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座城市灰蒙蒙的，雨水冰冷，暗淡的色調像是弗里德里希筆下的神秘世界。
無數死亡的點綴，又讓這個海邊的城市更像是波希那副《人間樂園》的右幅，那是一個殘酷冰冷的刑罰煉獄。
血腥肢體為這個灰暗世界添了一抹艷麗。
人們在哭喊哀嚎，掙扎在死亡與恐懼的灰色邊緣。
一頭巨鯨戰士倒下了，可水族館爆發帶來的威脅遠不止于此。
隱形狗心情復雜。
某些人不僅生來就帶著外掛，還在后來的人生中不斷收割新的外掛。
“江城，你又卡了什么bug？不怕被游戲規則抹殺嗎？”
“身體變強一點而已，還不至于招來整個世界的怒火。”
“一點？”隱形狗叫道：“你赤手空拳就干死了一頭接近高級詭異的海鮮戰士，這叫變強一點？”
“用詞嚴謹，并非赤手空拳，我手里有刀。”
“這也差不多啊！”隱形狗忽然想到了什么，“你不會沒有忍住誘惑，注射了那個研究院的藥劑吧？”
“放心，沒有注射。”
“我覺得那個叫莫尋的家伙，看上去就不是個什么好人。”隱形狗很嚴肅，“之前還騙你進山洞，騙我說你很快就能回來……你可千萬別注射那些所謂的能增強體魄的東西。”
“其實那些藥劑也是詭異物品，比較另類而已。”
“那是人造的，不安全。”
“不，研究院其實造不出來，他們無法人工合成詭異力量，只不過是用各種詭異生物的樣本進行搭配。”
“那也還是人工的。”隱形狗對研究院只有兩只龍蝦的信任，“那個姓莫的老家伙，整天盯著我的毛發，想偷偷摸摸拔一撮去研究隱形能力。”
“拔一撮你也不吃虧。”
“我一根都不會給他！連掉在地上的毛都收集好了。”
說話間，江城與隱形狗向另一個方向走去。
沿途偶爾遇見異變的海洋生物，他直接揮刀，幾乎一刀一個。
其中同樣有那種甲殼十分堅硬的龍蝦人，但這次江城輕輕一躍，一刀就砍斷了對方腦袋。
隱形狗終于忍不住了，問道：“江城，如果不是藥劑，你是怎么變這么強的？”
“我在那個崖洞里的世界，有意外收獲，可能就是所謂的機遇吧。”
說著，江城把自己的手按在龍蝦人的甲殼上。
一股暖流順著手心，緩緩流向他兜里的那枚粗糙金幣。
與此同時，他能感受到自己的身體在逐漸強大，那是一種類似于升級或是進化的舒適感，很難用語言形容。
隱形狗目不轉睛盯著江城的動作，思索了許久。
就在江城把手移開后，隱形狗猛地沖上前，一爪子打在那個龍蝦人的外殼上。
“咔嚓……”
就這么一爪，他居然就把龍蝦人的外殼打裂開了。
本應該堅硬無比的外殼，現在脆得跟雞蛋殼似的。
隱形狗頓時明白了，他問道：“江城，你在吸收這些海族戰士的詭異與血肉力量？”
江城自己也不確定，只能答道：“有可能是。”
“不對勁，這種方法太變態了。”隱形狗憂慮重重，“就跟那些里的吸星大法一樣，你的身體不會出問題吧？”
“暫時還沒有什么問題。”
江城自然也知道不對勁。
結合之前樂山說過的陰影翅膀，以及這枚金幣的吸收能力，只要不是太蠢，都能猜到一部分真相。
但江城現在需要力量，他一個只剩半條命的人，不是很在意某些副作用，更不在乎他影子里可能存在的恐怖怪物。
“對了，你握著這枚金幣，然后試試把爪子放在這只龍蝦人身上。”江城把金幣遞給隱形狗，他想驗證某個簡單的猜測。
“哦，我試試吧……”
隱形狗握不住，只能用嘴咬住。
他人立而起，把兩只爪子都搭在龍蝦人的外殼上。
過了一會，他搖了搖頭。
“沒有任何感覺。”
“金幣有沒有發熱？”
“沒有……而且你這金幣不會是假的吧？”隱形狗用力咬了咬，“一點都不軟，硬得跟個鐵疙瘩似的，會不會是黃銅？”
