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李安到達行市時,已經是晚上七點多了。
剛一走出機場,李安就看到了那張滄桑的,臉上全是褶皺,頭發黑白交錯的人。
“方伯。”李安喊道。
“上車吧,我帶你去見你爸。”
“嗯。”
兩人簡單交流后,上了一輛停在外邊的奔馳S400,然后一路直奔行市中心醫院。
二十多分鐘后,車停在了中心醫院院內,李安隨著方國坤來到了住院部十三樓。
“在1312房間,你過去后別說是我喊你回來的。”
“好。”
李安點點頭,徑直走進了病房中。
這是一個專人病房,前邊有一個白色簾子在擋著。
剛推開門還沒拉簾子,李安就嗅到了濃烈辣嗓子的煙味。
“病了還抽煙,不要命了么。”李安說著,并伸手拉開了簾子。
簾子內傳出沉厚沙啞又無奈的聲音:“醫生,您就讓我舒緩一下心情嘛。”
嘩啦,簾子拉開。
病床上躺著一名身體瘦弱,發須黑白,面容滄桑的男人。
他看起來只有一百多斤出頭,皮包骨頭,臉上瘦的已經不成了模樣。
李安看著他,心中一陣酸痛。
這個男人,今年才四十六歲啊!
他應該一頭黑發,臉上皮膚不敢說光滑如鏡但也不應該有這么多的皺紋,身上也至少骨肉飽滿才是。
而男人也看到了李安,那張和他帶像,眼睛和鼻子幾乎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俊俏青年。
在看到李安的瞬間,男人連忙掐滅了手中的煙,然后扔進了旁邊的垃圾桶里,嘴上掛著僵硬的微笑,聲音帶著緊張和幾分懼怕:“小,小安,你怎么來了?”
李安側頭看了眼病床旁已經有十幾個煙頭的垃圾桶,嘴邊掛著幾分譏諷的笑:“我不來的話,你怎么死恐怕我都不知道。”
醫院的垃圾桶不說半天換一次了,至少也是一天換一次。
現在還是上午,里邊已經有十幾個煙頭了,在加上病房內哪怕沒有拉開簾子,濃烈的煙味都已經把人嗆到幾乎窒息了。
李安不難想象,這十幾支煙,是他一個上午抽的。
這種抽法簡直是不要命了!
這個皮膚如六十歲老頭,頭發黑白相間的男人自然是李安的父親,李大柱。
此刻,李大柱臉上掛著尷尬卻又喜悅的笑容:“小安,你過來怎么不跟我說一聲。”
回答他的是冰冷的言語:“那你病到住院有我和我說一聲么?”
盡管言語冰冷,但李安還是坐在了旁邊的病床上,為父親李大柱剝了一個橘子:“橘子帶橘絡吃能潤肺止咳,煙傷肺,雖然效果很一般但有總比沒有好,吃了吧。”
李安把砂糖橘往李大柱的嘴里塞去,李大柱張口輕嚼,嘴里還發出水份濺射的聲音。
“你怎么來了,什么時候回來的。”吃完后,李大柱問道。
李安看著病床上躺著的臉色蒼白,嘴里全是煙味的父親,李安沒有回答李大柱的話,反口問道:“跟你說了煙少吸一點你為什么不聽。”
此時的李大柱竟像一個孩童一般,臉上掛著滿是歉意的笑容:“好,以后不抽了,不抽了。話說小安,你怎么過來了……是錢不夠花了嗎?我一會兒讓老方再給你轉三萬塊。”
聽著父親的話,李安心中流過盡數暖意,他回答道:“我是個成年人了,不需要你的零花錢了。”
旋即,李安又反口問道:“倒是你,怎么住院了。”
李大柱沒回答李安,又繼續問著:“你現在和羽琪關系怎么樣?她現在可是大明星了,你可要對她好一點呢。咱家雖然不算差,但和她現在的身份地位比還是有一定差距的。”
李安搖搖頭:“已經離婚了,協議簽過了。”
李大柱的臉色剎那間變的十分難看:“怎么,怎么離了?”
“她說我沒有上進心,而且你應該有所耳聞,她現在是影視界玉女派的掌門人。這樣的人設大概和已婚身份是完全不搭的吧,所以離婚了。”李安不溫不喜的說著。
李大柱表情變的有些落寞,然后又嘆了一口氣:“也是,咱們的家庭已經配不上人家了。”
李安看著眼前滿面滄桑的父親,突然間覺得心中有些痛。
雖然這個父親好像不怎么稱職,但他已經很努力的在做一個父親了。至少在物質方面,他做的毫無缺陷。
“你為什么住院了,不用瞞我,我可以問醫生和老方的,你瞞不住我。”李安問道。
李大柱的表情有些徘徊猶豫,但思考了片刻他還是如實回答了:“肺……結核。不過現在已經渡過傳染期了。”
聽到父親李大柱的話,李安神情微微恍惚了一下。
“草!”
一向寡淡如水的他,此刻竟是握緊了拳頭,然后對著旁邊的墻壁,狠狠的,一拳打在了墻壁上。
肺結核是一種傳染病,也被大多勞動人民稱之為……窮病。
肺結核之所以被稱為窮病,是因為底層人民的生活環境比較差,衛生條件比較差,且自身又營養不良疲勞過渡造成的一種免疫力低下的病種。
父親李大柱奢愛抽煙,且又在印刷出版公司上班。
要知道,出版公司經常與粉墨打交道,對人肺部損傷非常的大。
一是出版公司,二是奢愛抽煙,再加上他工作忙碌經常不按時吃飯,這才導致了他肺結核的病因!
“為什么這么長時間了都不和我說。”李安問道,臉上盡是責怪表情。
父親李大柱眼神有些躲避,他看向旁邊的窗戶:“怕你擔心。”
聽到這話,一向平靜的李安心中氣不打一處來:“狗屁的怕我擔心!你為什么什么事都不愿意坦誠的告訴我!?”
李大柱呼吸了兩口氣,然后轉頭看向李安,臉上掛著恐怕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虛假的微笑:“哪里有什么沒告訴你的,也就這次得病沒告訴你而已。而且肺結核又不是嚴重的病,能治好的。”
李安表情冰冷,他看著病床上的父親,眼眸瞇著:“是不是公司遇到什么難處了?”
李大柱連忙扭過頭看向窗戶,用一種試圖輕松的語氣說道:“哪有什么難處,你老爹的公司好著呢。”
“先不說那作曲公司了,就說出版公司……你知道安之若素嗎?”
“小半年前河省電臺那位一次性吟詩五六十首經典詩詞的詩人,你老爸已經跟他聯系上了,馬上就要出版他的詩集了。”
“我跟你說啊,安之若素的詩真的特別好特別好。老爸的出版公司一旦出版他的書籍,不說多的,一年幾十萬冊甚至上百萬冊都沒有任何問題。”
“等老爸把安之若素的書籍出版了,到時候再賣個一百萬冊,到時候給你買一棟小別墅!到時候老爸也把公司交給老方,然后陪你一起在別墅里養條狗,看著大海。”
李大柱說著。
李安站在病床旁,靜靜的看著那不敢看他的父親。
一向寡淡如水的李安,眼眶里淚水在滴溜溜的打轉著,但他還是狠狠點了點頭,然后說道:“好,老爸,我相信你。你承諾過我很多東西,但我希望這次你能做到。”