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安回道:“怕你心里不舒服。”
聽了這話,李大柱輕嘆了一聲。
這話倒是真的。
李大柱一個人獨自撐著整個家二三十年了,在兒子女兒面前,他就像一個無所不能的頂梁柱一樣,工作賺錢,給他們幾乎一切可以滿足的物質條件。
而當突然間意識到安之若素就是李安的時候,李大柱其實內心是復雜的。
喜悅,但又帶著點難受。
喜悅,那是因為兒子爭氣了,出色到讓他都難以想象的地步;
而難受,則是因為李大柱做了二三十年的頂梁柱,在他心中李安一直是個孩子,現在公司遇到經濟危機和生存危機,他這個當爹的沒辦法解決,卻是讓兒子輕而易舉解決了。李大柱的家庭地位……沒了。
這種難受的心情很復雜。
有一種感覺兒子脫離他保護的那種不舍的難受;
又有一種感覺兒子超越他的一點點嫉妒的難受;
這完全是出于一種好勝心強的男人潛意識的本性。
“你是老子兒子,永遠都是老子的兒,你老爸我有什么心里不舒服的!”
李大柱回答著李安,同時也算在安慰他自己的了。
回答完這句話后,李大柱又問道李安:“我再問你,你那三百萬是哪來的?”
李安反問道“你聽過斗破蒼穹和鬼吹燈嗎?”
“沒有!”
李大柱還真沒聽過,因為這兩本書都是網絡文學,和實體文學完全是兩碼事。而且那段時間李大柱正好生病,幾乎沒關注過這些東西。
李安:“那你可以上網搜一下。”
李大柱打開度娘進行搜索,彈出來的信息界面全是說斗破蒼穹如何火爆,開創了高級武俠流退婚流和煉丹流;說鬼吹燈如何如何火爆,開創了盜墓流。
兩本書一本占據閱閱小說網熱銷第一,一本占據熱銷第二。
最重要的是,兩本書的作者都指向了一個人:李安。
李大柱對網絡文學不關注,但并不代表沒有一點了解。
閱閱小說網是網絡文學中最好的小說網,兩本書一本熱銷第一一本熱銷第二,拿出三百萬確實不是太大難度。
搜索完之后,李大柱再抬頭時,看向李安的目光里已經有些復雜的難以置信了。
“小安,你什么時候會寫小說的,而且還寫的好!?”
李安思考了一下,回答道:“大概是老爸你給的天賦好吧。”
聽到這話李大柱樂呵了,開心的直接看向旁邊的方國坤:“老方你聽到沒,嘿嘿,這小子說他老爸我給的天賦好。”
第二個問題問完,李大柱又問道第三個問題:“你不想參加頒獎典禮,是不是不想見到蘇羽琪?”
“對。”
李大柱道:“蘇羽琪現在是大明星不錯,但我兒子也不差到哪去,這次你獲得的是茅盾文學獎,,在文學這方面,你比她成就更高!”
“她現在離開你,那咱們也不能輸了場子。你這次不僅僅是去領獎,更是要讓她看看,你比她更強!”
聽著父親的話,李安眉頭微微皺著陷入了幾分沉思。
其實李安也發現了。
無論是詩詞大會還是閱閱小說網,他總是有意的去回避著蘇羽琪。
但仔細想一想,結婚這些年李安從未花過她半分錢,更是一直默默的做支持她的那個男人,他未曾虧欠過蘇羽琪,而今兩人已經離婚,他李安也根本沒有必要繼續躲著她。
如今聽了父親的話,他皺著眉頭,然后點了點頭,便算答應了父親。
看著李安皺眉的模樣,李大柱輕嘆一聲,嚴厲的言語已經有了幾分柔軟:“你這孩子,也怪我,從沒有關心過你,讓你變成了現在這樣。”
正待他要繼續說話,兜里的手機卻響了起來。
李大柱從兜里拿出手機低頭一看,手機顯示屏上顯示著兩個大字:公主。
看著播來的號碼,李大柱連忙接聽了電話:“喂,閨女。”
“我在你哥這兒呢。”
“你別去行市了,今年我在你哥這兒過年,你回河州吧,你方伯也在。”
掛斷電話后,李大柱笑看著李安:“你妹妹要回來過年了。”
妹妹。
李安腦袋里立馬浮現出了一個扎著馬尾辮,鵝蛋臉,小嘴巴微微上揚,一對眼睛像月牙,鼻子像捏出來的,嗓子像百靈鳥一樣的調皮女娃:李姍姍。
她比李安小四歲,今年上大二,在京州音樂學院學聲樂。
李姍姍音樂方面天賦很好,初中時就獲得市里仿唱比賽一等獎,進入大學后更是努力上進,加入了一個樂隊時常會進行表演。
去年她沒有回家過年,就是被邀請去一個大商城表演去了。
粗略一算,李安也有一年左右沒有見到這個妹妹了。
想起她,李安的嘴角倒是微微揚了起來。
這個年沒有負債壓力,安之若素詩集冊和平凡的世界又持續暢銷,再加上閨女也要回來,所以李大柱的心情非常不錯,非要喊著方國坤和李安一起到樓下超時買東西。
不知不覺的。
花生油、蔬菜、干果、糕點、水果、雞鴨魚肉火腿等便買了一大堆。
買回去后,三人一同擇洗收拾這些食物,一邊收拾,李大柱還一邊和李安講故事般說道著:
“在古代啊,交通不便利生產力也低下,所以每逢過年,人們都會到街上趕集置辦年貨,準備一桌豐盛的飯菜,買上一身新衣裳,貼好對聯,然后歡歡喜喜迎接新年。”
“雖然現在交通便利了吃的不缺,但這可是流傳了幾千年的古代風俗了。”
“這樣過年,才有年味兒。”
聽著父親碎叨叨的嘴,李安低頭削著蓮菜,但嘴角卻微微上揚著幾分微笑。
是啊。
這才是過年。
這才有年味兒。
似乎上次一家人過年還是剛結婚的時候,父親百忙之中抽空回來的。
但當時家里沒有置辦年貨,而是在外邊吃的年夜飯;當時雖然一家子坐在一起吃,可父親卻一個接一個的電話,根本沒有像今天這樣喋喋不休。
而上一次有年味兒的年,大概是九歲的時候,奶奶沒死,媽媽沒有離婚。
那個時候,奶奶就像李大柱這樣給他講著這些故事。
李大柱還在說。
可說著說著,李大柱似乎也想到了曾經的往事。
年近五十的李大柱突然聲音有點哽咽了起來。
“小安。”
“嗯。”
“這些年對不起你,還有你那個跟我離婚的媽。”
“嗯。”
“你知道這些年我為什么一直拼了命的工作賺錢嗎?”
“不知道。”
李大柱削土豆的手突然停了下來,他的表情中透著幾分回憶,幾分憂。
他緩緩說道:
“當初你奶奶病了,醫生說要十萬做手術,那時候沒有保險,十萬相當于現在的三十萬。你爺爺四處借錢都借不來。”
“那天下午,外邊淅淅淋淋的下著雨,你奶奶鼻子上插著輸氧管,握著我和你爺爺的手說:‘沒事,不看了。’”
“后來,你奶奶去世了。去世后半年你爺爺也走了。”
“所以從那天開始啊,我就發誓說以后一定一定,不能因為錢而丟了原本應該抓住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