“應該是真金。”江城從狗嘴里取回金幣，擦了擦，然后放回兜里。
“你擦一下是什么意思？”
“沒別的意思。”
“我可是每天都有刷牙的，又不是郊區土狗！”
“所以你現在身體就越來越強了？還能變回普通人嗎？”
“可以。”江城點了點頭，“這東西只是提高了我的上限，但真正實力由我自己控制，保持那種強大的狀態，似乎很消耗能量……我現在有點餓了。”
“吃這些海鮮人補充啊。”
“我不吃人形的。”
水族館外，一對t22機器人已經來了。
市防衛部門支援力量也在陸續趕來，其中有不少詭異生物。
江城看到了一支十分特殊的防衛小隊。
那個隊伍只有十二人，都穿著相同的黑色作戰服，彌漫出一模一樣的詭異氣息，與中級詭異生物差不多。
交戰之后，那十二人居然可以跟海族戰士硬碰硬，用血肉之軀的拳頭砸在海族生物的軀體上。
“超級戰士？彼得，是你記憶中那種嗎？”
“不是。”彼得搖頭，“我記憶中那種更強大，接近高級詭異，而且作戰服跟這十二個家伙不一樣。”
與海族戰士相比，那十二個超級戰士擁有現代武器的優勢。
當然這些戰士的主要任務是救人。
真正對異變的海洋生物形成火力壓制的，依舊是最后面那些t22戰斗機器人。
一個超級戰士匆匆掠過江城的身側，看了眼這一人一狗一鬼的奇異組合，又看了看一旁那具海鮮人尸體，什么都沒說，徑直往更深的地方跑去了。
隱形狗說道：“江城，感覺這里已經不需要我們了。”
“那就走吧。”
江城帶著一鬼一狗往水族館外面走去。
沿途能看見越來越多的t22機器人，遠方的天空中也出現了支援的無人機。
這場苦澀的雨水越來越大了，氣溫驟降。
城市的地下排水系統正在接受極為嚴峻的挑戰。
“有點慢。”江城忽然說道。
“什么慢了？”
“支援的速度。”江城看了眼遠方的天空，“這個水族館處于繁華的鬧市區，救援速度不該怎么慢，除非這附近不止一起這樣的異變事件。”
“還真是……”
隱形狗人立而起，打開自己定制的小手機，用觸控筆在屏幕上劃來劃去。
新聞已經出來了，確實不止水族館這一個地方。
有的地方傷亡更慘。
“江城，就在距離我們三公里遠的一個海鮮批發市場，所有活著的海鮮都變異了，市場里沒幾個人逃出來。”
“有人喜歡獵奇，在家里的魚缸里養了沙蠶，那沙蠶變異之后足足有三米長，爬出魚缸就把他勒死了。”
“這里還有個新聞報道，路邊一個燒烤店里的……”
隱形狗一連念了十多個新聞。
整座城市都發生了異變，這些新聞只是被報道出來的。
江城駐足在道路一側，皺眉盯著路旁的鋼鐵管道，臉色很凝重。
隱形狗問道：“怎么不走了？”
“這根管道正在腐爛。”
“我怎么沒看出來？”
“腐爛的速度很慢，你仔細看看兩側以及它下方那根管道。”
“臥槽，天上下的是硫酸雨嗎？”
隱形狗驚了，急忙把自己露出來的身體部分遮住。
他在慶幸，幸好自己這段時間纏上了繃帶。
“不只是雨水，還有某種特殊的力量。”江城指了指鋼鐵管道的某個部位，“那里有一小叢珊瑚，是剛才長出來的，長得很快。”
“江城，難道這座城市正在變成海底？”
“應該是，我們有大麻煩了。”
就在兩人談話的間隙，人行道上的一個井蓋忽然掀開。
金屬井蓋在地上滾了幾圈，然后重重倒下。
一只數米長的大章魚從地下水道中爬了出來，伸展著一只只觸手，在積水的冰冷街道上橫行。
剛逃出水族館的人頓時被嚇得不輕，一個個尖叫著往回跑。
“砰——砰——砰——”
連續數槍，是一個治安官打出來的。
那頭章魚的身體瞬間炸開，癱軟在地。
通過那個井蓋口可以看到，地下水道里的流水很急，而且水量越來越大。
