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天斗,與人斗,其樂無窮!”
白無傷想起這一句話,踉踉蹌蹌站穩身子。
賢者九劫中的下三劫,一般命名為「體劫」。
只是……有的御主會被土元素凝聚的拳頭轟砸,有的御主會被具現的刀劍切割肉體……
白無傷一上來,就碰到了最霸道的兄弟二人組——「雷擊」和「焚烈」!
他的反哺、秘術、血繼天賦,肯定扮演著不可或缺的作用。
但天地意志不是吃素的,感應到白無傷的特殊和強大,同樣是雷電,同樣是火焰,他承受的威能遠超上限,沒能及時觸發防御寶具的雄主級御主,都有可能被瞬間秒殺。
所以兩輪過去,九劫的四分之一都沒走完,白無傷已經重傷了。
是靠著芳香味蕾、超級再生、自然掠奪,努力地回復狀態。
“沙沙沙……”
劇烈喘息中,白無傷敏銳察覺,先后被雷霆和火焰沖擊的土壤,溫度在快速下降。
汗毛倒豎中,一陣“涼風”拂了過來。
白無傷不敢躲,體劫必須承受,逃跑只會讓難度系數擴增。
但這個「溫柔的風」,他嗅到了極其危險的味道。
一旦觸碰,芳香味蕾存儲的芳香能量,恐怕完全不夠用。
后面的那些劫難,雖然不一定和「體」有關。
可衰敗的體,勢必會影響精氣神方面的狀態。
電光朝露中,白無傷發動另一張底牌。
九秘殘術之——遁空之術!
他的肉體,一下變得飄忽不定起來,有點接近幽靈的形態,介于虛和實之間的中間線。
“噗!噗!噗!”
即便如此,當那陣風溫柔拂過面龐,白無傷整張臉像是被爪類動物撕扯,翻開的血肉可見鼻骨。
更令小兔子大眼睛泛起霧氣的是,赤條條的主人,脖頸、胸口、手臂、大腿……還是出現了近一百道細密的切痕,整個人倒在血泊中,生命的氣息一瞬間趨于低谷。
“別緊張……我沒事……”
“火焰解體都沒上呢,別擔心……”
白無傷咬著牙,忍耐著劇痛,安撫小家伙情緒的同時,從未懈怠能力的運轉。
一切能夠治愈傷體的特性,都在他的肉身之上,交替有序的融合。
沒有記錯的話,這第三道劫難,應該是傳說中的「割風」。
它其實是無聲無息的,但凡感知力弱一點,等到御主反應過來的時候,就已經身首異處。
白無傷撐住了。
提前發現遁空之術的減免,確保他的肉體處于及格線之上,沒有在下三劫對應的「體劫」中,把所有底牌都扔出去。
緩沖的時間很短。
隨后出現的中三劫,對應「靈劫」,瞄準的是御主的靈魂與精神。
出現在白無傷面前的第一關,便是最險惡的「前塵」。
他被強制拉進一個幻境,一個弱化版仙月之瞳能夠辨別、但不能破除的幻境。
周身所有的一切,是那么的熟悉,那么的不真實。
那是一間很小的屋子,以瓦礫鋪就屋頂,以泥漿澆灌墻體。
房間里,只有一個小小的床鋪,以及一盞昏黃的燭燈,怎么看都很簡陋。
然而奇怪的是,白無傷錘煉過的、堅韌不拔的意志,到了這一刻有些顫抖。
這個畫面,他原以為塵封在記憶的渦輪中,沒想到被賢者九劫拖了出來。
——這是他六歲之前的家!
——真正的家!
“無傷……外頭不對勁,我和你媽決定放棄村子,帶你連夜出去避難……”
“不要怕,男子漢大丈夫,哭哭啼啼像什么樣子……來,到我背上來,田地可以不要,房子可以不要,但是我們一家三口必須好好活著……”
記憶中,那個永遠帶著爽朗笑容、皮膚有些黝黑的男子,話都沒有說完。
一個獰笑的血影轟碎紙糊的窗子,撲向滿臉驚恐的小男孩。
“不……”
白無傷心神激蕩,恨不得向前沖刺,擋在那一家三口身前。
但他做不到,只能眼睜睜看著,男孩的父母舉起柴刀,卻輕而易舉地,被成熟體中期的吸血鬼男爵,一口咬斷脖子。
血……又一次染紅了地面。
一只鬼爪飛落,像是提起小雞崽一樣,拎住小男孩后背的衣服。
拖著他,在一陣得意的怪笑聲中,撲向另一戶人家……
白無傷寒冰鋪臉,殺意貫穿眉宇。
他在恨,恨幼年的自己,力不從心,羸弱無能。
他也在恨,恨天地意志冷酷無情,讓他強行體驗當初的恐懼和絕望,卻又不像夜朵兒進化之時,有著參與和反殺的機會。
有那么十幾秒鐘,白無傷明知這是考驗,是劫難刻意賦予他的效果。
他還是陰晴不定,心中雜念叢生。
“終究是一樣的……”
良久,白無傷臉上掛著淡淡的寒霜,殺意卻收斂心底。
血族雜碎,為了祝賀血族公主蘇醒,屠村落,拐幼童,造成一切禍亂的源頭。
但白無傷捫心自問,他這七年殺的超凡生物,又何止億計?
不過是角度不同。
不過是立場不同。
為了變強,為了美食細胞,為了收集財富。
白無傷也曾屠戮、在他看起來兇狠惡狂的怪物巢穴。
可對于對方來說,哪有這么多心理活動。
殺與被殺,難道不是日常生活的一部分?
有多少剛剛誕生的幼生體,在窩巢之中,因為食物或者先天不足等問題,慘遭同族甚至母親的拋棄?
又有多少天性純樸的生物,因為被人類覬覦毛發、牙齒、臟器,而被設計捕獲,于痛苦中死亡?
都是一樣的。
超凡世界,從來沒有絕對的善良、絕對的對錯可言。
弱肉強食,是它的本質。
除非世界毀滅,不然這個法則永恒不變。
念及此處,再一次堅定內心深處早就認清的理念。
白無傷心中的仇恨沒有消散,但是幻境突然解除了。
似乎這,能夠作為「前塵」這一劫難通過的標準,承受住了天地意志的考驗。
“這才是有血有肉的靈魂……”
白無傷心中低語。
道理可以懂,他可以分出一絲一縷的同理心,去理解世間的惡意。
但這不代表,他愿意忍受,愿意被欺負,愿意放下不可能放下的仇恨,愿意去成為畸形的偽圣人。
如果這些都丟掉了,他不配稱之為智慧生靈。
沒有靈魂的草木,生而茁壯,死而恬靜……
這很好,但與白無傷無關。
秉承這樣的理念,白姓御主在接下來「美色」與「殺戮」的考驗中,清醒而自知。
他以順其自然的發展姿態,體驗局中的變化,卻不沉浸其中。
到了該破局的時候,到了該停止的時候,他都會控制自己的心念,收斂自己的欲望,靜靜地抬起頭,仰望著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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