但是你這里,這里,這里,有一些小的調用錯誤,你對這些信息的理解有偏差,雖然你最后成功調用了這些信息,但是其實是多組信息的互相偏差,最終偶然的回到了正確的位置,得到了正確的結果。”
道祖輕輕抬手,那鳥語花香雪山皚皚的場景瞬間破碎,眾人再次回到了茅草小屋的場景。
與此同時,一道道信息在道祖指尖匯集,凝聚成數百個光點,
“這些是你剛剛調用錯誤的地方。”
明月看著這密密麻麻的光點,感覺自己自信心受到了某種打擊,
其實她剛剛的展示未必沒有炫耀的心思,剛剛那么大的場景由虛化實,即使是她使出來也比較艱難,她就是想給道祖炫耀一下,
‘老師你看,你說的我都聽懂了,而且我還舉一反三靈活應用了,你看我厲害吧。’
沒想到道祖抬手就給她指出了這么多錯誤,這讓她有回想起了很多年前,她耍小心機被哥哥識破,然后反被哥哥戲弄了一番的往事。
她在心底輕輕嘆了口氣,面色平靜的觸摸那些光點,只要我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
隨著那一顆顆光點沒入她的的指尖,她驚訝的發現道祖不光給她指出了錯誤,還提供了幾個優化方法,除此之外,還延伸了一些她在其他地方可能犯的錯誤——這些錯誤大多被道祖猜中的,雖然她沒有向道祖展示過其他的術式,但是道祖仍舊精準的判斷出了她可能出的問題。
見到這些,明月意識到道祖是在真心教授她,是一個無論學識還是品格都值得敬佩傳道者。
她深深對著道祖鞠了一躬,
“多謝先生。”
“無事。”
道祖輕輕擺手,然后示意她坐下,緊接著,他看向眾人,“剛剛這位小姐提的東西很有意思,我再對其中相關的知識深入講解一下。”
眾人皆正襟危坐,仔細聽著道祖的話語。
即使是三清也在認真聽取道祖的講解。
這一講又是三天三夜,而在道祖正在講的時候,坐在第五排夔牛突然感覺旁邊有人輕輕拍了拍他。
卻是坐在他左手邊的一頭虎妖,這虎妖是夔牛的一位好友,雖然實力不強,但是名聲頗好,他微微傾斜身子,湊到夔牛耳畔說道,
“牛哥,剛剛先生和那個人族那個女人到底講的什么?”
夔牛面色一沉,點點雷霆在他牛角上纏繞,似乎對于虎妖這種打斷他學習思考的方式非常的不滿,他長長的呼了口氣,響起整整轟鳴的雷聲。
一旁的虎妖看著瑟瑟發抖,心中想自己是不是冒犯了這位強大存在,正思考著如何道歉的時候,只聽見夔牛胸有成竹的說道,
“不知道。”
說罷,夔牛還認真的想了一下,“他們說的每一個字我都理解,但是連在一起我就聽不懂了。”
“你聽不懂還那么認真的在聽?”
虎妖一時有些震驚。
“大家都聽得懂,就我聽不懂,那豈不是顯得我很蠢?”
夔牛義正嚴詞的說道。
虎妖看了一眼周圍,發現大家都坐的筆直,一副認真聽講的模樣,頓時覺得夔牛說的十分有道理,立刻也坐直了身子。
雖然聽不懂,但是面子不能輸,他不光坐得筆直,還時不時點點頭,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仿佛聽到了明悟處,有了自己理解。
周圍的人族和妖族見他這般,頓時接二連三的做出‘若有所思’的樣子。
夔牛眼看著周圍好像都領悟到了什么,就連剛剛問自己的虎妖都好像領悟到了什么,頓時驚恐了起來,連忙跟著一起做出了若有所思的動作,生怕被別人發現自己聽不懂。
坐在角落里的太一都看傻了,這幫人這么牛逼的嗎,這么深奧的知識都能聽懂,果然這個世界上還是強者多啊,不可小覷了天下英雄。
這時候,他身旁的一個人族男人偷偷側過身子,輕聲問道,
“小朋友,你聽不懂?”
