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洲。
  太玄山。
  太乙宗宗門所在。
  “當……”
  “當……”
  這一日,一連九聲浩大銅鐘之聲響徹天地,因而諸多修士側目,乃至行出洞府抬頭看去。
  太乙宗傳承至今,自有規矩。
  靈鐘響聲的數量,代表的事情各有不同。
  九聲……
  “宗門又多了一位金丹宗師!”
  “不知來自哪一宮?”
  “按時間推算的話,青云宮李仙子的可能最大。”
  山巒間,流光穿梭,諸多修士聚在一起,彼此交流鐘聲傳來的訊息,驚喜、羨慕者眾。
  “當……”
  九聲過后,停了沒有多久,靈鐘竟是再次響起,且同為九聲。
  “咦?”
  “兩位金丹!”
  “難不成是太和宮的溫、嚴兩位道侶?”
  “不可能,溫道友上個月就已出關,與嚴仙子外出游玩,怕是已經絕了更進一步的心思。”
  “那會是誰?”
  “不管是誰,對宗門來說都是好事,同一天兩位道友進階金丹,這可是千年未有之事。”
  眾人紛紛點頭,一人道:
  “想來不日即將舉辦金丹大典,到時候自然知道那位道友晉升,可喜可賀!”
  “是極!”
  純陽宮。
  大殿立于云端,廣場遍鋪云霧,周遭靈光璀璨,奇花異石點綴,宛如傳聞中的仙境。
  莫求背負雙手,立于廣場邊緣,朝著遠處眺望。
  “是李紅電。”
  眼神蒼老的柳無傷慢聲開口:
  “青云宮的李紅電不過剛滿二百歲,當年入門還是我負責看護,想不到,二百年后……”
  他輕輕搖頭,欲言又止。
  柳無傷已經沒了再進一步的可能,但他顯然已經釋然,雖有遺憾,更多的卻是欣喜。
  為宗門多一金丹,而慶賀。
  至于他自己,
  早就舍了修行,血脈后裔開枝散葉,在山下頤養天年,若非聽聞莫求回來,怕是都不會上山。
  “二百歲。”莫求緩緩點頭:
  “確實天資了得。”
  他此前進階,可都是卡著壽元極限功成,而這才是常理,能提前進階之人無不天賦異稟。
  “確實。”柳無傷點頭:
  “李紅電雖非先天道體,卻也是靈根出眾,關鍵是靈慧早開,一心向道,求道之心甚堅。”
  “當然……”
  話音微頓,他側首看向莫求:
  “與莫師弟相比,卻又要差上不少。”
  “我只是運氣不錯,得了機緣。”莫求搖頭。
  “機緣,也是實力的一種。”柳無傷倒是一臉正色:
  “師弟無需自謙,你能在短短不到二百年的時間內證得金丹,且已是金丹中期修士。”
  “此后,道途定然不可限量!”
  即使在有著諸多頂尖傳承的太乙宗內,四百歲左右的金丹中期修士,依舊是中流砥柱。
  而且,莫求的實力遠超修為境界,更是未曾修行太乙宗的上等傳承,這點更為難得。
  聞言。
  莫求沒有吭聲,只是眼神微動:
  “可惜,當年的故交大都已經不在。”
  當年的純陽宮大師兄謝流云,言老,乃至同一輩的真傳、劍子,大多已經壽元耗盡。
  “哈哈……”
  柳無傷大笑:
  “這等事,習慣了就好。”
  他輕捋胡須,眼角隱有淚痕:
  “早在我踏上修行路,送走了自己父母、親朋,我就已經明白,離別以后當是常事。”
  “現如今,我更是送走了自己的后輩……,他日,也會有人把我送走。”
  莫求默然。
  他曾經的洞府還在,雖有人去過打理,卻也布滿青苔。
  想想曾經,感慨萬千。
  “莫前輩。”
  說話間,一道遁光在近前落下:
  “宗主召您入殿。”
  “是。”
  莫求垂首應是。
  大殿恢宏、壯觀,上有漫天星辰,下有靈機起伏。
  身處其間,下意識收斂雜念。
  “弟子莫求!”
  “李紅電!”
  “見過宗主!”
  除了莫求,場中還有一位身著紫靛蟒袍、容顏不凡的女子在,正是青云宮新晉金丹李紅電。
  聽說,此女本是凡人國度王族之后,出身富貴,早早就發現修行天賦,并送入太乙宗。
  現今一見,氣質確實不凡。
  行禮過后,李紅電悄悄看了眼莫求,眼神帶有些許好奇。
  她可不記得,純陽宮有位莫道友。
  而且……
  對方真的是新晉金丹?
  氣息怎么如此強悍?
  宗主薛凝真端坐大殿正中,身上氣息不顯,面帶柔和笑意,就如一位和善的鄰家老者。
  渾然無一宗之主、修仙界巔峰高人的氣勢。
  視線掃過兩人,在李紅電身上停下:
  “周六仙前年還曾與我言道,說自己的徒兒紅電三年之內定然晉升金丹,看來所言不假。”
  “師尊謬贊。”李紅電定神,畢恭畢敬躬身:
  “全賴宗門栽培。”
  “是你足夠努力,宗門只是提供了幫助。”薛凝真緩緩搖頭:
  “此番你剛剛進階,氣息不穩,還需鞏固一段時間,宗門已經為你準備好靈丹妙藥和純化法力的秘地,等下過去就是。”
  “謝宗主!”