天空陰沉得看不見一絲光亮，仿佛有什么東西蒙住了整個蒼穹，這場海水雨根本沒有要停歇的樣子。
再這樣下去，不出一天時間，奧德市的地下水系統就會崩潰。
苦澀腥咸的海水會涌上城市街道，將街道化作汪洋。
“滴滴——”
“滴滴——”
街道上響起密集的喇叭聲。
有人開始逃離這座城市了，盡管他們并不知道能否通過那片神秘的灰霧地帶。
他們拖家帶口，把所有貴重物品放在車上，然后向著遠離城市中心的郊區駛去。
海洋生物異變，即將淹沒城市的暴雨，死亡無數的慘劇……
一條條駭人聽聞的消息，正在逐步摧毀這個冰冷壓抑的城市。
“嗡嗡——嗡嗡——”
江城的手機忽然震動起來。
相隔一日之久，云蕓終于打電話來了。
他按下接聽鍵。
對面的云蕓焦急問道：“江城，你和阿狗現在沒事吧？”
“沒事，云姐你們那邊怎么樣？”
“醫院外面發生了好幾起海洋生物傷人事件，李囂張和花淺淺兩個人都去救人了，我跟繃帶怪人還守在醫院里。”
“花淺淺還沒回教會？”
“她賴著不走了。”
事實上，奧德市教會也在外出救人。
這座城市是他們的根基，城市沒了就什么都沒了。
莫羽和蓮月兩個執事現在忙得焦頭爛額，他們已經聯系了教會高層，但高層叫他們堅持住，支援至少還有一天才能到。
即使到了，也不一定能突破外圍的海鮮戰士。
教會高層說得很清楚，這次是海洋生物與灰霧生物的聯手動作，已經策劃了很久，就等這一天吞噬整座城市。
如果不是江城執意要調查有關楊少城的事，這一天本來延后到來。
“該死，又是那個混賬的江城！”蓮月忍不住叫罵，“不管他走到哪里都會發生災難，這種人早點死了算了！”
“別急，先收攏一部分人手進行防御，該把庫存里的防御物品都搬出來了。”莫羽耐著性子，腦子里閃過一條條對策。
在上次針對江城的行動力，奧德市教會損失慘重。
最強的執事齊麟死了，五個候選人死了四個，高端戰力差點被江城一掃而空。
現在事發突然，危機到來，整個教會竟然有種人手不夠的感覺。
莫羽咬緊牙關，分發一條條指令。
“如果這次應對不好，奧德市會成為歷史，就跟那些灰霧中的城市廢墟一樣……或許更慘。”
灰霧里有許多城市廢墟。
那些殘破的高樓大廈，以及廢棄的鋼鐵工廠，都在彰顯曾有過的人類文明痕跡。
在灰霧降臨之初，許多城市并未成為廢墟，都有邊界保護。
可后來那些小型城市的邊界漸漸失效，灰霧入侵，所有居民都被留在了神秘未知的灰霧深處，化作一具具骸骨。
后來的歲月里，也時常有城市出現問題，比如之前的多羅市。
在那只木偶控制多羅市之后，灰霧已經吞噬了多羅市的郊區。
奧德市確實會更慘。
一旦被成功入侵，這座城市會沉入水底，再也沒有重見天日的那天。
下午兩點四十分。
在水族館外面的街道上，江城還在與云蕓通話。
暴雨已經把他澆了個通透，頭發濕漉漉的。
一旁的隱形狗也沒好到哪兒去，他覺得渾身難受，已經扯開了繃帶，每隔十多秒就會甩一次身上的雨水。
電話那頭的云蕓說道：“江城，你暫時不用回來，可以先救一下這座城市的居民，楊小俊那邊也在組織旅社的成員進行救援。”
“楊小俊？”
“是啊，他表現得還算正常，已經連續出現在四個不同的地點了，馬不停蹄地救人，連我們這邊旅社的生物，都開始對他改變了印象。”
這場愈演愈烈的變故，似乎對兩座城市的旅社關系有緩和作用。
但江城眉頭緊皺，總覺得哪兒不太對勁。
“云姐，你發一份地圖給我，把楊小俊出現的地點標注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