“我當然聽得懂了!”太一臉色漲紅,連忙說道,隨后他立刻擺擺手,“你快一邊去,不要打擾我聽講道。”
那男人正是曾經受過莫語幫助的姜烈山,他是現在是明月的近臣,本身實力也是半神圓滿,隱隱找到了自己的儀式,是人族頂尖強者之一。
在天宮跨越星河的時候,他大部分時間都在沉睡續命,直到最近抵達了這顆星球,才被明月喚醒過來。
雖然如此,但他與明月實力差距頗遠,只能勉強聽懂一些道祖與明月的交流,他詢問太一,其實是有探一下妖族實力的想法,畢竟這樣一個孩童能來到這里,必然在妖族中也有過人之處。
但是他沒想到,這孩童居然也能聽懂明月和道祖的交流。
雖然他不能有些不信,但是看孩童是不是停下來若有所思的模樣,讓他難免產生一些懷疑,
難道他真的聽得懂?
那豈不是我活了這么多年,比一個孩子還笨?
想到這里,姜烈山頓時覺得不能暴露自己聽不懂事實,于是也正襟危坐,跟著周圍人的動作,時不時也點頭有所領悟的樣子,他甚至還找來了紙筆,開始做起了筆記。
于是,人群中,開始做筆記的人也越來越多。
無形中,大家都卷了起來。
在明月提問以后,接二連三有不同的人起來提問,道祖似乎也被這大家高漲的學習氣氛搞得有些意外,但是無論任何問題,他都會很耐心的解答。
隨著時間過去,甚至連全程沒什么話的三清都提了一些問題。
答疑的時間遠遠超過了講道的時間,如此日升月落,又是三十年過去,直到眾人再也提不出任何問題,道祖才微微點頭,輕聲笑道,
“如此,皆散去吧。”
說罷,他不等眾人做出反應,就化作點點光輝消失。
這突如其來一幕讓眾人稍微有些手足無措,但是很快,所有人都默契的站了起來,對著道祖剛剛站立的地方行了一禮。
不同種族的禮節并不一樣,但是無一例外,他們都在用自己最誠摯的心意,感謝這位為他們授業解惑的傳道人。
“如需離去,心中念起便可回到來時之處,今日傳道之后,因果已了,汝等日后或登階梯,或作他人階梯,皆是命運,自選其路,自擔其命,散去吧。”
一聲輕嘆響在眾人心頭,隨即緩緩飄散。
眾人皆知這是道祖給他們留下的最后一道信息,互相看了一眼這四十年來的‘同學’,并未多說話,一個個接二連三的消失。
離去的過程并無考驗,只要他們心頭念起,他們就會立刻離開這里,回到自己的原來的位置。
相對應的,他們的蒲團也會消失。
周圍的人數越來越少,很快,只剩下寥寥數人。
“道祖說要傳圣人之道,但是我好像沒聽到成為圣人的方法。”
這個問題是青鸞問的。
第一排的六人中除了青鸞和那個幸運的青衣孩童,其他四個都是強大的神話存在,幾人在這四十年里也建立了一些友誼,所以青鸞便直接問出了心中的疑問。
答疑時也曾有人問過道祖這個問題,但是道祖只是說‘時候到了,自會知曉。’
青鸞并不能搞懂這句話的意思。
回答她的是那個抱著長劍,自稱上清的俊秀青年,他微微笑道,
“所謂圣人之道,需要將道祖所講的知識融匯貫通,當你踏入那個境界,對世界的本質有了深入了解的時候,自然而然就會從這些知識中領會到成圣之法。”
一旁的明月也輕輕點頭。
青鸞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她雖然還是聽不懂,但是記下了上清的話,她對三清其實是很信任的。
她在過去幾千年,他一直都在‘先生’的庇佑下,直到道祖傳道前幾個月‘先生’離開,所以她處理事情的時候,常常都會有一種無所依靠的感覺,也因此她有時候就會下意識的詢問別人的意見。
而三清都有些像‘先生’,她心中也難免會產生一些親近感,對三清產生信任。
而在另一邊的角落里,身邊人都離開的差不多的太一遠遠的看了一眼正在一起談笑的六人組。
那就是這個世界最核心的存在嗎?
他的眼中閃過一絲艷羨。
隨后,他最后看了一眼道祖曾經站立過的地方,道祖的美貌給了他極大的震撼,幾乎就是長在了他的審美點上。
雖然她此刻已然知曉道祖并沒有真實的相貌,只是照見眾生的內心,他看到的其實就是他心中想要看到的,但是他還是對那個美麗的女子有些念念不忘。
不過對于好色之徒這個定義,他其實有自己的理解。
他覺得自己并不是好色,只是恰巧有了一雙發現美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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