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駛過一處莊園,這里正有人搭鍋施粥,人群擠得接踵擦肩。
  因為彼此推搡,驚叫、喧嘩聲不斷。
  “排好隊,排好隊!”
  “都有,都別擠,按順序一個個來。”
  有勁裝光頭大漢主持著秩序,并不時雙手合十,口中誦念佛號。
  “三劫臨凡,彌勒渡世!”
  “三劫臨凡,彌勒渡世!”
  “我佛慈悲!”
  施粥之際,流民也隨之口誦佛號,然后就會有大碗熱粥遞來。
  莫求放下車簾,目露思索:
  “三佛教嗎?”
  “公子。”許鉞壓低聲音,道:
  “我感覺這三佛教有些古怪,有收攏民心之嫌,不知道陸府會不會管?”
  最近幾個月,東安府多有流民,其中自也滋生出各種古怪教派。
  這三佛教,就是其中之一。
  類似的教派不少,大都是江湖勢力假借仙佛之力,用來招攬手下,借機尋找有潛力的年輕人。
  而這三佛教,卻不知背靠哪方勢力,竟然敢在內城大張旗鼓傳教,也不怕被陸府盯上,不知是無知者無畏還是有恃無恐。
  不過……
  這與自己有何關系?
  對于這些流民來說,更是能填飽肚子不至于餓死,就心滿意足,哪還顧得上其他。
  “算了。”莫求搖頭:
  “走吧!”
  “是。”
  車轍轉動,行向內城繁華之地。
  雀樓。
  馬車在酒樓門前停下,莫求彎腰下車,正見兩個酒樓伙計在驅趕流民。
  “滾開!”
  “快點滾開!”
  “真是晦氣,這種人也能進內城,不知道身上有沒有染上病瘟。”
  莫求駐足,視線落在幾個流民身上,眉頭下意識皺起。
  其中一人蓬頭垢面、面無血色,這也就罷了,他皮膚上還有不少膿皰。
  陵縣出現的瘟疫,已經擴展到這邊了?
  當下心中輕嘆一聲,讓許鉞在后面停好馬車,先行邁步上了雀樓。
  頂樓。
  符鰲早已恭候多時,聽到腳步聲,連忙迎了過來,一臉焦急:
  “莫兄,你總算是來了!”
  “好像時間還早。”莫求看了看天色:
  “符兄很著急?”
  “那當然。”符鰲一臉凝重:
  “魚俱羅先是挑戰了潛龍雛鳳榜第十七的紅葉公子、第十三的飛叉太保,今日又要在這里接連挑戰第七位的秋水仙子還有我。”
  “我又豈能不急?”
  “魚俱羅。”莫求眼露沉思:
  “可是那位來自豫州的青年才俊?”
  “不錯。”符鰲點頭:
  “此人歲不過二十出頭,已是一流高手,自半年前來到東安府,就開始不停挑戰潛龍雛鳳榜上的人物。”
  “現在,終于輪到我了,我可不想在最后一年,被人灰溜溜趕下去。”
  符鰲綽號涉海金鰲,年歲與莫求相當,目前排在潛龍雛鳳第三名。
  下一年,就算修為又有增長,也會因為年齡的原因,自行下榜。
  在他前面的,是來自摘星樓的無影神刀豐朝恩,和六合刀董小婉。
  董小婉,已經連續兩年,名列此榜第一!
  至于原本的飛劍客彭玉南等人,則不是入了陸府,就是年齡超過,盡皆下榜。
  “別擔心。”莫求放緩聲音:
  “郭姑娘劍法出眾,實力不凡,雖然排在第七,實力卻可入前五。”
  “魚俱羅想勝她,沒那么容易。”
  “正是如此,我才擔心。”符鰲嘆氣:
  “如果連秋水仙子也不是魚俱羅的對手,我怕自己也難以取勝。”
  “勝敗乃兵家常事,符兄不必執著。”莫求拉過椅凳,自行坐下。
  “這次不一樣。”符鰲搖頭:
  “潛龍雛鳳榜是東安府排出的名號,豈能讓外人占據此榜前三?”
  “況且,不說董小婉,我與豐朝恩的實力相差不大,若是我輸了,魚俱羅怕是能連登第二,再過兩年怕是第一也會被他奪走。”
  東安府的潛龍雛鳳榜,第一名卻不是東安府的人,說出去確實不好聽。
  “嗯。”莫求了然:
  “所以,你打算怎么辦?”
  “簡單。”符鰲雙眼一亮,輕拍手掌,朝著窗外一指,道:
  “等下魚俱羅和郭姑娘會在分江臺上比武,莫兄看看,為我指點迷津。”
  “高手相爭,勝負只在一線,有時候天氣、心情乃至穿著打扮都會影響勝負。”莫求側首看去,面色淡然:
  “我就算看出些什么,想勝,符兄你自己才是關鍵。”
  “我明白。”符鰲松了口氣:
  “不過有莫兄法眼,看出對手的破綻,符某心中也能多些底氣。”
  “可惜!”
  他輕嘆一聲,道:
  “莫兄你不愿意顯露實力,若不然這榜單之上,第一名非你莫屬。”
  “說笑了。”莫求搖頭:
  “潛龍雛鳳榜看中的是修為,進階先天的潛力,我劍法雖然不錯,但修為卻不足。”
  相較于其他人,二十出頭乃至十八九就成就一流,他確實太慢。
  “也是。”符鰲應是,面色突然一肅:
  “開始了。”
  兩人凝神,隔著窗扇朝外看去。
  分江臺沿江水而立,本事舟船的停靠點,早些年荒廢后就成了不少人約定武斗的地方。
  今日。
  橫行刀魚俱羅在此挑戰秋水仙子、涉海金鰲兩大高手,早已引來不少的圍觀者。
  “唰!”
