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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法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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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姬禮失敗了。

  失敗的代價很可怕,會被反向操控,有點類似于某些小說中描述的奪舍。

  他會成為一個可悲的分身,一個影子,一個代言人,代替這只生物在人間行走。

  而且他的失敗,會加速這只生物的成長。

  “唉,無用之人。”

  林語很失望。

  雖然他從未有對這位所謂的瓦力城最出色候選人抱有太多信心,但姬禮實在表現得太不堪。

  那個巨大的血肉心臟,已經分離出成百上千條細細密密的血肉絲線,纏繞在姬禮身上。

  此時的姬禮,看上去就是個結繭才結到一半的血色人形蠶蛹,緊緊貼在巨大的心臟旁。

  他神色痛苦,表情扭曲,面部肌肉抽搐得像是阿希爾·戈爾基筆下的抽象畫。

  只有一次機會,被他浪費了。

  “祭司大人這次算錯了啊,估計在場的沒幾個能活下來了。”羅蘭搖了搖頭,“挺奇怪的,據說這位祭司從未錯過,這次他還高度關注這里的情況,現在出問題了也不吱個聲……”

  丘牙則對著門口的方向高聲道:“李奇跡,立刻跑!”

  “好咧!”遠處的李奇跡居然能聽到他的聲音,“執事大人,你的墓志銘要怎么寫?”

  “滾!”

  “哦,記住了……”

  李奇跡覺得有點奇怪,一個字的墓志銘未免也太簡單了點。

  但執事大人向來這樣簡單粗暴。

  于是他就跑了。

  最近的一道大門在第五車間,一股莫名的緊張與壓力催促著這個年輕人甩開雙腿,踩著血水奮力逃跑。

  這里的消息必須被傳出去。

  一只不完整的失控跨界生物,并且即將進入禁忌領域,這對于整座瓦力城,甚至是瓦力城周邊的其余小城市,都會是一場災難。

  在瓦力城外面的迷霧里,有不少鋼筋水泥組成的殘垣斷壁,枯黃雜草填滿殘破的水泥縫隙,那些都是文明城市的廢墟。

  這些廢墟,很多都是詭異生物或者禁忌生物失控造成的結果。

  每一次失控,都代表著至少上萬的大規模傷亡。

  “教會就只有這一個方法嗎?”繃帶怪人收回了一身繃帶,沉聲問了句。

  “祭司大人只給了這一個方法。”林語淡然回應,并未因即將到來的死亡而恐懼。

  “你們那所謂的祭司,想必也是個坑貨。”

  “如果不是你們非要阻攔,換我去融合,或許能成功。”彥如冷聲說道。

  “成功之后,你會在第一時間殺了在場所有來自旅社的生物。”

  “……”

  彥如無話可說。

  在這個昏暗車間的中心地帶,爭斗停止了。

  再爭下去也沒什么意義。

  而中心地帶之外,血腥與屠戮依舊在進行。

  那些癲狂的生物雙目通紅,渾身血污,許多生物的骨骼都早已在打斗中斷裂,卻仿佛感覺不到疼痛,拖著畸形扭曲的身體,用牙齒或是血淋淋的骨茬對他們眼中的敵人造成傷害。

  昏暗模糊的視線中,一只只正常的生物,早已成為驚悚可怖的怪物。

  “還有什么后手就用出來。”一直沉默的豬頭人忽然開口,“如果非要找人逃出去報信,你們三個執事逃出生天的概率明顯更大,但你們選擇留下來,說明你們想做最后一次嘗試。”

  “豬頭兄高見。”林語點了點頭。

  “我是人。”豬頭人淡淡回應。

  “敢問姓名?”

  “朱九。”

  “朱兄高見!”