  李紅電躬身致謝。
  同為修行之人,除了師徒,太乙宗沒有叩首跪拜的習慣,即使對方是宗主,也可不跪。
  進階金丹之后,就算是師徒,也無需跪拜。
  “莫求!”隨口交代了幾句,薛凝真側首看向莫求,目泛驚奇,態度明顯與李紅電不同:
  “你可真是……”
  “給太乙宗帶來太多的驚喜!”
  “不敢。”莫求拱手:
  “只是分內之事。”
  “我說的不只是那個地方。”薛凝真搖頭,道:
  “還有前段時間天尸宗的事,雖然王府君沒有言及事情經過,你能獨自回來已然了得。”
  “說實話,我也很意外!”
  李紅電挑眉。
  她能聽的出,宗主對莫求說話,似乎很客氣,并不是如自己那般,高高在上的態度。
  反而像是……
  對待客人,還是貴客。
  至于在天尸宗勢力范圍內發生的事,雖然天尸宗嚴禁外傳,卻瞞不過薛凝真這等修士。
  因而莫求那段時間遭遇了什么,他很清楚。
  斬金丹!
  在元嬰真人面前成功逃走。
  以區區金丹中期的修為做下這等事,若非是經過多番考證,就連薛凝真都不敢相信。
  “不過……”
  深吸一口氣,薛凝真肅聲開口:
  “你既然回了宗門,就認可了太乙宗弟子的身份,此后不論如何,都有宗門撐腰,倒也無需畏懼。”
  “嗯,紅電你先下去。”
  “是!”
  李紅電拱手,一步步退出大殿。
  直至殿內再無他人,薛凝真才道:
  “聽說,你有一柄……奇特法寶,憑借那法寶才逃過一劫?”
  他語氣輕松,話音舒緩,像是徹底放下宗主的架子,眼中也唯有對新奇事物的好奇。
  莫求點頭,直接祭出百辟刀托在掌中:
  “就是此物!”
  此番百辟刀鋒芒內斂,但本身濃郁的靈性、肅殺之意,卻瞞不過一位元嬰真人的感知。
  “好刀。”薛凝真點頭:
  “收起來吧!”
  莫求眼眉微挑,似乎有成詫異,頓了頓才收起百辟刀,遙遙拱手。
  不論對方是故意如此,還是自持身份,乃至真的不起貪念,能如此作態都讓他心頭一松。
  他并不怕有人奪走百辟刀。
  此刀因他而生,與他心血相連,即使被人奪走,也最多是多了一件較為鋒利的兵器而已。
  想要御使,沒有絲毫可能!
  但對方的態度,卻很重要。
  這些年,莫求加入過不少勢力,卻唯有太乙宗能讓他有歸屬的感覺,也不想再次遠離。
  “你從云夢川傳來的消息,宗門已經收到,上清玄幽洞天也已尋到位置,只不過……”
  薛凝真欲言欲止,搖了搖頭道:
  “此事不急,以后再說!”
  “此外,去年真仙道派人傳訊,言有人在云夢川打開陰間,此事你可曾有所耳聞?”
  “確有此事。”莫求拱手,正色道:
  “晚輩恰逢其會,而且也是因此才機緣巧合跨越遙遙相隔的兩地,回到仙島附近國度。”
  “事情是這樣的……”
  當下,他把云夢水界內發生的事一一道來,當然有些并未提及,尤其是玉闕金章之事。
  即使對方似乎并未對百辟刀起貪念,防人之心終究不可無。
  “原來如此!”
  薛凝真面色凝重,眼神微微閃動,道:
  “你可知,秦真人已經趕去云夢川,不止他,以真仙道為首,已有十余位元嬰趕了過去,協助云夢川抵擋陰間入侵。”
  “嗯?”莫求抬頭:
  “陰間之事,竟驚動這么大?”
  “這事,說與你聽也無法,畢竟你有參與。”薛凝真正色道:
  “陰陽相隔,此乃天地至道,一旦陰陽相匯,陽世就會被陰間吞噬,逐漸化為冥土。”
  “久而久之,陽世不存!”
  “所以,封印陰陽節點,乃是大事,不論出自何門何派,都會盡力而為,不敢疏忽大意。”
  說到這里,他話鋒一轉,道:
  “當然,陰陽交匯之后也有好事,這點你應該有所猜測吧?”
  莫求緩緩點頭:
  “陰陽相匯,大道似乎才會變的完整,于金丹、元嬰而言,修行起來似乎好處多多。”
  “正是如此。”薛凝真應是:
  “也正是因此,有些人始終想打開陰陽通道,希冀著能超脫一切,乃至最終重立乾坤。”
  這目標……
  確實遠大,奈何別人信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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