  彩緞飄飛,倩影當空轉折,秋水仙子郭蕓已是輕飄飄落上擂臺。
  她背負長劍,俏面發寒,看向臺下一人:
  “魚俱羅,上來吧!”
  她不得不怒。
  對方今日一口氣挑戰兩人,她排在前面,顯然在魚俱羅眼中,自己只是為了挑戰后一人而舉行的熱身,甚至沒有想過會輸。
  等下,要你好看!
  臺下圍觀眾人,更是紛紛叫好。
  雖然秋水仙子也非本地人,但她嫁給了飛劍客彭玉南,不算外人。
  相反,魚俱羅不僅是外地人,還如此囂張,自是引起眾怒,奈何實力夠強,目前無人能治,只盼今日能有人給他點顏色瞧瞧。
  “呵……”
  臺下,一位身材精壯的男子咧嘴輕笑,不疾不徐一步步踏上擂臺。
  男子身著短坎,腰懸長刀,赤肘、赤腳,短發根根如刺,渾身上下充斥著一股野性意味。
  上了擂臺,魚俱羅抱拳拱手:
  “郭仙子,請了!”
  “請!”
  郭蕓俏面一肅,長劍錚然出鞘,落入掌中,劍意一起,心中雜念盡消。
  只有一股凌厲劍意,蠢蠢欲動。
  “唔……”感受到對方身上的變化,魚俱羅雙眼一縮,面上也露出凝重。
  能在潛龍雛鳳榜名列前茅,此女不容小覷!
  不過他也不懼,被對方劍意一激,不見退縮,反而戰意昂揚。
  “仙子,請出手!”
  “好!”
  一聲嬌喝,長劍掠空而來。
  劍光猶如秋水,波光粼粼,折射萬千幻影,讓人難辨其中真容,更別提如何抵擋,唯有束手就擒。
  “這把秋水劍,據聞是飛劍客自陸府換來,可吹毛斷發,鋒利無比。”符鰲雙眼微瞇,道:
  “而且,與秋水仙子的劍法相得益彰,一人一劍,巾幗不讓須眉。”
  “嗯。”莫求點頭:
  “郭氏兄妹的二十四節氣劍法極其玄妙,如四季輪轉,可謂別出蹊徑。”
  “一招一式串聯無礙,毫無破綻。”
  當然,所謂的沒有破綻,也只是理論上,實際上劍法沒有破綻,人卻有。
  實力不足,本身就是最大的破綻。
  在莫求眼里,速度太慢、力道太弱、變化遲緩,這些通通都是破綻。
  自古以來,沒有無敵的功法,只有無敵的人。
  說話間,擂臺上的兩人已經正式交手。
  橫行刀!
  刀意縱橫,肆無忌憚,去勢之兇狠酷烈,更有一種極致的癲狂。
  只是一瞬間,刀光就充塞四方,擠壓的場中劍影化作無數碎片,讓人一眼看去,就感覺雙眼刺痛。
  對此,莫求的評價卻極其平淡。
  “刀法不錯。”
  符鰲挑了挑眉,卻又有些無可奈何,畢竟對方有實力這么說。
  他自己,則是一臉凝重。
  腦海中更是把自己代入郭蕓所在,嘗試去破解、對抗橫行刀。
  “錚!”
  劍身錚鳴。
  劍影碎片竟是破而不滅,無數道凌厲劍氣或真或假旋轉而出。
  劍影紛飛,猶如秋雨飄落。
  下方,刀光縱橫,肆意無畏,化作重重刀影,反向朝劍影急掠。
  一時間,擂臺上刀劍碰撞聲不絕,火星四濺,勁氣縱橫,但見刀光劍影,再難發現其中人影蹤跡。
  唯有少數人,眼力驚人,還能勉強看清局勢。
  “秋水劍看似柔軟,實則堅韌,能于不可能處生出變化,已得劍意變換之妙。”莫求面露沉思,道:
  “橫行刀招式凌厲,卻缺乏精妙,論及變換,實則不如二十四節氣劍法。”
  “不過這門刀法立意極高,中意不重招,在魚俱羅手中可盡展威能。”
  “那……”符鰲開口:
  “以莫兄看,此戰誰勝誰負?”
  “不好說。”莫求搖頭:
  “他們兩人的修為相差無幾,都是一等一的內功,就連招式也……”
  “不對!”
  莫求雙眼一瞇,突然開口:
  “魚俱羅還身懷一門頂尖硬功,奇怪,我竟然從沒見過,郭姑娘要輸了。”
  “啊!”符鰲面色一變:
  “這么快?”
  “放心。”莫求開口:
  “沒那么快,就算魚俱羅實力夠強,要想擊潰對手,也需一段時間。”
  “除非,他不掩飾自己的硬功,不過看樣子這是他的底牌,不會輕而易舉顯露出來。”
  說話間,不禁目露沉思。
  魚俱羅的硬功很強,能硬接劍氣而不傷,堪比第六重黑煞真身,以他的年紀來說堪稱可怖。
  “莫兄。”符鰲眼露忐忑:
  “以你看,我有多大勝算?”
  “符兄對自己也太不自信了。”莫求有些無語:
  “你的玄絲真勁乃是東安府一絕,真氣之精純,同階之中幾無敵手,只要一開始全力以赴壓制橫行刀,別讓他發揮出招式精妙,最少也有七成的幾率能勝。”
  至于硬功,玄絲真勁同樣能錘煉肉身,雖然不及魚俱羅,卻也不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