  “……”

  教會三個執事選擇留下,確實是打算最后嘗試一次。

  用蠻力,強行破壞這只生物的新生過程。

  這里是車間中心地帶,匯聚了瓦力城黃昏旅社與機械教會雙方的戰斗力高層。

  丘牙說道:“江城的領域能選擇性抑制詭異力量,或許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削弱這只接近禁忌的怪物,然后我們同時出手,都不要保留,最大程度破壞這顆心臟,如果可以,先殺了姬禮,這樣能對其造成一定影響。”

  “居然是這種罕見的能力。”繃帶怪人轉頭看向江城,“約束規則弄清楚了嗎?施展這種能力,應該會付出很大的代價。”

  “沒有。”江城聳了聳肩,“但最壞的結果無非一死。”

  “也是。”繃帶怪人點了點頭。

  “羅蘭,你必須全力出手,不要忌憚副作用。”林語從懷里取出一個綠色水晶狀的小瓶子,瓶子里有一滴清澈的液體。

  看著那滴液體,羅蘭一直淡漠的表情終于出現變化了。

  “生命之泉?”他清秀的臉上浮現些許不可思議,“你不過一個普通的執事,居然能弄到這種等級的禁忌物品?”

  “這是個充滿機遇的紀元。”

  林語并未解釋,徑直將那個小瓶子扔給羅蘭。

  羅蘭伸出手,穩穩接住。

  “好,我會盡全力!”

  “那就開始吧,江城?”

  “嗯。”

  江城點了點頭,隨即開啟領域。

  旅社與教會很少合作,每一次合作,都表示有生死危機,迫不得已而為之。

  這是江城獲得能力后,第一次全力釋放領域。

  無形的規則蔓延開來,漸漸籠罩了半徑十米的區域。

  “咚……咚咚……”

  在領域的壓制下,那心跳聲居然真的變得小了些。

  周圍那些紅著眼睛,互相殺戮的生物,也緩緩停住了手里的動作,變得呆滯起來。

  羅蘭神色凝重,走近那顆巨大的心臟,伸出白皙細長的手,將手掌貼在那層白色的粘膜之上。

  “死亡、凋零、衰敗、破滅……”

  一個個仿若來自地獄的詞匯飄蕩而出。

  在他手掌按住的范圍內,那顆心臟上的血肉,開始肉眼可見地枯萎起來。

  這是一種極為可怖的詛咒。

  大片大片血肉干枯,從鮮活的紅化作死寂的黑,并且開始流淌出腐臭的污濁膿液。

  新生與死亡再一次開始博弈,那只生物似乎是急了。

  紅霧翻滾,陰暗恐怖的角落里,傳來低啞沉悶的嘶叫聲。

  其余人都沒閑著。

  豬頭人揮舞手里的大砍刀,一刀劈向正在與那顆心臟融合的姬禮。

  但一道尖銳的嘶叫聲忽然在他耳畔響起,讓他渾身一震,刀鋒偏了些,只是砍中了姬禮的左肩。

  “啊——”

  姬禮吃痛慘叫,竟然蘇醒了片刻。

  他用力抬起頭,掙斷了幾十根纏繞的血絲,睜開爬滿血絲的雙眼,臉上寫滿了痛苦與不甘。

  “不,我是最優秀的!”

  這一聲不甘的怒吼中氣十足,以至于江城還以為這貨會來一個主角式反轉,臨陣突破之類的。

  結果剛吼完,姬禮的腦袋又垂了下去。

  林語急忙說道:“朱兄,再砍他一刀,試試能不能用痛苦激發他潛意識的斗志!”

  “沒問題!這個我熟練。”

  豬頭人扭了扭脖子,再次舉起鋒利厚重的大刀。

  然而,這一刀尚未劈下,姬禮竟又一次抬起了頭。

  這一次,那對猩紅的眸子里再沒有痛苦,只有冰冷與殺意。

  “是你?”他看著手舉屠刀的豬頭人。

  “我?”豬頭人一愣,頓時意識到眼前這人并非姬禮,“確實是我在砍你,不過……你是誰?”

  “不對……不是你,是他……”

  姬禮僵硬地扭轉過脖子,隨后死死盯著江城。

  他的目光充滿了恨意與怨毒,通紅的眼睛居然開始滴血。

  “他們來了……我時間不夠了,是你……你這該死的領域,壓制了我的新生進度。”

  “誰來了?”江城問道。

  “他們……他們……不……再給我點時間!”

  姬禮突然變得狂躁,聲嘶力竭地大叫起來。

  他的口、鼻、耳、眼睛都開始滴血,那張扭曲的臉幾乎看不出人形。

  一根根骨骼斷裂的聲音從姬禮體內傳來,他像是個狂亂的精神病人,用力掙斷了數百根纏繞的恐怖血絲。

  “哧……”

  姬禮硬生生扯出了扭曲的右臂,巨大的右手探入血淋淋的心臟內,抓出了一根暗紅色的長槍。

  那柄陰森的長槍似是骨質,通體滴血,連帶著部分血肉,看起來極為驚悚。

  姬禮,或者說那個占據了姬禮身體的生物,想要殺了江城。

  這一點,在場所有人都感受到了。

  但,無人能阻止。

  這是一只想要魚死網破的頂級詭異生物,已經無限接近于禁忌了。

  “咻——!”

  一道淡淡的紅色影子劃破虛空。

  即使被丘牙的慢速領域籠罩,那根紅色的骨矛依舊無法被看清。

  江城根本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只覺得胸腔一涼,似乎有什么東西沒入了體內。

  再然后……

  毫無感覺。

  周圍幾人都看著他,目光中帶著審視與疑惑。

  “江城,你感覺怎么樣?”繃帶怪人急忙詢問。

  “我……沒感覺……”

  江城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這個部位完好無損,連衣服都沒有破損。

  想象中的穿心而過并未出現。

  “那根骨矛是什么東西?”江城眉頭輕皺,看著姬禮。

  “呵呵……不久之后你就會知道了,我們會再見面的。”

  姬禮像是被抽取了渾身的骨頭,癱軟如血泥。

  他靜靜靠在那顆正在枯萎的巨大心臟上,仿佛在等待某個東西到來。

  如果沒猜錯的話,應該是他口中的“他們”。

  “叮鈴……叮鈴……”

  清脆的風玲聲突然在血霧中響起,忽遠忽近,像是來自遙遠的迷霧彼岸,帶著幾分唯美與朦朧。

  在場所有生物都齊齊恍惚了片刻。

  血腥的屠戮打斗停止了。

  悠遠的鈴鐺聲似是勾起了某些歲月深處的回憶,回憶中穿插著破碎的人生與情感,讓人想起古老屋檐下搖晃的風玲,以及那段鈴聲中純真光影,但終究是逝去了,再也無法找回。

  在回蕩的風玲聲中,所有生物都清醒了過來,他們不再癲狂,不再殺戮。

  血雨腥風停了,心跳消失,一切恐懼與詭異都在緩慢散去。

  翻涌的血霧緩緩向兩側分開。

  一個通道出現。

  十多個打扮奇怪的人類出現在通道中。

  他們戴著蒼白堅硬的人臉面具,身著金紋白袍,沉默不語,緩緩向著中心走去。

  那面具十分古怪,眼睛狹長,嘴唇蒼白,整體扁平,看上去就有種異樣的冰冷感覺。

  “是他們?傳說居然是真的?”有旅社的生物認出了這些人,低聲驚呼。

  “他們是誰?”

  在場大多數生物,從未見過這些人。

  在雙方勢力中,唯有資歷比較老的,或是平時喜歡翻閱古籍的生物,能說出這些人的來歷。

  “金紋白袍,活了一百多年,這還是第二次見。”

  云蕓抹了抹臉上的血水,神色疲憊。

  清醒過來的賈仁頓覺疑惑,在龍濤身旁低聲問道:“濤哥,你見過這些人嗎?”

  “沒有。”龍濤面色凝重,搖了搖頭,“但我在古籍上看到過。”

  “這些人是什么來頭啊?”

  “人面法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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